第7章 这可是犯罪
双月市第二高中，会议室。
校长憋着闷气扫过一圈，确认全体教师到场，才握住面前的杯子，缓缓吐掉闷气，凝重地开口。
“我知道，完全消除校园欺凌，是很有困难的工作…也没有强迫你们必须做到。但！我也曾再三提醒过你们，不要装作视而不见！哪怕只是谈话，哪怕只是旁敲侧击的去提醒！”
说完喘着粗气靠在沙发背上，再度扫了一圈。
“现在好了，出事了。谁、负、责？”
对于静悄悄的气氛，他笑得有些恐怖。
“我！！！“
啪啦
随着猛然起身的怒吼，杯子在墙角碎裂，被碎片擦伤的教师也没敢吭声。
他用手撑在桌上，冷笑了一声。
“怎么？就没人敢出个气？”
教导主任对周遭投来的目光很是无奈，局促地带着额头的冷汗，晃悠悠举起了手。
“可是，校长。这件事，不是被那位给……”
对于他很是谨慎的言语和动作，校长却只是笑得很是奇怪，也不断微微点头。
“是。始作俑者，背后是市议会议员，受害者，不过是普通家庭。所以，不仅调查上敷衍了事，甚至隐晦地封锁消息……”
“那”
“我让你接话了！？”
教导主任只好低下了头。
“但是，实话告诉你们。”
他说完指向窗外某处，并晃了下手指，直到看见所有人的目光转移而去，才沉声继续说了下去。
“那一位，亲自过问此事。”
会议室死寂两秒后，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安静！！”
校长在面前桌上用力拍了两下。
等到所有人再度沉默下来，他才凝重地用手指一并扫过一圈。
“所有人！记好了！今天傍晚之前，都必须给我拿出个方案来！然后再挑出可行性较高的进行讨论！好了，庞主任留下，散会！”
等到其他人离开后，他才看向教导主任，笑得很是诡异。
“庞主任。”
“您请说。”
庞主任神色仓皇地摸了把冷汗。
校长盯着他，食指再度向窗外点了点。
“既然那一位插手，就别指望着和你有关系的那人。”
见到庞主任不停点头，额头汗水直冒，校长才凑过去些许，压低了声音。
“还有，也别露出尾巴，给敲了棍子。”
“我、我明白了。”
※※※
环境优雅的住宅区内，大多是两层洋楼。
或许是由于双亲工作的原因，妧晓花家里只有她独自生活。
她的房间布置得简约柔和，但对她这个年纪而言，也能说是有些单调了。
墙壁是很浅的蓝色，原木色矮床位于进门右手边，最为靠里的窗边，同色的床头柜高出些许，上面摆放着小台灯与浅粉色的水杯。
左手边靠墙的是原木书桌，床尾的乳白色梳妆台对面，是米色衣柜以及一个和书桌等高的收纳柜。
中间仅剩的空间，放着用来招待朋友的原木色矮桌，下面铺着方正的亚麻色垫子。
旁边叠放着数个浅粉色软垫，方便直接坐在地上。
就连木地板，也采取了原木色。
虽然确实有些单调，但大多采用原木色的房间，本也该是呈现出令人心情宁静的氛围。
此刻却如同不知会陷进何处的幽深沼泽。
这股气氛的来源，便是抱膝埋头坐在床头角落的妧晓花。
「你到底想消沉到什么时候？」
这已经是死亡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
妧晓花当时在那位凌姓学姐安慰一阵后，失神落魄地在两名少女的陪同下，到医务室包扎了伤口。
「说过很多遍了，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当时笑得很是勉强而僵硬，但还是有好好的道谢与致歉。
但当她回到家中，便立刻将门窗锁起，拉起窗帘，在一片黑暗的房间中缩进现在的位置。
「妧晓花！！」
整个人就那么一动不动，未曾阖眼，滴水未进。
「原校花！！」
无论子车乐如何呼唤她，也没有过一次回应。
期间那位凌学姐和少女曾结伴来过数次，但除了传来呼唤声意外，也只能徒劳无功地离开。
…………
这样下去的确不行。
子车乐凝重地盯着妧晓花的脸。
若非是系统的监控画面，如此漆黑的环境中，根本看不到她任何表情，更别说一直埋着头了。
但就算能够调整出妧晓花的脸，但她现在的脸色不仅很是苍白，就连包扎的绷带上，也隐约透露出些许血迹干涸后的黑色。
真麻烦，真的要强制治疗吗？
子车乐不停地揉着眉心。
这样下去估计会感染。
其实在妧晓花陷入这个状态后，子车乐就只能在系统里查找起治疗方案，但唯一的方法，会对她的身体造成相当重的伤害。
子车乐也在沉重而纠结的心情中，手指在按键上徘徊到了现在。
“啧！”
子车乐最终还是咬着牙将手指挪开，无奈地躺到地上，强迫着自己闭上眼进行思考。
其实是不愿再看妧晓花那呆滞的表情。
（“既然系统还会主动发布紧急任务，抵达危险临界值的时候，也必然会发出警示吧……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见鬼的紧急任务，才会让她愧疚到这个程度！可恶！……
但AI不是已经自我消除了吗？难道是不良神那混蛋故意远程操作的？这混蛋，究竟是要做什么？！……”）
子车乐想到这里，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又再度咬着牙闭上了眼。
…………
咚！咚咚！！
嗯？
敲门声传来的同时，子车乐立刻看向光幕，并确认了一下时间。
