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1.
炜彤在收拾屋子,吕幽和石道长带着宣凉清理小屋周围的杂草,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石道长很多年前选的地方了,连屋顶都只剩一半了。
他们昨天到这儿的时候,天色已晚,不得已全部人挤在一起睡,炜彤变回小蛇的形状,躺在吕幽怀里。
炜彤虽然是半妖,但也有蛇形,只不过她不太喜欢这样,总觉得不方便。
大家抱团取暖一夜,第二天就热火朝天地投入修理新家的事业之中。
新家的地理环境更为隐蔽,虽不如之前的家下山方便,但安全性更高一些。可吕幽和石道长却不许宣凉和炜彤离开家,总觉得很是危险。
经过之前的事情,炜彤和宣凉倒也没有闹腾,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现在离那时还没有多久。
炜彤夜夜抱着鹿角入睡,新家只有两间屋子,炜彤独住一间,宣凉石道长和吕幽同住。有些拥挤,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务之急是先把菜园子弄起来。
就这样他们小住了三个月,新屋子也盖起一间,那间房是给宣凉住的。
近期,宣凉和炜彤可以在周围走一走了,他们每日出去采摘一些新鲜的野果回来。吕幽和石道长在住所周围布阵,想要建一道结界,只是可惜吕幽如今法力大不如前,只得慢慢加固。石道长更多是从旁辅助,估计再有一个月就大功告成了。
石道长感慨道:“你别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一起从头布置家里,之前你带炜彤来时,我那儿啥都有了。”
“咋了,”吕幽笑起来,“嫌累了?”
“不是不是,”石道长一脸欣慰地望着不远处在菜地忙活的炜彤和宣凉,“就是更有家的感觉了,你看一转眼,宣凉都这么大了,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才那么一点。”石道长边说边比划着。
“是啊,我记得再有几日,宣凉也是弱冠之年了。”吕幽欣慰地说。
话到此处,石道长的表情却有些微妙的变化,喜悦之情淡了不少,“确实,还有五日。给他好好过个生辰。”
吕幽有些愧疚地笑了笑:“都怪我和炜彤,惹了麻烦,现在这儿也没啥好给宣凉过生辰的。”
石道长摇摇头,“老吕啊,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捡回宣凉时,给他算过一卦,这孩子二十岁那年会有一场大劫,这个劫数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他叹了口气,“但若是他不和我们在一起,此劫便可化解,换句话说,我们既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大劫。”
“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吕幽焦急地问,“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石道长有些懊恼:“我纠结了很久,我知道你不爱窥探天机,我也一直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宣凉可以一直和我们安稳的在一起,但这段时间你也看见了,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不能拿他的命冒险。”
宣凉站在角落里,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思量许久他转身往前走了走,这才大喊道:“师父,吕伯父,吃饭啦!”
五日后,石道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桌上还放了一坛酒。
石道长拔出酒塞子,顿时清香四溢,“这坛酒是宣凉来到这个家的那天我亲手酿下的,整整二十年,搬家那日我也把它带上了,今日大家都多喝几杯。”
石道长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倒上酒。“宣凉啊,你一直没有姓氏,今日你给自己取一个,天下那么多姓氏,你喜欢哪个便选哪个,也算是你弱冠之年的一个仪式,按理说该给你取字,可我们也不知道该取什么好,就不管那套繁文缛节了。”
宣凉完全没有犹豫,脱口而出:“我要姓石。”
石道长眼眶湿润起来:“傻孩子,天下那么多姓氏,你也不选个好一点的。”
“若不是师父,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若是您不肯,我便和吕伯父姓吕。”宣凉斩钉截铁地说,“我和你们是一家人,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们一个姓氏。”
石道长欣慰地看着宣凉:“那你还是跟我姓吧,这家里已经有两个姓吕的了。”接着石道长夹了些菜到宣凉碗里,“宣凉啊,你也大了,是适合下山去过凡人的日子了,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钱,你带下去,娶个媳妇,过你的日子去吧。”
“我不去。”宣凉攥紧了拳头,“师父,不要赶我走。”
石道长含泪说道:“不是赶你走,你大了,总不能老和我们这群妖怪混在一起,你是凡人,总归还是和凡人待在一起好些,一开始不习惯正常,后面就好了,这些年是我不对,一直舍不得你。”
炜彤也在一旁不依不饶:“这好办啊,我们给宣凉盖个房,去山下找个媒婆,给些钱,让媒婆帮忙说个媒,宣凉照样能娶妻生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吕幽第一次吼了炜彤:“这件事情你不要管!”
“我怎么能不管?”炜彤撕心裂肺地哭着说,“宣凉是我的家人,你们现在要赶他走,我都不能拦一拦吗?”
“师父,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宣凉淡定地说,“那天你和吕伯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师父,你明知道天命不可违,现在却想要逆天改命。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若是我命好,你们都得给我养老送终,若是我……”他哽咽起来,“无论如何我已经多活二十年了,师父,没有你,我连着二十年都没有,所以以后也别再说什么送我下山了,我只想和大家待在一起。”
“你真的想好了吗?”石道长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宣凉点点头,起身敬了大家一杯酒,“我石宣凉今日在此立誓,与大家共进退,绝不离开。”
02.
司寇逸拿着凌垚鼓,迟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李赤芫说的对,凌垚鼓他根本使不得。
二七很是不解,虽然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司寇逸其实不是多么狠心的人,但这次他显得过于善良了。某种程度来说,李赤芫骗了司寇逸,凌垚鼓确实是一个威力更大的东西,可对于司寇逸来说,它是个废物。但李赤芫提供了解决方案,他们只需要抓走吕炜彤,这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但司寇逸拒绝了二七的提议。
二七只得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主人,实在不行,咱们就走吧,回去再琢磨。”
司寇逸摇摇头,“我得带着解决办法回去,这样回去岂不是无功而返?”
