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话 白房子
林叶呆若木鸡地看着岳诚，此刻他莫名替岳诚感到羞耻，下意识地说道：“哦，是吗，那你加油。”
岳诚看向林叶，用手托着下巴，疑惑着说道：“我突然觉得你好怪，你不要生气哦，我实话实说。虽然我们平时都是呆在李家堡很少出门，但以前我是见过平民的，可你跟他们的差别有点大，不管是服装还是给人的感觉都差别好大，你是不够自信吗？还是异装癖？”
林叶摆出一副苦瓜脸，没好气地说道：“你才是异装癖好吗？照你这么说，我们的代沟还真的挺大！”
“噗”岳诚没忍住笑出声，又说道：“你这幅表情差点没把我笑死，感觉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呢！”
林叶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是呢。”
岳诚止住笑声，他看向林叶，仿佛看到了什么难得一见的场面一样，也很默契地选择沉默，享受这并不尴尬的清静时间。
如果有得选择，真的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那轰鸣声来得如此突然，开门声响彻整条隧道，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朝门看了过去。
只见那扇巨大的门很快开出了一条缝，从缝隙中溢出一阵白雾。
开门的时间仿若隔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尘封已久的门扉终于被完全打开。
岳诚站了起来，向林叶道别说道：“林叶，虽然我在李家有些特权，但我终究是李家的人，我得归队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聊，再见了。”
林叶也站了起来，说道：“好，岳诚，再见。”
林叶看着岳诚离去的背影，又转而看向敞开的隔世门，他隐约感觉到一丝不详征兆，心中直打退堂鼓。
再说李家那边，李家的人聚在一起，一行人脸色凝重，像是在等候什么。
李大海此刻神态紧张，却不忘朝岳诚说道：“岳执事，你跟那土包子说了些什么？怎么看着还有说有笑的？”
岳诚礼貌行礼，说道：“就闲聊了一会，少爷您也别一直管他叫土包子了，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进去后还要相互照应呢，现在还是不要寒了人家的好。”
李大海刚想要呵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改口说道：“岳执事说的是，进去后还要多多劳驾岳执事了。”
“少爷请放心，我定会誓死效忠李家。”岳诚又行了一礼后说道，“哦，对了，李天少爷和李莹小姐还在车上吗？”
“他俩？一直赖在车上不下来，我看你就不要管他们了，尽量保护我就行了，我……”李大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岳诚向自己旁边的老执事点头示意，又向自己行了一礼就走开了。
岳诚走后，李大海身边的老执事说道：“少爷您这话可别乱说了，要是被老爷知道，又免不了被训斥一番，请您放心，我会一直保护少爷您的安全。”
李大海瞥了老执事一眼，阴沉着脸，暗里咬牙切齿。
林叶又坐了下来，盯着隔世门内看，他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想要看清门中有什么，但无论他怎么看，都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浓雾。
就在林叶观摩了很久依旧不明白自己心慌原由的时候，李家那边有人大声喊道：“要来了！大家靠近点！”
林叶站了起来，看向李家那边，却看到李大海回头朝自己比了个中指，动了动嘴唇仿佛在说：“去死吧。”
门中突然传出一阵乐曲，而后一阵狂风从中呼啸而出，隧道中所有色彩都消失了，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如梦如幻。
林叶感觉身体要融化了一样，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你可以进来，进来吧。”
于是林叶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拖进了门内。
与被周叔制住那次不同，这次林叶感受到了死亡与不安。
林叶置身于浓雾中，被牵引进了一个白色的房间。
“你很不一样，你和其他人都不在一个时间线里。现在，你要在这呆一千年，等你过完这一千年，你在我眼里就没什么不同了。”白房子中响起了跟之前一样的声音，那声音十分生硬，十分冷漠。
林叶恢复了行动力，他第一时间朝白房间的门冲了过去，但那门像是在捉弄人一般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面白墙。
林叶扑到了墙上，他开始慌张地摸索着墙壁，他心中的不详征兆终究还是应允了，他突然疯癫着又笑又哭了起来，他跪着双手握拳猛锤着地面，他张大了嘴巴，仿佛快透不过气要窒息了一般。
林叶咆哮道：“起码把我手机还给我啊，混账！”
那声音又突兀出现：“我没拿你手机，就算给你手机你也充不了电，有用吗？也没信号吧？”
林叶表情整个垮掉了，他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嘴巴张得老大，一时语塞，沉寂了一会又歇斯底里大吼道：“你是谁？放我出去！混账啊……”
林叶喊了很久，那声音却没有再出现，他突然想起自己记忆中人们的冷漠态度，意识到自己说的一切都将徒劳无功，只要自己一天没钱没势，就不会有人能听进自己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林叶有些精神恍惚，伴随着耳鸣，他瞪大眼睛第一次环视四周，他看着这只有苍白的方形世界，低估道：“在这呆一千年？三天吧，我保证能饿死。也好，一了百了。”
