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成长,与军营有关
个/人/简/介
门良杰,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0年3月16日出生,吉林延边人。2008年考入清华大学,2015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现工作于海军某舰艇部队,2009年12月入伍,服役期间,先后被评为优秀士兵、十佳退伍战士,获得连嘉奖一次,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在校期间,曾担任国防生大队联络部部长、新法3班政治辅导员、原定向生工作办公室辅导员,获评清华大学勤工助学先进个人、清华大学优秀国防生、清华大学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
成长,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两年军旅生活带给我的成长,让我永远感恩这身军装,让我对这份事业爱得深沉。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是我此生不变的信条。
——门良杰
2017年初,陆军某部“大功三连”被中宣部授予“时代楷模”荣誉称号。春节前夕,习近平主席又到连队视察,让这个位于塞北小城的陆军连队着实“火”了起来。
看着新闻联播里的画面,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那正是我曾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啊!那里,有我的激情澎湃,有我的热血青春!直到如今,对邂逅在青葱岁月里的两年军旅生涯,我始终心怀感激。
8年前的秋天,我在校园里看到“好儿女,参军去”的标语,许多年后回想起来,那必是影响我人生的一个瞬间。是啊,正因为那一次驻足、那一段凝望、那一阵悸动、那一腔义无反顾,才有了后来的那段无悔青春,有了直至今日仍身着戎装的我。
2009年冬天,一列绿皮火车把我送到了那个陌生的北国小镇。早上还在清华的宿舍里畅想着军营的样子,晚上便真真切切躺在了连队的床上,在军营的第一个夜晚,骤然改变的生活没有让我感到一丝慌张,彼时彼刻,我该是为梦想实现而兴奋过头了吧。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这心心念念的梦想并没有让我失望。直至现在,我仍然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很多成长都与那两年军旅生活有关。
钢铁意志钢铁汉
身在连队,我不愿被别人唤作“书生”,总觉得那带有“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不屑,带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嘲讽。而事实上,从5岁入小学便从未离开校园的我,可不就是个“书生”么?或者说,还不只是“书生”,更是个“书呆子”。
很多大学期间去部队服役的战友,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士兵突击,我也一样。5公里跑道上,战士们如骏马般飞奔,唯有一人只能远远望尘,那便是刚入伍时的我;器械训练,我双手紧握单杠、身体一动不动,行话叫做“挂死猪肉”;手榴弹投掷,用班长的话说,我“从来没有扔出过自杀半径”……我经常对身边的人讲,自己当兵从没后悔过,那即使不算是假话,也绝对是“后话”了。前些天翻看当兵时写下的日记,也曾在疲惫与困顿时质疑自己的“自讨苦吃”。然而,尽管牢骚抱怨,我还是坚持了下来,而这份坚持,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一句8个字的口号。
当兵之前的那个夏天,我在学校参加了国庆60周年群众游行方阵,方阵里清华的师生们常常呼喊一句口号——“祖国万岁,清华加油”,每当我在部队遇到困难的时候,这句口号总能带给我力量。
当兵第一年的年终考核,我的所有军事科目都达标,还代表连队参加单杠卷身上、步枪射击的比武,在一般的故事里,大概要写一写这背后闻鸡起舞披星戴月的汗水和泪水,可实事求是地讲,我只牢记两个字,那就是“坚持”。
这份“赶鸭子上架”的勇敢
