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篷烟火

继续出发，顶着骄阳似火，迈过一个一个沙丘，跨过一个一个沟壑，只看见个个汗流浃背，还背着一包包鼓囊囊的水袋。走了三个时辰，还是荒无人烟。

走着走着张骞突然头晕目眩，两眼冒金星，倒在沙土上，再也走不动了。安虎、全豹急忙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压胸口，还准备嘴对嘴给他吹气。关无烟喝道：“起开！”一把扯起两人的衣领，扔在一边，站起身，对着张骞，放开背上的水袋口，哗哗哗——

安虎忙道：“你这是干什么？水是咱们的命。”

大水漫延，浇透了张骞，浇醒了张骞。

张骞的五魂六魄正在沙漠半空飘游，赤日炎炎金龙在天，凤凰翱翔霓裳仙子，銮铃四起祥云缭绕，他正想去往天堂的阶梯，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乌云蔽日黑龙现身，一下从天上云间坠落大地，淋了个落汤鸡，眼睛、耳朵、鼻孔全都是水。

张骞怒不可遏，一下子起身，道：“谁干的？”

全豹笑道：“别说，还真有效。”

张骞甩了甩湿淋淋的头，怒道：“你干的？为何泼我一身水？”

安虎扶起张骞道：“是他，他不想让你好好休息。”

全豹挥起拳头，对安虎怒目相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心吃我一顿老拳。”

关无烟在队伍前面，道：“看到骆驼粪了，继续走，肯定会有新的发现。”

张骞大梦初醒，惊喜地道：“看，绿色地带。”

关无烟道：“不，张大人，只是一小片刺槐树林。”

安虎说：“无烟，别走那么快。我们腿脚都不太好，到前面树荫里歇会儿吧，顺便再想想别的办法。”

大家加快脚步，扑通扑通靠着树木，卧倒。

全豹道：“从骆驼粪来看，这显然就是一条商贸通道，一定会有商队经过，咱们等等看，也许会有骆驼乘坐。走了一路，光捡骆驼粪，还没坐过骆驼呢，你说是不是，张大人？”

张骞有气无力地道：“是。”

安虎分析道：“如果我们在这里等，就得盖一所结实耐用的房子，能熬过夜里冷彻入骨的严寒。再往前去，不一定有什么，不如就地取材。”

关无烟起身道：“我去砍树枝。”带着几个人挥刀砍了一些刺槐树枝，削去枝杈，去掉尖刺，磨光木棍。又在平整的一处地方，挖了十个固定木头的深坑，把木头插入坑里，捆成三角形固定，埋上土石压结实。然后，再加几根柱子，从旁边转着捆两圈，这样，屋顶骨架就做好了。最后，再用带很多树叶的刺槐树枝围盖起来，多围几层，密密实实不透风不透雨。

张骞指挥道：“再弄个门，我怕夜里有狼。”关无烟笑道：“这个我早备下了，虽然此处不会有狼，但还是小心为妙。”说着，拎过来一方用刺槐树枝做成的狭长小门，装到圆锥形房子上。

安虎想了想，说：“无烟，把我们的腰刀都挂到房子旁边那棵枯死的刺槐尖儿上。”全豹不明所以，“为何？”关无烟收了腰刀，道：“安师兄是想用刀的反光向人呼救，反光在二十里都能看见。”全豹叹道：“但愿我们不会引来官兵，唉，为今之计就是尽可能节约体能等候了。”

早上起来，水有，可是没有食物。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停了一刻，关无烟道：“来几个人，随我到树林里找蚂蚱。”张骞叹道：“我连吃了几天蝗虫，已经反胃了。能不能不吃蚂蚱？”关无烟边走边说，“我看看有没有能吃的蛇、臭鼬、刺猬、蛆虫……”张骞大喊道：“不用了，吃蚂蚱吧。”

生火烤蚂蚱，每个人都吃得难受至极，边吃边憧憬以后到大月氏的美好生活，天天生活在沙漠里面，米面不沾衣衫不洁，几乎快成了野人。张骞说：“我每日必修胡刮面，沐浴更衣。”安虎笑呵呵道：“张大人是读书人，做大官的，自然讲究。”全豹道：“我们没那么精致，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沐浴更衣三两月一次不错了。”

他们在谈论，仆从在睡觉，关无烟在巡逻。

“呀呵——啊啦啦啦——咚咚咚——”庞大的沙丘外面升腾起一股浓浓的沙尘，伴随着人声鼎沸。

大家都六神不安起来，他们骑的分明是马，看来不是商队，难道是强盗？

关无烟攀到树木高处，道：“不是强盗，前面骑马的是向导，后面是骆驼队。”

沙丘之上，缓缓出现了一队长长的携带丝绸布帛等物的骆驼商队，驼铃声响，骆驼悠然。骑马的四位向导“嘚嘚嘚嘚——”冲向刺槐房子，唬得安虎、全豹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向导包着头巾，穿着鲜艳的服饰，翻身下马。为首的一位道：“别紧张！我们婼羌人从远处看到了你们的镜子反光，知道你们需要救援，热烈欢迎！”

商队列队两旁，分出几匹骆驼让他们骑乘。张骞坐到了高大稳健的骆驼之上，长吁一口气，道：“久旱逢甘霖，今日是生朝。平生功行枉自吟，但令此去清健，天合狎渔樵。说与门前单于，护我汉中松菊。日日长心苗，尊酒百忧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