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名剑之名 六.终局之幕---目标
叶天走在通向剑炉的路上。
远处会场传来的喧闹声并没有影响他的步伐，在无人的道路上，走得轻盈而沉稳。
这场布局已至尾声，该是收官的时候了。
突然，一柄夹带着凌凌杀意的铁扇飞旋着直袭叶天面门。但见叶天不慌不忙，身体微动，向一侧硬生生挪出了一寸，头一歪，从容避开了铁扇的攻击。
“我还在想，您什么时候会出现。”叶天平静的开口说道。
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一袭黑色长衫，手中提着连鞘长剑，金色的剑柄闪动着耀眼的光，褪去了伪装的脸庞异常的冷峻，一头白色长发迎风而动。左殇就这么站在那，冷冷注视着眼前人。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左殇冷笑道。
“不，我也不确定，但您出现了，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叶天依旧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变化：“我一直避免与您碰面，就是想将这份期待留到最后。”
“那么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了？”左殇说道。
“也许是您看穿了我的计划，也许是您猜到了我的身份。”叶天顿了顿，说道：“也许因为，之前的种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他优雅的行了个礼，左殇只觉蒙蒙雾气覆满眼前人，片刻后，露出了一张异于常人的俊美脸庞。不同与之前叶天的仆从感觉，此时站在眼前的是一名充满儒雅气息的贵公子，看上去十分年少，一头水蓝色的长发披在身后，随风轻摆。他的肤色透着不正常的白皙，纤瘦的身材看上起弱不禁风，脸庞上一对凤目流动着蓝色的精芒，无比清澈，仿佛能看穿这世间的一切。
这是易容吗？这分明就是换了个人吧，难怪魂会觉得我的易容愚蠢，左殇暗想道。
“既然左殇大人以真面目相见，那我也不能失了礼数。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下，我名昊天，乃是镜的最高指导。”蓝发少年开口道，声音悦耳。
左殇眼神冷了冷，说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昊天呵呵笑了两声，说：“失礼了，实际上是从您开始以白燹的身份追查我们的时候。不过并不是因为您那不成熟的易容。”说着他又笑了声，左殇面庞不自觉的抽了下。
“您会追查我们，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或者说，是我想让您追查我们。”昊天微笑着说。
“你什么意思？”左殇生出不好得预感。
“您觉得，只是一个委托，就能换来御使令牌这样便利的东西吗？”
“委托是假的？”左殇有些难以置信。
“也不算是假的，只是隐瞒了目的罢了。”
“什么目的？”左殇觉得自己在被一步步带着走，这种感觉很不好。
“如果不这样，如何让您深入的了解我们？我们在向您，”说着昊天向前摊开手，猛得握拳：“展示力量。”
“事实上您每次动用令牌时，我们都会得到信息，所以您的行踪一直在我们掌握中。”
左殇按上剑柄，杀气凌厉。昊天却像是毫无所觉，接着说道：“事实上，我一直在等待与您见面的一刻，但时机尚不成熟。”
“现在就是时机了吗？”左殇冷冷问道。
昊天叹了口气，说：“或许是早了些，但我也有不得已的理由，因为没有时间了。”说完他抬头望向天空，神色悲伤。
左殇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他身上透着不自然的离尘气息，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后，昊天接着说：“经过一年的追寻，您应该已经对我们有一定的了解。我们在朝廷的布局已大致完成，想推行某条政令也非不可能。不仅如此，我们还掌握了一部分的商贾，便于我们积累财富。”