说完这句话，林叶好似想通了什么，他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将头深埋进帽子里头，就这样干等着。
林叶脑海里一直在回忆、思考、遐想，他渴望此刻的遭遇是一场梦，他想回家见自己的家人，哪怕他们会数落自己。
在这白房子里，没有能确定时间的东西，即使只过了一瞬，也能让人产生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
林叶有点浮躁，耳鸣让他没能睡个好觉，他默数着心跳，他认为三天时间应该早就过去了，可是他从始至终并没有感到过饥饿。
林叶捏了自己一把，有疼痛的感觉，于是他又站了起来，离开墙角，抬头看向封闭的房顶，不抱希望地大喊道：“时间！”
“终于清醒点了？那就由我来给你补充说明。”生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在这里，你不会饥饿，也不需要吃任何东西，因为我只把你的灵魂领了进来。但你的其他感官还在，那些是灵魂最根源的东西，为了你好，我不会强制帮你剥夺。”
那声音停顿了一会，白房子中间位置突兀浮现出一个大沙漏，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从你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现在我在房中给你放了个沙漏，等它漏完你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会给你安排新的试炼，再见。”
林叶始终保持沉默，他盯着不远处的沙漏，突然觉得自身涵养不够，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他自言自语道：“像个小鬼一样，明明过了撒娇的年纪，啊，死了算了。”
就这样，林叶在白房子中的生活开始了。
起初林叶没闲过，一会摸索着墙壁寻找出口，一会使劲尝试摇晃沙漏，甚至干出用指甲扣墙壁的蠢招，可这些都徒劳无功，这白房子是封闭的，沙漏根本摇不动，而那墙壁就连一点尘土都无法被扣下来。
后来林叶放弃了挣扎，他开始思考要如何度过这一段荒唐的时间，他自我鼓励着做着些运动，俯卧撑、仰卧起坐，只要能打磨时间的他都做，累了就躺着休息，就这样度过了几年。
几年后，林叶开始一个人胡言乱语，他认为自己没疯，甚至还专门针对自己有没有发疯进行了一番辩解，他变换着表情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自娱自乐着，孤独地度着这荒唐的时光。
几十年后，林叶的身体里仿佛住了好几个人。
百年过去了，林叶抱着头大喊着：“别吵了，你们吵死了！”
然后他开始自残，从他身上留下的咬痕中可以判断出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自残，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不会流血，明明有伤口却不会流血是没有道理的，他不解，他癫狂，他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破坏着身体。
几百年后，白房子中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个人站着，一个人缩在墙角，站着的人对缩在墙角的人伸出手说道：“不会有事的，其他人都不在了，现在只剩下我俩了，相信我，站起来，沙漏已经漏掉一半了，剩下的时间我们好好计划一下。”
缩在墙角的人抬起头，他有点慌乱地问道：“你是谁？”
站着的人说道：“我是林久，你是林叶，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林叶把手搭了上去，说道：“当然不会忘了，林久，初次见面，我是林叶。”
就这样林久把林叶拉了起来，剩下的时间，林叶不再孤独无助。
千年后，沙漏终于漏完，墙上的门再现，林叶和林久表情严肃，他们对视了一眼，点头示意后就一起踏出了这扇门。
出了这扇门，又进入一个白房子，那里有个人在等候着，他披着连帽斗篷，戴着帽子，帽子中的脸蒙着一层黑雾。
林叶和林久看不清那人的脸，他们也耐得住性子，沉默着等待那人先开口。
“不错，看着长进了不少。”斗篷人开口说道，这熟悉的声音林叶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林叶和林久对视了一眼，两人很默契地点了下头。
林久看向斗篷人，眼中精光一闪，举起手打了个响指，斗篷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林久身上。
林叶抓住时机微伏身子，左脚使足了劲往后一蹬，像猎豹一样猛冲过去，他眨眼便贴近了斗篷人，然后饱含恨意地一拳朝对方的腹部挥了过去。
“砰！”那一拳挥了个结实，让斗篷人往后退了一步。
林叶得势不饶人，瞬间便又贴了上去，不断地挥拳，那拳拳到肉的感觉一下点燃了林叶心中的狂野，他有理由相信哪怕斗篷人再有通天的本领也一定无法在自己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揍了一会，林叶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头，斗篷人从始至终一点反抗也没有，自己一直在单方面地揍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叶果断选择往后撤，一下又回到了林久旁边。
“林久，你看清了吗？那个人什么状况？”林叶问道。