我不善言辞,面对不很熟悉的亲友都不肯张口,更别提公开演讲了。新兵连集体看新闻联播,结束之后由战士们进行新闻点评,一排、二排的战友们争先恐后、踊跃发言,我所在的三排,战友们安然端坐、稳如泰山。没有谁明文规定点评新闻的人数代表着一个排的先进程度,但基层连队就是处处都有这样无声的较量。不出意外地,当晚点名,针对新闻点评时全排没有人主动发言一事,排长说了这样一段话:“咱们排差什么?咱们也有大学生啊,也有名校的学生啊,怎么就不如别人?”排长的原话大概没有这样客气的语气,总之深深刺痛了我。
我也曾羡慕舞台上挥洒自如的演说家,也曾努力尝试突破自我站在聚光灯下,但都没有那一次点评新闻之后使我定下的决心更大,“清华”两个字让我不再退缩,我不愿让别人因我而小看了“清华”。后来,主题演讲、诗歌朗诵、演小品、说相声,在首长视察时带领解说,一人撑起了连队的广播站……
退伍回到学校后,我作过报告、主持过晚会,为了申请国防生,我去找各位领导、老师毛遂自荐,后来,我又做了辅导员,经常与学生谈心交流,也少不了在队列前、会议上讲话……每当我淡定地将自己所想清晰地表达的时候,总会想起曾经结结巴巴的自己,想起那个点评新闻的夜晚。我深知自己远非能言善辩、伶牙俐齿,但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一定也会惊诧部队带给我的成长。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排长那一番话的激励,没有为了集体争荣誉的动力,我可能至今仍然怯于在众人面前讲话。
经常讲部队是个“大熔炉”,进来是铁,出去是钢,我对此深信不疑。其实道理很简单,把你这块铁扔到炉子里,这个熔炉便由不得你“炼”与不“炼”,你可以选择自己怎么炼,炼成什么形状,但总归是更纯粹了,更出色了!
我的“血性”与“情怀”之源
2011年4月,河北抚宁突发森林大火,连队接到紧急救援任务。连长立即召集全连人员进行情况说明,指导员进行任务动员,而后大家迅速整理行囊,准备工具。当汽车连的卡车开到连队门口时,全连已经整装待发了。
“为确保连队日常工作的正常开展,需选10人左右留守连队,暂不参加此次救援任务,点到名字的同志请出列。”指导员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队伍安静了,似乎在等待某种“宣判”。
当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扑簌簌地滴落在刚刚穿好的作战靴上。
我找指导员陈情,然而留守名单已定,没有办法更改,指导员对我解释留守工作的重要意义,还说“毕竟这不是儿戏,一旦有什么意外,怎么向你的学校交代?”这些话我完全听不进去,只想着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如果错过了必是一生的遗憾。
虽然最后由于灾情得到控制,我连的救援任务取消,但我却是从那一次开始,才忽然间意识到,曾经胆小怕事的自己,已经开始有点视死如归的血性了,已经开始有点为国为民的担当了。
人们常说,军队是国家的铜墙铁壁,“为人民放哨站岗”“一家不圆万家圆”,听起来确是“使命光荣、责任艰巨”,言辞中总带着些许牺牲奉献的味道,可自打走进部队的大门,我便把每一天都当成自己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并乐此不疲,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从事的事业有多么崇高,这正应了那句“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直到那次救火任务,我才真正感受到,“军人”这两个字,确实承载着人民的嘱托和信任;军帽上的红五星,是祖国和人民颁发给我们的熠熠生辉的勋章。
此时的我,常被那些为了祖国事业鞠躬尽瘁的英雄感动,常勉励自己做于社会有益之人、行于国家有益之事,大概也源自那时朴实的情感。
父母的爱与凝望
出门在外,难免想家。“游子思归”“征人思妇”是中华文化长河中跃动着的永恒的旋律。我12岁离家求学,从电话另一端的父母那里寻求安慰,是常有的事。“当兵时候有没有想家?”更是大家与我聊到部队生活时总会询问的话题。
新兵连时,第一次和家里通电话,我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泪水,不是受了委屈,也不是不习惯突然变化的生活,大概只是想念那个叫作“家”的地方,想让父母知道,我需要他们。