竟是再度过了三个小时。
子车乐神色担忧地皱眉，随即看向刚好能显示出房门外的光幕。
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光幕中的少女，穿着同样的校服，栗色的中长发与瞳色，身材适中，相貌清秀，看上去文雅乖巧，很是惹人怜爱。
“晓花。”
轻灵好听的呼唤，自门外传来。
微微停顿后，敲门声与柔声的呼唤便再没间断过。
但妧晓花只是娇躯微微一颤，就再没有其他动静。
“晓花，是我！我知道你在，开门啊！“
由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少女也开始有些焦躁起来，不仅加快了敲门的频率，音调也逐渐升高。
“你朋友？”
子车乐忍不住问了一声。
妧晓花却没有再做出丝毫反应，选择了无视。
“喂！……啧！”
“晓花！晓花！你开门啊！”
子车乐只好用力捂着脑袋晃了几下。
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我也没办法啊。
其实有。
但不忍心。
只能苦恼地抓起头发。
“晓花！！！你开门啊！！”
少女高声嘶吼的同时，眼角开始泛起泪光。
在这期间，子车乐同样揉着脸进行慎重的考虑。
“唉……”
他最终也只有重重叹息，手指停在按键之上。
“……妧晓花！你给我清醒一点！这不是你的错！……子车乐死了！他已经死了！！！”
那声嘶力歇地话语，恐怕连邻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喂！！”
这女人是笨蛋吗？
子车乐目瞪口呆地暗骂一句后，连忙看向了左侧光幕。
虽然他有些抓狂，觉得忍不住大叫的自己，现在肯定也是一脸蠢样，但在这微妙的现况下，无论激动与否，他的内心也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
关键的原因，同样在于这点。
他并没有因为关乎自己，就忽略了以再度陈述事实的刺激疗法，但很清楚在系统当前功能尚不明确的状况下，他肯定无法阻止由于惊恐，或许会采取过激行为的妧晓花。
但他的确没有预料到，这位看似文雅乖巧的少女，竟然会由于焦虑，而毫不顾忌地采取了这个方法。
“死了…已经……死了……”
妧晓花果然对这句话产生了反应，嘶声呢喃的同时，呆滞的表情也变作惊恐，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子车乐只好警惕地观察着妧晓花的反应。
要是她真的会采取过激行为，他也只能狠着心，采取先前准备动用的另一个方案。
“呜呃——”
妧晓花刚抬起头，便立刻捂着嘴干呕起来。
“晓花？晓花！？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少女，连忙将包扔到一旁，双手用力拍打起房门。
“你开门啊！！——”
“滚…滚开！！——”
妧晓花猛然抬头，嘶声裂肺地对着房门怒吼起来。
比起少女先前的声调，更为尖锐，令人惊悸。
如果监控画面能看到邻居的脸，现在肯定是错愕慌乱地望向这里。
“啊？！……”
无法置信的少女在一声悲呼后，停下了拍打的动作，泪水夺眶而下，呆滞地盯着房门。
妧晓花却没有因此而停下。
“滚！滚啊！！！——呕呜！——”
虽然及时捂住了嘴，淡黄的胆汁却从手缝渗出。
少女因此回神，再度急迫地拍起房门。
“晓花！把门打开啊！！”
“滚！！！————”
门外少女却只是抿了下嘴唇，便咬着牙退后两步，接着闭上双眼，用尽力气在门上踹了一脚。
“我叫你滚啊！！”
「你够了！！」
“……”
「她不是你朋友吗？！为什么要这样？」
“嗫……”
妧晓花却无视了门上不断传来的声响，突然歪着脑袋笑了起来。
「什么？」
子车乐条件反射地作出回应，更感觉有些不对，虽然咋看上去，妧晓花只是想询问什么，然而她的笑容实在太过诡异了。
“你能做到，复活吗？”
「！……别开玩笑了。」
子车乐只要想到自己曾经提过这个问题，然而巧克力却一改常态，不仅表情凝重，用冰冷甚至近乎愤怒的眼神凝视着自己，语气更是严肃得仿佛空气都快要随之凝固
——“你最好完全抛弃这个念头，因为那是禁忌的领域，是不该提及的。”
换句话说，即便神明，也对此深感畏惧。
妧晓花却如同轻声呢喃般继续问了下去。
“能，还是不能？”
「……不能。」
“哼呵呵~”
妧晓花却此回以一声诡魅的轻笑。
“你犹豫了。”
「没有。的确不能。」
“你犹豫了！”
“晓花！？”
然而门外的少女听到这意义不明的怒吼，或许是认为妧晓花已经由于精神错乱，而看到了某些幻觉，只是稍微犹豫，便紧咬银牙，不顾疼痛地用身体撞起了房门。
子车乐见到这副场面，连忙辩解起来。
「我说过了」
“但是你犹豫了！！”
但妧晓花的情绪异常激动，歇斯底里得面孔都有些扭曲起来。
但仍旧不愿伤害她的子车乐，只好暴躁地跺脚吼了回去。
「就不能冷静一点吗！？」
“你让我怎么冷静！？”
妧晓花再度吼了一声，突然失神落魄地靠在墙上，泪水断线般落下。
“晓花！！”
