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绅士先生，你除了钢琴，还有什么别的才华吗？”
戴纳将头轻轻靠在贝尔纳左肩上，听着钟声敲响第十二下，发出绵延悠长的回音。
贝尔纳将诗句的最后一个字母写完，放下了手中的钢笔。他抬头看了看客厅中的座钟，又拿起一边的钢笔，在右手边的日历上划掉了属于昨天的数字。
“亲爱的，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了。你还不去睡吗？”贝尔纳伸出左臂，宽厚而温暖的手掌搭在了戴纳肩头。
“不，这里更温暖一些。”戴纳将左手手掌覆在贝尔纳的手背上。她的手很凉，接触到温度的一瞬间，便开始汲取着热量。
贝尔纳毫不吝啬，翻手将戴纳冰凉的左手包裹在掌心中。“哦亲爱的，你应该多穿一件外套。这样会冻坏身子的。”
戴纳淡淡一笑，轻声调侃道：“绅士可不能逃避问题啊。不许转移话题。”
“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才华。除了练习钢琴，平时也只会看一看报纸，抄写一些诗词而已。这些都算不得才华吧？”贝尔纳认真地思索，认真地回答道。
“嗯......应该算得上是才华的一部分吧。你抄了这么多词句，应该也会写一些了吧。”戴纳扭头看向贝尔纳，“为我作一首诗吧。我要你现在亲笔写给我。”
贝尔纳愣了一愣。他脑海中回荡着方才抄录的《给一位淑女》的句子：“不得不与你芳姿告别，倘若我在你左近盘桓，我也会叹惜往日的一切。”
“嗯，当然是可以的。”贝尔纳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在第一行的格中写道：Dear Dana。
他写得一手飘逸而潇洒的花体字，两个单词饱含深情。“不过我写得并不好。若是你不满意的话，尽管和我说，明日自会给你补偿。”
戴纳起了兴致：“哦？什么补偿？”
“或许是一首为你编写的钢琴曲，或许是一顿我亲自制作的早餐，抑或是一个Goodnight kiss。”
“晚安吻不是每天都有吗？”
“这次不一样，是法式的。”
戴纳闻言，不禁笑道：“你这个呆板的英国绅士。”
“再呆板也可以学习啊，戴纳小姐。”
贝尔纳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些洋洋得意。
“哦？你什么学的？”
贝尔纳故意一愣，认真道：“不是你教我的吗？”
戴纳不由得蹙眉：“什么时候？”
“两年前。那次是你第一次教我，那个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贝尔纳感慨道，“当然之后还有几次。”
“这样你就会了？”
“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戴纳不禁笑出了声。
贝尔纳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你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怎么可能不相信呢？”戴纳方才将身体坐直，又趴在了桌角，将头枕在了胳膊上，歪头看着贝尔纳。
“不过，绅士先生，我是一个贪婪的人。”
“你可以是一个贪婪的人，就算如此我也依然会热爱你。你贪婪的我都会尽力给予你。”
“那选择补偿的话，可以三个都要吗？”
“当然可以了，亲爱的。”
“那我再提一个要求，可以吗？”
“我至少要先知道啊，亲爱的。”
“嗯......不论你的诗是否让我满意，我都要补偿。”
贝尔纳一愣，皱了皱眉：“这个要求可真是无赖啊，戴纳小姐。”
贝尔纳挂在脸上的无奈深刻了几分。
“但是你不会拒绝的，对吧？”
他脸上那一抹无奈化为苦笑，神态转而又变得宠溺起来。
“对你当然不会。别人可以不一定。”
“当然别人也不会对你提出这些要求。”
“他们会提出其他无理的要求。这个时候我绝对会拒绝。”
贝尔纳伸手摸了摸戴纳的头，在她柔顺的头发中眷恋了片刻。
“我去煮两杯热牛奶，喝完我们就睡觉。”他冲戴纳笑了笑，起身离开房间。
屋内亮了三盏灯——床头各有两盏，书桌上又有一盏。顺着戴纳视线蔓延而去，是一扇明亮的落地窗。窗户两边有厚实而干净的窗帘，窗外不远处是灯光明亮的泰晤士河畔。
贝尔纳的那首诗写了五行，每一个单词都将格纸占得满满当当。
戴纳小心翼翼地拿起装订古朴的笔记本，只见打开的一页写道：“我在夜晚步入殿堂，月光从透亮的窗户中探出头来，照在她身上。她身着洁白长衫，在月下翩翩起舞，身后拉开长长的影子。”
这首诗大抵是没有写完。