林久一脸阴郁，回道：“看清了，他根本不是人，他更像是幽灵。”
“不可能，我的拳头打得很结实，那感觉是不会假的，他不可能没事。”林叶看向林久，惊讶着说道。
“这次换我来，你看着就是了。”林久抛下这句话后就不紧不慢地朝斗篷人冲了过去。
林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斗篷人，就在林久的拳头打到斗篷人身上的时候，斗篷人脸上的黑雾散去，帽子下的脸露了出来。
斗篷人帽子下藏的豁然是一个骷髅头，或者说那斗篷中藏着一具骷髅架。
林叶脸色难看，他想不到自己之前揍的居然是一具骷髅架。
林久只打了一拳就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斗篷人，那张骷髅脸上没法露出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眶中亮着两团绿焰，告诉人们有个灵魂住在其中，很快斗篷人的脸上又重新蒙上了一层黑雾。
“你是死神吗？”林久直接问道。
“不是，我只是个死不成的老家伙。”斗篷人说道。
“你一直是一个人呆在这里吗？”林久又问道。
斗篷人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林久眼皮微微一垂，轻声说道：“真无聊。”然后他退回了林叶身旁，问道：“看清了吧？”
林叶轻轻点头，脸色同样阴郁，他突然有点不清楚自己这些年来恨的那个人是否真实存在。
斗篷人无声无息地挪回了原来的位置，说道：“看来我没有必要再考验你了，林叶，你有资格去门的另一边。”
“不需要，你只要放我和林久回原来的地方就够了。”林叶轻咬贝齿，怒视着斗篷人说道。
“很遗憾，你没得选。”斗篷人冷漠说道。
“很好，这才对，这才更像反派，就算你是幽灵，现在我也要把你打趴下。”林叶癫笑着说道。
“可别把我忘了，这笔账我也要跟他好好算算。”林久也冰冷地说道。
斗篷人缓缓抬起手臂，林叶和林久心中暗叫不好，两人很有默契一左一右同时朝斗篷人飞奔过去，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他们在离斗篷人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停了下来，身体动弹不得。
两人几乎同时不甘心地吼道：“混账！”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你好像很恨我？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门的另一边了，我们不会再见面。”斗篷人脸上的黑雾主动散去，他骷髅眼眶中的那两团绿色火焰审视着眼前的两人，说道。
“这次有好几个人靠取巧通过考验的，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够格去另一边。而你是其中最特殊的，你的灵魂在破坏中支离破碎，又奇迹般得到了重组，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斗篷人继续说道。
“你管得着吗？混账，你要是没有这束缚人的能力，我和林久分分钟把你打趴下。”林叶不甘心地说道。
斗篷人走近林叶，他抬起手臂露出骷髅手掌，在林叶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说道：“这也是实力。你也别吹牛了，你旁边的那位也许有机会伤到我，但你不行。”
林叶额头被弹出一个包，他认可对方说林久比自己厉害，但他不认为自己没有机会伤到对方，于是一脸不甘地说道：“谁知道呢？”
斗篷人不再理会林叶，他一拂手，林叶和林久就身不由己地倒退回原先的位置。
“所有有资格去门另一边的人都能从我这得到一件伴生神器，现在，你选一个吧。”斗篷人说着，手一挥，袖子里飘出一件件神器，有砍刀，有剑，有匕首，还有枪等五花八门的武器。
林久苦笑着说道：“先让我们恢复行动吧，我俩这么狼狈，哪点像通过考验的人？”
林久话刚说完，便毫无征兆地恢复了行动力，他一恢复行动就赶紧拦住了又要发作的林叶，他示意林叶不要冲动，然后向斗篷人问道：“我们每人拿一件吗？”
斗篷人冷漠说道：“很遗憾，只能拿一件，因为在我眼里你俩是同一个灵魂，都是林叶，只是你抛弃了你的名字，而他没有。”
林久刚想反驳，林叶却抢先说道：“林叶只有我一个就够了，林久是林久，林叶是林叶，林叶懦弱，林久坚强。擅自把人丢到白房里的人没有资格在这里指点江山，我是林叶，他是林久，仅此而已，只有这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
林久看着身旁的林叶，他微垂眼帘，说道：“你原来一直都知道，亏我还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里，真遗憾。”
林叶碰了一下林久的肩膀说道：“也许我们以前的记忆相同，但我们现在毋庸置疑是两个人，我们同甘共苦，互相扶持，这就够了。”
斗篷人骷髅眼中的绿焰闪烁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说道：“真的是有违常理，既然你们这么执拗，我也就承认你俩不是同一个人好了，你们每人可以拿一件神器，但你们要知道，你们原来的身体可只有一个，到时候，你们会……”
斗篷人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叶打断了，他说道：“那是我俩的事，与你无关，现在我们可以挑选了吗？”
斗篷人说道：“当然可以。”
“你身前的这些任选一样吗？”林叶问道。
“是的。”斗篷人回道。
林叶比起中指朝下方指了指说道：“我要这间白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