入伍半年之后,全团去朱日和基地演习,任务比较紧,加上野外通信不便,等到终于得以跟家里报个平安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拨通电话那一刻,妈妈哭了,刚刚20岁的我,在她眼里仍然是个孩子,她担心我训练累、担心我吃不好……而那一次,我却告诉她战友们待我如何好,我又得到了班长的表扬;也是那一次,让我发觉,与曾经对家、对父母的依恋不同,我开始担心父母,担心他们因为挂念我而悲伤。
我常常把那一次通话,当作自己从“男孩”成长为“男人”的转折点,至少从对父母的情感由依恋转为保护这一点上看,这个转折点应该是合适的。
说到父母,我真的感到十分幸运。报名参军的时候,家人开始并不支持我,其实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说服了他们,只清晰地记得母亲说的这样一句话:“我相信儿子的选择。”这种信任叫我如何不感动,在部队的时候,我会经常想起母亲的这句话。所以无论有多困难,我都坚定地前行,因为我知道,我的身后有母亲那双凝望的眼。这双凝望着的眼,从来不会在别处聚焦。
退伍之后,爸妈看到我两年来的成长,也都感到很欣慰,但当我提出要转国防生回到部队时,他们再一次沉默了。我理解他们的不舍,他们只想我平安快乐,他们知道军人保家卫国的光荣,知道军人默默奉献的伟大,可他们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扛起这份艰巨的使命。然而,当他们看到我穿上军装时的兴奋不已,当他们看到我聊起部队时的神采奕奕,他们知道,我的很多快乐都源于那身军装,便坚定地支持我去追寻自己的梦想。父母的爱,总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走得再远、飞得再高,那个叫作“家”的地方永远都是我最温暖的避风港。
我人生的又一个起点
说部队改变了我的人生,这丝毫不夸张。
当兵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和许多同学一样,踏踏实实学习、按部就班上课,可心里总是觉得不甘,索然无味的生活让我打不起精神,我急切地想要在那易逝的青春里做出点这辈子都觉得精彩的事。所以,与其说参军入伍是我境遇困顿不前时的“救命稻草”,不如说它是我内心起伏跌宕时的“定海神针”。
而这一“定”,便成了我笃定要完成的人生。
退伍之后,我仍然感激那两年军旅生涯,总是想回到那个地方,不只是在梦里。部队,成了我的根、我的魂。
回到清华,我便努力申请成为一名国防生,2012年6月,我如愿以偿。也正是在这一年9月,中国首艘航空母舰“辽宁舰”正式交接入列,这便燃起了我心中又一个梦想——“到航母上当海军”!
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但并不影响我为之而努力。自那以后,我把握一切机会关注海军、走进海军,还曾冒昧写信向海军首长毛遂自荐,直到临近毕业两个月的时候,幸运再次垂青于我。
当双脚踏在歼-15滑跃起飞的甲板上,双手触到甲板两侧的栏杆,我终于知道,曾经的那个梦想,正是我的又一个起点。
前几天,我曾服役的“大功三连”来到清华,在大礼堂作先进事迹报告,母亲连队遇见母校,这份无与伦比的激动大概很少有人能够体会。看着那些熟悉的画面,听着那些熟悉的故事,我又想起了三连的那句老话:“走进三连的门,就是三连的人;走出三连的门,带着三连的魂。”“三连魂”,这三个字承载了这个光荣连队的厚重历史,承载了一代代官兵的不朽精神,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是否还带着当初的“三连魂”,但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将是我一生不变的信条。
同很多朋友一样,如果有机会,我也想问一问,当初那个在主干道参军标语前驻足的少年,为何这身军装会让他如此留恋?穿了脱、脱了又穿,从橄榄绿到浪花白,从戈壁草原到茫茫大海,我终究没有寻到答案。
“门班长,门班长,起来站岗了。”列兵小杨拍着我胳膊,轻声喊着。
“好,知道了,我马上起来。”在深夜起床站岗这件事上,老兵总是不如新兵麻利,磨蹭了两分钟,我挣脱了困意勉强坐了起来。然而眼睛还是不情愿睁开,于是我闭着眼摸寻昨夜叠放在床边的迷彩。
迷彩服怎么不见了!
我猛然睁开了眼。
……
微笑毫无征兆地爬到嘴角,我又梦回连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