“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完成这么多的事？”左殇觉得难以置信。
昊天摇摇头说：“我并不是镜的缔造者，我只是一名接受了传承的人。镜，来自于我的老师，镜先生。
我生于遥远的西方，那里有终年不化的冰雪，凌冽的寒风，我们一族就生活在那里。我曾随阿爸去过最近的镇子采办货物，我们异样的容貌总是招来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我知道我们不同，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同。有一天我问了阿爸，阿爸说，我们是神的遗孤，遵从神的安排守护在此。可是我想去外面的世界，我想看看除了这漫天风雪之外的景象。
直到有一天，一个外人闯入了我们的领地。阿爸没有拒绝他，反而招待了他。那是一个睿智的人，他跟我说了许多外面的事，后来，他又来了几次，给我带来了书，教我识字。阿爸很高兴，于是我多了一位族外的老师。我很聪明，学得很快，无论是谋略还是武功。有一天，老师问我，想不想出去看看。我说想，那是我做梦都想去到的地方。”
昊天蓝色的眼眸中透出悲伤，说道：“阿爸不同意我离开，他说我们背负着神的使命，不能远离故土，否则寿命折损。但我不在乎，有一天晚上，我随着老师离开了领地。外面的世界原来不止是冬天，原来色彩如此丰富，起初的我非常的兴奋，但是渐渐地，我看到了很多的痛苦，很多的迷茫，很多的恐惧，我发现生活在这的人们还是痛苦的，甚至超过守着终年冰雪的我们。老师说世界是镜子的两面，如今看到的是那痛苦的一面，但这面镜子还有另一面，一个美丽的世界，老师说他看到了那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很多，想要改变，想要到达那个世界。他带我见了一些人，告诉了我一些事，他说我是神的孩子，是最有希望达到那镜中的梦幻世界的人。
老师老了，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快要死了，他说将一切交托给我。老师说起了他的家，他曾来自于一个拥有神赐的世家，但是也因为神赐他的家分裂了。老师在很小时就被迫离开了家，他说他想回去看看。”
“你的老师出自天剑山庄？”左殇恍然。
“说了这么多，您关注的点还真是......”昊天无奈笑笑，说：“是的，我的老师出自天剑山庄，不过这是我两年前才知道的。老师故后，我发现了一块标志独特的坠饰，辗转查到了这个天剑山庄。最初我只是想让老师回归故土，但是当我以落难子弟身份进入山庄才发现，这里已经腐朽到了根子。这一代的当家人对家族过往全然不知，只醉心于经营自己的小算盘，山庄处处透着死气沉沉，我甚至没费什么力就混到了要职。根据老师告诉过我的一些信息，我很快探查到了地下密室的位置，只是作为钥匙的天器一时无法入手。不过我并不着急，既然这个山庄抛弃了过去，那我也不介意将这神赐之物笑纳，也算是告慰老师了。
我花了一点时间，将自己人替换了山庄的弟子，山庄中已有三成是我的人。最初我选择了叶芷夏作为突破口，我帮助了一个山庄仇敌的后人，那人确实差点成功了，可是后来发生了些事，使得事情失去了掌控。我不得不继续潜伏等待机会。也是天意使然，没想到叶之行敢抛弃天器换取山庄名声，名剑大会成了我最好的机会。我们中武功最高的司命大人亲自出马，加上我的暗中配合，天器到手应是万无一失。”
说着他碧蓝的双眼看着左殇，说：“这也是我为您准备的第一份礼物。”
“我知道这地下藏着铸造兵器的秘法，这秘法铸造的兵器可以强化使用者的杀气，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这秘法的真面目。”昊天说道。
左殇摇摇头，说：“那东西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
“是的，”昊天说：“事实上我已经亲自去看过了，没想到叶之行会将天器给叶芷夏保管，而叶芷夏早已被我所控，天器就这么轻而易举入了我手。看到地下那个东西后我有了别的想法，也许我能给您带来更多的礼物。”
