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喷珠屑玉
一到下午，热风鼓荡，飞沙走石。安虎、全豹招呼大家掩紧口鼻，压低身子前行。张骞说要去前面不远处怪树形状一样的大岩石下躲会儿风。大家也紧跟过去，站在背风处，谈论着这块岩石奇怪的外形。安虎解释道：“风刮起来的沙子飞不高，只剥蚀掉岩石下面的部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仆从们有的说，咻咻的风沙太大，眼睛迷住了，看不清前面。有的曰，只要不变成沙暴，怎么都好说。有的云，沙漠跟平原、草原都不一样，没有一处可以放心待着的地方。
一会儿，风沙过后，望见了一处废弃的城堡。城堡后面好像有一片高大碧绿的乔木林。张骞咕哝着，不会是人间仙境吧！秦始皇去蓬莱海上寻访仙山，一生未果，想不到让我张骞在路途中偶然遇见了。
关无烟淡淡一笑，道：“那不是蓬莱仙境，而是魔鬼城。海面或江面上常有，在沙漠中也有。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沙地上有一片烟波浩渺的大海，整个魔鬼城犹如飘浮其中，令人如置身天国，如梦如幻。有时也会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湖边可见芦苇、渔舟，鸟雀从湖面掠过。这种情景只能在无风或风力极微弱的天气条件下出现。
发生在沙漠里的鬼市，就是太阳光遇到了不同稠密度的空气而出现的偏折返转现象。沙漠里，白天沙石受太阳炙烤，沙层表面的气温迅速升高。由于空气传热功能差，在没有风的时候，沙漠上空的直线气温差异非常明显，下热上冷，上层空气稠密度高，下层空气稠密度低。当太阳光从稠密度高的空气层进入稠密度低的空气层时，光的平均运行速度会发生改变。经过光的偏折返转，就会将远处的绿洲呈现在我们眼前。
鬼市不是沙漠戈壁上的旋风卷起来的几柱窜来窜去大漠孤烟，刚才我们都看到大风了，所以不会再有鬼市出现。之前，我在蝙蝠洞里发现了几幅壁画，上面都是芳草鲜美、碧波荡漾，而且岩洞山石间还有蕨菜、贝类的印记，说明在很久以前，这里是一带水草丰美之地，甚至再之前是一片汪洋大海。故而，此处出现一处绿色，也不足为奇。”
张骞击掌赞叹，直道佩服。安虎、全豹呵呵一笑，都说是因为关无烟在沙漠里土生土长的，时间长了，天文地理历史掌故什么的略知一二，糊弄外行罢了。
众人穿过废弃的城堡，移步到树林中，发现空无一人，大约是地下水源干涸之后原住民来了个集体大迁移，把这里放弃了。安虎挖了挖沙子，发现地下沙子很潮湿，于是招呼大家坐在背阴的地方，卷起裤腿，把双脚埋在湿润的沙土里，一来为身体降温，二来节省体内水分。
全豹没有埋脚，他立在残损的断墙之下，负责守卫，忽然听到“刷刷刷刷”的声响，心想，不会是风，哪是什么？
看空中，绿汪汪带翅膀的昆虫成群结队地“刷刷刷刷”飞进了树林。
是蝗虫群。
“大家快起来抓蝗虫了！”全豹吆喝着，听着自己饥肠辘辘的声音。因为那天夜里火堆熄灭之后，被大耳狐偷了食物，大家都忍饥挨饿面黄肌瘦，想不到还能有飞来美食。这种小东西，去掉翅膀和腿，就可以上火烤着吃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抓了一些蝗虫，放进袋子里。抓的正开心，听到张骞喊道：“都飞走了，连蚂蚱也吃不到了。”
大群的蝗虫刷刷地穿越密林，飞向远方。
张骞说，可能去了大月氏，是那个方向。安虎道，也许是去了大宛，也是那个方向，那里水草丰美之地，适合养生。