二七还不死心:“没事,不如我们就抓点半妖回去,既然没办法让他们自投罗网,抓些回去也好交差。”
司寇逸直接懒得说话,给了二期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但一直等下去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自己也挺想见她的,这或许是个好理由,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就是去找她问问凌垚鼓怎么使。
思量至此,司寇逸心情愉悦了许多,他发现自己非常喜欢和炜彤在一起的时光,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生活的体验。炜彤的生活是纯净的,是温暖的,自己也是被关心着的,那是他向往的生活。
“这样吧,我们去找找炜彤他们,我们自己这样琢磨是没用的,”司寇逸一拍桌子,兴高采烈地说,“好歹也是前妖王做的宝物!”
二七无奈地说:“这和我之前说的把她抓起来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司寇逸反驳道,“我们这次去不是去抓她的,是去问问吕幽,这么用凌垚鼓。”
司寇逸的话在二七这里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他也没再继续纠结,而是转头问,“那我们去哪里找他们,他们应该搬走了。”
“我自有办法。”司寇逸信心满满地说。
03.
李赤芫将苏木灵芝捣碎,煮成汤药,小心翼翼地喂给昏迷不醒的孩子。
李赤芫曾经也是北岳大帝药园里的一株仙草,由北岳大帝亲自栽种。许是恒山的灵气密集,他竟然修炼出了人形,北岳大帝甚是欣喜,不是所有的仙草都能长出人形,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需要仙缘。
起初,北岳大帝将李赤芫每日带在身边,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但过了一段时间,北岳大帝觉得李赤芫天生聪颖,需要有人好好教导他,自己是不行的。于是北岳大帝将李赤芫托付给了奕鸣。
奕鸣看见李赤芫的时候却不像北岳大帝那样欣喜,他端详着李赤芫那张幼嫩的脸,把他看得不禁打了几个冷噤。李赤芫不知道奕鸣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神很是深邃。
李赤芫知道奕鸣不喜欢他,但作为一个老师,奕鸣非常的尽心尽力,他教会了李赤芫不少本事,除了法术,琴棋书画也一样不落地全教给了李赤芫,甚至带着李赤芫品茶。
原本,李赤芫以为自己也可以这么一直过下去,直到有一天,魔族大军大举进攻,平日里郁郁葱葱的恒山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药园也被毁了。
奕鸣也被打伤,北岳大帝伤痕累累,更别说李赤芫,他也受了重伤,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就是在那个时候,李赤芫被一个女人抱了起来,她温柔地安慰着神情涣散地李赤芫,“别怕,别怕,我会救你的。”
再后来,李赤芫就到了凡间,救他的女人是个魔族的女子,这个女子看起来十分干练,她温柔地照顾着李赤芫。她虽然是个魔族,却十分喜欢凡间,趁这次战乱,她悄悄脱离魔族大军,在逃离的途中遇到了李赤芫,顺手救下了他。
日久生情,他们两人在相处过程中暗生情愫,魔族女子像当初救李赤芫一样的勇猛,用自己的嘴堵住了李赤芫的嘴,没有一句多话,干脆利落地让李赤芫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后来他们的孩子出生了,这孩子一出生就魔气缠身,纯靠李赤芫用仙力安抚,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李赤芫带着妻儿千辛万苦来到恒山,祈求北岳大帝救救他们的孩子,北岳大帝知道,恒山只有苏木灵芝能救他。
北岳大帝让李赤芫去求奕鸣,奕鸣沉浸在众多仙族好友离世的悲痛中,不肯帮忙。魔族女子说愿意自裁谢罪,只求奕鸣救救自己的孩子。奕鸣的心正是苏木灵芝,每次长成需要一千年。
奕鸣不屑地看着魔族女子,“就凭你,一个魔族,你的命能换回恒山被杀的众多生灵吗?”
李赤芫恳求道:“奕鸣你看在她救了我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吧,孩子是无辜的,我也曾是恒山的人啊!”
奕鸣仍旧没有心软,他冷冷地看着李赤芫的孩子,说道:“区区魔族孽障,还想要我用苏木灵芝给他救命,你休想!”下一刻,他一掌打死了魔族女子,“这一掌算是我为恒山的仙众们报仇。”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赤芫的心在那一刻碎了,他崩溃在原地,不知所措。
北岳大帝抱起李赤芫怀中的孩子,悄悄念诀,孩子瞬间就被一团水包裹起来,北岳大帝叹了口气:“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但你也别怪奕鸣,他是整个恒山战斗力最强的人,却没能保住恒山,也没能保住他最想保住的人,他正在气头上,或许等他气消了,会帮你的孩子的,我先用法术将孩子封印起来,这样你也不用一直消耗真元救他。”
李赤芫就这么带着孩子下山了,他的妻子被奕鸣一掌打碎了,什么都没有剩下,来时三个人,归途却只剩两个人,孩子也不再会哭闹。也就是那一刻,李赤芫最后一点善良被击碎了。
当他知道妖王娶了一个仙子,他的孩子有仙物傍身之时,他就在想,凭什么仙人就能活着,而他的妻子却要死于非命。他曾经挑战过吕幽,想要将血纹珠夺过来,救自己的孩子,却不料反被吕幽重伤,那时吕幽还没有制凌垚鼓。
回忆结束,李赤芫手中的汤药也已经喂完,他的孩子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