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里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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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姨妈的往事(3)

华云狠狠放下手中的白色塑料盒,满面怒容,“来了就没好心情!”

江兰讪笑,“他还是一个孩子!”

“孩子,像个孩子的样子吗?一点也不懂事,这样的孩子养着有什么用?”

“只要是人,终归是有用处的,你现在身体没什么毛病体会不到,当你老的那一天,你看看你是不是需要他嘛?”

“我不需要,我真后悔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畜牲,简直就是吸血鬼……”

咳、咳、咳!

江兰掩了衣袖,华云这也不是第一次数落康娃子,但当着夏有金的面,总是有些家丑外扬的不便。

狭小的空间,夏有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回避,只好张罗着上菜。

煮得粉烂的藕吃起来还是脆脆的,丝丝缕缕让林立珍想起了藕断丝连这个成语。

因为康娃子这一闹,饭桌上,大家都没有好心情。

华云吃这一顿饭很不是滋味,她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想起这一生,心里很不爽,男人早逝,老母要养,儿子十七八岁,就一混混。

她在医院工作,时不时还被人挤兑,也不是因为业务上的事情,人家就欺负她孤儿寡母,欺负她没有后台,没有依靠!说话行事处处被人压制,她真是没处发泄自己的不满。

为这,她与盛气凌人的某医生闹掰过,大家谁也不让谁?主任调停,这才表面上和气,而暗地里谁服谁呢?想起这个不争气的康娃子,华云悔不当初,正当她需要他的时候,想要他为妈妈争脸的时候,他却不知死哪里了!

不管这个家就算了吧,有好几次,还跟人打架,少管所不知去了几次,她真是恨死他了。她喜欢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可他偏偏给她惹是生非,奶奶也是为她着想,怕她老了以后没人照顾,才那么顺从康娃子,让他想要什么就得着什么。

其实,她压根就不怕,老了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生病的时候需要扶持一下吗?在医院里,她看多了没人照顾的老年人,看多了因为长期照顾病人撂下担子的青年人,即便是有亲人又咋样?没钱你试试?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康娃子这种没良心的家伙,指望他养老,算了吧!

华云摇摇头,算了,还是多存点钱才是王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买老来安!再说,即便失去康娃子,不是还有二妹、三妹吗?两个妹妹虽然是妈妈带大,可她也没少帮衬她们,和两个妹妹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关系好着呢,才不像母亲跟舅舅一家,老死不相往来,几十年不见一面,只要一听见舅舅的名字,母亲都会发一阵火,很久很久心情才能平静下来,关于舅舅家的情况,她们还要通过四姨一家才知晓。

她决定不像母亲那样对亲戚不友好,二妹的男人脾气好,很温顺,大儿子比康娃子大两岁,已经上班了,二女儿出落得花一样。三妹的男人仪表堂堂,对三妹也很好。两个儿子长得很不赖,她华云还害怕没人养老送终吗?笑话,区区一个康娃子就扼住她命运的咽喉了?

“我们农村有一句话叫’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所以,小孩子从小不听话就得打,有些小孩子,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看起来很可怜,可是,长大了他还得感谢父母,多亏父母的家教才让他学好,不知道大姐舍不舍得打小时候的康娃子?”夏有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在大姨妈家,她到不生分。

“打,怎么不打!”华云扒了一口饭。

“不听话,估计我比你们农村还要打得狠?可还是不成器!没办法,也许是生来如此。”华云放下筷子,思绪仿佛回到过去。

因为只有唯一一个孩子,本来对他很溺爱,一点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直到发现这棵长歪了的树扶不正了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死马当活马医,就不信教不出个人样来。

康娃子不吃早饭,华云督促他必须每天吃一个馒头,他就在餐桌上磨磨蹭蹭,直到上班上学都快要迟到了,康娃子才不情愿回房间穿衣服。

某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床下一大堆白花花的大白面馒头还是把华云给镇住了,原来,这小子压根就没吃!

气愤不已的华云等到康娃子放学,第一次动手打了他,寒冬腊月的天气,惩罚他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让他头上顶着一瓷盆水,不许放下。一直到半夜,华云睡觉,康娃子才松开麻木的双手,可还是死性不改,偷母亲包里的钱,抢奶奶身上的钱,玩失踪。

华云气愤不已,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她家出了一个孽子,那趾高气昂的同事更不拿正眼看她,她觉得很不爽,找遍整个城,这么小的孩子,能去哪里呢?桥洞下,马路边,录像厅,她走了很多很多的路,直到有人告诉她,最近的游戏厅有很多孩子打游戏,她才往那混浊低暗的游戏厅跑,康娃子挥舞双手,忘情地摇动游戏手柄,嘴里随着游戏机里海盗们火并而狂叫不止。

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华云心脏突突地跳,混浊的空气呛得她眼泪直流。

“儿啊!咱们回去吧?”

“不回,这里多好啊!吃了玩,玩了吃!”甩开华云搭过来的手,康娃子忘情玩耍。

“没有钱,你玩过屁?”华云怒极,大声吼叫。

“妈,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会再回你那个家了,我没感到过温暖,这里多好,有我朋友们罩着,我们一块打游戏,不知道有多欢乐呢!”

说着话,打着游戏,头也没抬。

“好、好!”华云边说边退,手指着康娃子,咬牙切齿地说着,“你有种,你有本事,你翅膀硬了,你能干就永远不要回家?”

华云气得满脸通红,从来行事稳重的她,找得有多辛苦他知道吗?她疲倦、困顿,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这是她的失败,她的失败啊!她头也不回地冲出游戏厅大门,狂也似的飞奔回家!

“谁稀罕你啊!”

身后,康娃子略显稚嫩的声音锥着华云的心脏,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