一位仆从寻觅到了一处水井，水井旁边竖着一个粗壮厚实的土坯栏杆，栏杆上绑着一根木杆，木杆一头捆着一块大石头，一头垂吊着一只水桶，水桶悬在水井上方。
张骞惊讶道：“凡有井水处，皆能歌诗词。”说着，伸头向井里面看了看，“里面太黑，黑咕隆咚，看不真切，不过，很显然是口枯井。”仆从道：“不一定，把吊桶放下去试试看。”张骞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想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浪费体力。”边说边甩着袖子走开了。
仆从用力拽着绳子道：“就试一次，来个帮忙的。”来了一个全豹，他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我可以帮你，但是确定你不会后悔。仆从笑道：“大叔，我谢谢您！呃，好像到井底了。现在只要放开绳子，吊桶就会由于另一头石块的重量自动升起来。”全豹道：“我松手了。”绳子骤然一松，杠杆那端的石头忽地坠地，吊桶“嗵——”一声飞到半空，仆从躲闪不及，被木桶打了个鼻青脸肿，直叫张大人救命。
张骞靠在树荫凉里吃蝗虫，边吃边摇头，唉，沙漠大炮飞上天，威力无边。安虎跑过去为受伤的小仆从上消肿药，关无烟顺手递给伤者一个烤熟的蝗虫。
吃过饭继续赶路，沿着大大小小的沙丘，绕过高高低低的岩层，前方出现了大片骆驼尸骨。张骞伤感道：“连这么多沙漠之舟都死在这里，看来我们命将休矣！”关无烟笑道：“张大人多虑了，过了前面那个大沙丘，说不定就能找到水源，不然，这里怎么会死了这么多骆驼，所以，这里一定是通往水源的必经之地。”
张骞转忧为喜道：“小兄弟，我不是说我们不能活着出去，而是说我们就吃了一点蝗虫没有体力。”关无烟捡起一块骨头，啪地一声折成两段，说：“这块碎骨头用来做钓鱼钩应该不错。”
张骞道：“小兄弟，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昔日姜太公用直钩无饵垂钓，愿者上钩，小兄弟竟然比姜太公技高一筹，在这茫茫沙漠里钓鱼。”关无烟用匕首打磨碎骨，道：“只要找到水源，就会有鱼。沙漠里的鱼一般都很小，所以要用很小的钓钩，或者用动物的碎骨头，或者用鸟的胸骨，或者用沙漠植物的刺，把它们弄成尖利的形状，用绳子捆起来绑在一截杆子上，就是非常好的钓鱼装备。”
呼哧呼哧翻越大沙丘之后，望见百米之外枝叶婆娑、绿意盎然。张骞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害得仆从在后面直叫张大人，小心闪了腰。张骞不管不顾，狂奔过去，溅起一丛大水花。
原来是一处大水坑，水质干净清澈、清亮透明，一眼就能望到底。仆从们倒在水坑附近的沙土上，用温热的沙土盖了半个身子，呼呼睡大觉。安虎、全豹拿了行李，靠在身后，用手舀起水，洗把脸，望着在水坑里泡澡的张骞，道：“张大人可会游水？呵呵，浪里白条。”张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道：“饥渴难忍，见谅见谅。”
关无烟砍了根树枝做钓竿，静静守在水边钓鱼。一会儿竟钓上来十几条银白色毛毛鱼，放在瓶子里。一边，有仆从已经凿沙捡树枝，架锅生火。天色将晚，关无烟用匕首剔去小鱼五脏，刮去鱼鳞，洗净了，放锅里。安虎不安道：“虽然是一处有水之地，却甚少柴火，就这么一小汪水，小鱼也填不饱肚子……”说话间，听到哭喊说又有人倒下了。
有的人倒下了，再也没有醒来。经过前几次的折磨，大家都很沉默，围着火堆，听着柴火哔剥哔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