“哦？是什么？”左殇抱剑在胸，说道。
“混乱！”昊天的语气略为激动起来：“英雄的登场需要舞台，但现在的武林已经因为组织的存在而逐渐稳定下来，想想组织因何崛起？名剑大会是个绝佳的机会，各门各派都会派人前来，还有许多为了所谓神剑而来的武林人，您不觉得，这就像曾经的天岭吗？而且我们对十一人阁残留技术的研究也已小有突破，正是试验的好时机，今日之后，武林又会回到天岭惨案后的混乱，那才是与英雄匹配的舞台。”
“你就没想过，把我引过来，会破坏你的计划吗？”左殇说。
“您会出现本就是计划中的事，不过与您同来的人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昊天微微耸了下肩。
“你是说魂？”
“是，我没想到区区一个名剑大会，竟引来一位组织冥使，不过没关系，我正好改变计划，也为您准备最后的礼物。”
“你说什么？”左殇眯了下眼，满含杀气的说。
“恕我直言，未来挡在您大业之前的，必定是黑伤。世界不需要两个主角，您心里应该也清楚吧。”昊天已经淡然的说道：“我察觉到山庄有人在调查我们，就让司命大人为我出手消除隐患，没想到司命大人来寻我时被黑伤发现了行踪。黑伤的介入让我改变了计划，我布下疑阵，一步步引着他跌入陷阱。在清理叶一尘时，我们也试探了黑伤的实力，于是我决定利用地下那块神物。地下的杀局主要针对的就是黑伤，以王进对他的恨意，加上我给予的小东西，我有七成把握黑伤会死。你们被王进引进地下时，我和司命大人一直就跟在后面，防止您出意外。”
“你们太小看魂了，也太小看我了。”左殇说。
“是，我确实估计不足。你们能击败十一人阁绝非偶然，这也坚定了我杀他的决心。我和司命大人关上了石门，因为我需要时间拖住你们，做最后的布置。时机到时，昆仑派的那个老鼠会带你们出来。不过你们比我想象中更早出来，看来地下还有我不知道的事。现在，司命大人在会场保证最后的目标会死去，而您站在我的面前，虽然剧本出了些偏差，但目前看来一切还在掌握中。”
“你这么确定我会来找你？”
“黑伤对我最多是怀疑，但着眼点不会在我身上，只有掌握了更多线索的您，才会察觉我这个主谋的身份。对您来说，一个可能的主谋，比一场无意义的大会重要的多。”
沉默了一会，左殇说：“为什么是我？”
昊天又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不甘，说道：“因为我要死了，阿爸说的没错，离家太远的灵魂会加速腐朽。我没有办法再完成老师的愿望了，再有十年，如果再有十年，可惜我没有时间了。老师留下的愿望不能就此断绝，我做了很多很多，但如果我死了，没有人再能把这愿望延续下去。镜的人大多是被我们以利益捆绑在一起，一旦解开，这不受控的力量将带来灾难。然后我发现了您，我注视了您很久，您的智慧，您的气魄，是能掌控这力量的人，是能实现老师愿望的人，是能看到镜中的梦幻世界的人。而您也需要我们，为您开辟前路。所以我殚精竭力，在我还活着时为您扫平障碍。”
“值得吗？”左殇看着那对蓝色眼眸，那抹蓝，看上去有些悲伤。
“看着您，就像看着老师一样，老师也曾雄心壮志，也曾运筹帷幄，但他停留在了过去。我已经看不到未来了，我只能属于现在。而您有着和老师一样的眼，能看透迷雾，直达未来的眼，我相信您。”说完，昊天自怀中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镜子边缘蔚蓝如水，甚是好看。
“收下它，您就是昊天了。”蓝眸少年虔诚的跪下，托起手中的镜子。左殇站了好久，寒风吹过静止不动的二人，仿佛时间不再前进。
良久，左殇伸出手，拿过镜子，说：“打个赌吧。如果魂最终活下来了，我就收下它。”
昊天微微一愣。
“我说过，你们太小看他了。”左殇望向远方的会场，说道。
昊天站起身来，左殇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说：“如果你还想去剑炉的话，就不必白走一趟了，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说完，左殇踏着轻盈的步伐，向着会场漫步而行。
昊天笑了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