门外的少女也疼得面目扭曲，但仍带着哭腔继续撞门。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
子车乐只好闭上双眼，狠着心咬牙切齿地说了起来。
「你朋友说的没错」
“闭…嘴…”
妧晓花再度面露惊恐，不停地摇头，声音颤抖而断续。
「他」
“我叫你闭嘴！！”
只不过是猜测到话语，便已经开始嘶吼。
「已经」
“闭嘴啊！！！啊！！！——”
看到她面目狰狞地死抱着脑袋，子车乐也只能狠咬着牙关，声泪俱下地吼了起来。
「死了！」
“哈……”
妧晓花如遭雷击般停滞，接着再度捂住了嘴。
「他已经死了！！！子车乐已经死了！！！」
“不要说了啊！哈啊——！啊哈啊——！”
子车乐也忍着胃中翻天覆地的感觉，缓缓呼出一口闷气，心疼地看着那嘶声痛哭的少女，接着抬手用力擦掉眼角的泪痕，手指放到了按键之上。
“抱歉，看来只能这样了。”
如果放任她继续下去，恐怕真的会精神混乱，虽然这个治疗方案的确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至少是可以恢复的。
咣当
就在子车乐准备进行治疗时，门外的少女，竟然真的在不顾一切下，将房门撞开，随着光亮扑倒在地。
却又不顾自身疼痛，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妧晓花床上，惊慌失措地将她抱住，悲声痛苦。
“晓花！晓花！别这样，不要这样！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但我求求你！别这样！别这样……你这样让我很心痛啊……晓花……别这样啊，你看看我啊……我是雨珊啊……晓花……你抬头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
也许真的是由于房间恢复些许光亮，而刺激到适应了黑暗的眼部神经，少女在感到妧晓花似乎挣扎着抬头后，稍微放开了手，见到妧晓花看到自己的脸，混浊的眼中恢复了些许明亮时，喜形于色地露出了笑容。
“晓花！”
妧晓花带着抽泣，颤声回应。
“雨…珊……”
“嗯！是我！是我！”
少女连忙抹起她脸上的泪痕，接着探过身子，将窗帘拉开些许，让房间更为光亮。
随着这个动作，妧晓花却哭得更为嘶哑起来。
“雨珊……雨珊……他……我……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尽情哭吧…雨珊陪着你……”
少女轻声安慰到最后，也忍不住将两人脑袋靠在一起，泪流满面地痛哭。
该是身上也痛得不行了吧。
看到总算缓和下来，子车乐才松了口气，将手从按键上拿开。
（“但这场面，可真让人受不了。”）
他干脆扭头坐到地上，但一高一低的哭声，不断地刺激着他神经，让他忍不住跟着落泪的同时，心情也很是烦躁。
相当煎熬的近十分钟过去后，声音才慢慢弱了下来。
却不是由于两人哭得累了。
而是由于先前的动静太大，鸣笛声停在了妧晓花家门口。
“好些了吗？”
“……嗯……”
听到这几乎低不可闻的回答，子车乐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了光幕。
“那就等我一会。”
少女抹着泪痕，本想露出的温柔笑容，却由于疼痛变作苦笑。
妧晓花很是愧疚地点头。
“嗯……”
少女这才下床跑向楼下。
子车乐却在她即将跑出门外时，按下了扫描信息的按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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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名：柳雨珊
性别：女
年龄：16
具体信息：凭依对象挚友；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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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也太敷衍人了吧？完全没用啊，除开知道名字以外。
妧晓花的回答却突然传了过来。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诶？」
子车乐很是意外，却突然想到，该是她面前也显示了这个信息。
妧晓花却是幽幽地埋怨了一句。
「偷看女性年龄可是犯罪。」
「这是哪位老大制定的法律啊？！」
妧晓花却没有再回应，强撑着不断打架的眼皮，有气无力地看向门外。
看来是由于心态恢复些许，这三天累积的疲劳反而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子车乐也不好出声，便同样安静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