戴纳起身坐到贝尔纳的位子上，翻开笔记本的另一页，拿起钢笔写道：“Dear Mr.Gentle——或许这并非一个恰当的比喻，我依然觉得你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我看到你蜷缩起来的花瓣洁白而纯净，我可以依稀闻到。我可以从你眼中看到浩瀚而静谧的星夜，天空中星星连成我爱你的形状。我看到星空下面是绿油油的草丛，草丛中有一条曲折的小路，你坐在里面，哼起了一曲民谣。我从你眼中看到一幅美妙的画，我希望画里有我，永远都有我。”
贝尔纳将煮好的牛奶倒进两个杯子中，用一个白色的托盘托着，正准备上楼。
“贝尔纳先生，麻烦停一下。”
他闻声驻足。是看门的老先生。
老先生手上拿着一个装饰简洁的信封，快步走到贝尔纳面前。老先生将信封递到贝尔纳面前。
贝尔纳将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双手接过信封，轻道了一声“谢谢”。信封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伊娃·戴高乐来信，戴纳·米歇尔收”。
“刚刚送到的，麻烦贝尔纳先生将这封信转送给戴纳小姐。”老先生道。他冲贝尔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会的。晚上天冷，您注意多加两件衣服。”贝尔纳也回应一般地一点头，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容。他目送着老先生转过拐角，离开自己的视线，方才将信封放到托盘上，一同带到房间里。
“......我的蜡烛熄灭了，我也没有火。一个回忆，一个快乐的生活，没有人比他更富有，没有人不需要他。皮埃尔回答说，我没有笔，我已经躺在床上了。一个微笑，他花费得很少，他的价值却很高。他给人们带来幸福，他让人们得到奖励......”
戴纳坐在椅子上，轻声哼唱着。
这只曲子早在四年前便被她记录下来，定名为《月明星稀》。经过混合整改，又分出几个不同的版本。戴纳甚至为此而去学了些西班牙语，以便将西班牙语正确地记录与改编。
贝尔纳听她唱过不少版本的曲子，但她哼唱的这个版本的曲子却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将信封联通热牛奶一同放到桌上，轻轻关上房门：“刚才那个版本的《月明星稀》不错，有时间可以记录下来，我去练一练。”
戴纳笑笑：“多谢夸奖。”
“这是你的牛奶，”贝尔纳将杯子递到戴纳手中，“对了亲爱的，老先生刚才拿过来一封信，是戴高乐夫人寄给你的。”
“诶？妈妈寄来的？”戴纳接过信封，将盛有热牛奶的杯子举到嘴边。大概是觉得有些烫，她又将杯子放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嗯。”贝尔纳在床边坐下，用杯子暖着手，“上面写了什么？”
信封中只有一张手掌大小的卡片，上面是戴高乐夫人清秀的字迹：
“亲爱的切利亚。你们应该很早就睡了，所以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那么我将改用明天的称谓，这样你们看着也会方便些。西蒙的公司那边出了些小事故，需要他回法国的本部亲自调整。我们都上了些年纪，我担心以后的一段日子中他会十分劳累，又怕那边的人心思不细，照顾不周，所以决定和他一起回本部，等到公司的经济稳定下来再回到法国这边发展。我们今天早上就会乘船回去，请原谅我们的不告而别，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戴纳将卡片装回信封中，放到一旁：“没什么事的，就是父亲公司那边有一些小麻烦要解决，所以要回本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了。”
贝尔纳意会地点点头：“嗯。十二点多了，你要吃些什么，我去拿。”
戴纳轻轻摇摇头：“没事，喝完这杯牛奶我就去睡了......明天我想把刚才哼的《月明星稀》的变调写出来，再为它编一段舞。这样一来，就有曲风各不同的五个版本了。”
她声音一顿，迟疑了片刻，后又抬起头对贝尔纳道：“刚才有个想法窜进了我的脑子里，亲爱的。”
“分享一下怎么样？”
“嗯......我想编一个简短一些的，单人表演的歌舞剧。就以《月明星稀》为主旋律。到时候我去请达伦先生根据音乐风格编一个和音乐风格相符的故事，再串一下台词。”
贝尔纳一怔，同戴纳一起期待起来：“等到排好了，你可以准备来一个英国——法国——瑞士——奥地利——西班牙的巡演，将歌曲和舞蹈中的正能量传播出去。你有不少追随者，这段音乐和舞蹈应该会风靡一时，引起不小的轰动。你觉得这个想法如何？”
戴纳惊喜道：“我已经很久没有上台表演了，正是个好机会。”
贝尔纳点点头，应道：“趁热把牛奶喝了吧，我们明天就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