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吉宁斯学窍门
圣诞节后开学的第一个下午,卡特先生还沉浸在节日的祥和与安宁之中。很快,67个男孩就要坐校车到了,这种安宁将不复存在。有几个已经坐车先到了,正在记布告栏上的内容,好在大队人马到来之前先睹为快。知道诸如谁是班长,谁是寝室长,谁是图书管理员这些事固然重要,但是,能在别人还没来得及插话之前就报告这些消息则更为重要。
在布告栏前,卡特先生受到了那群孩子热切的问候。
“哎,先生,你好吗,先生?节日过得愉快吧,先生?”10个声音同时说话。
“我们的假期过得妙极啦,先生,”第11个声音说,“我们去法国了,先生,渡海时可真吓人。不过,说老实话,先生,我没晕船。真是太好啦,我不像我在叔叔家认识的一个男孩子,因为他总是一上船就晕,是不是,先生?”
“是不是什么?”卡特先生问。
“我不像他是不是件好事,先生?”
“谁?”卡特先生问。
“我在叔叔家认识的那个男孩,先生。”
“是,很可能是。”卡特先生回答。
12次,卡特先生握握手;12次,他高兴地说他身体很健康;又有12次,他告诉向他致以最热切的问候的孩子们说他过了个愉快的假日。他向前走去,他的右手都有些出汗了。
在餐厅,他停下脚步,把学生就餐的座位示意图钉在墙上。校长正带着一个牧师参观学校,后者急切问询的表情明明白白显示出他是一个“新生家长”。一个男孩跟着,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只是小一型号,也同样清清楚楚表明,他是个“新生”。
父子之间的相似之处非常突出:都有一头金色的、卷曲的头发,父亲头顶上的头发稀一些,但更整齐;都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都带着眼镜;而且,两人说话时,不管是大模子还是他的小型号翻版,都竭力给人一种印象一一他们说话是郑重其事的。
“德比希尔先生,这个餐厅一个迷人的特点就是,”校长正在介绍,“由嵌入墙壁的暖气片保持室内空气恒温。”
“真的吗?十分有趣,十分有趣!”德比希尔先生说,他十分注意斟酌字句。
“还有,这些——窗户上安装的是特殊玻璃,也就是说,它们可以让紫外线穿过。”
受人尊敬的帕西沃尔·德比希尔贴近着仔细瞧那些特殊的玻璃窗,眼睛眯缝着好像对紫外线也许正落在他的视线上这种效果难以置信。在他看来,那是普通的玻璃,可是谁也无法确认,他真诚地作出很感兴趣地样子。
“非常了不起,非常了不起!”他说。
“您会看到我们的顶置通风设备,”校长继续说,“它使每个学生至少接触到3500立方码的新鲜空气。”
德比希尔先生对科学依旧茫然无知,他看不见头顶上方有任何东西,只有电灯。但是,他还是顺从地抬头仰望,模模糊糊地感到纳闷,怀疑餐厅尽头一只大茶壶也许与通风设备不无关系。
“十分有趣!很了不起,而且——哦——有趣……”他说道,现在,他确信那把大茶壶与通风设备一定有关系。
校长正在怀疑自己刚说的3500立方码新鲜空气。也许应该是35万立方英尺。他得好好计算一下。一立方码等于27立方英尺,所以,也就是说……他不计算了。不管怎么样,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古典语言学者成为一个数学天才。
“天哪,四点啦!”他说着改变了话题,“现在您一定要跟我到书房里去喝杯茶。”
卡特先生返回自己的房间,正在这时,哔哩啪啦的脚步声宣告大队人马已乘校车到达。那些小脚丫笃笃笃地踩在楼梯上,就像是一个骑兵团,风卷残云般从平原上疾驰而过。卡特先生又一次被围在喧闹的问候声中。
“假期愉快吗,先生?”
“是的,谢谢,邓布尔。”
“我们也很愉快,先生,”邓布尔说,“我们坐飞机去了格恩西,真带劲!其实那纯粹是骗人,先生,因为我们从低空中飞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要是能看见,要是我们再向东飞行大约100英里远的话,我就能把这个学校从地图上消灭掉,先生,说真的。”
“真的吗!”卡特先生感到惊讶。
“要是我有挺机关枪的话,就可以这么说。”邓布尔解释道。
“看来我们是虎口脱险了。”卡特先生转向另一个学生,“噢,阿特金森,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去了洛兹,先生,去看米德尔塞克斯队和兰开夏队比赛,我还带去了我的签名本,想得到他们所有人的签名,先生。”
“你得到了吗?”卡特先生问。
“得了一个,先生!”阿特金森骄傲地说。
“是谁的签名?”
“我拿不准,先生。因为字写得有些弯弯扭扭,他只是划了几道曲线又加了道花边,我也不好意思问他叫什么名字。”阿特金森承认道,“不过,要是你从一边向上看的话,它好像是B.K.因曼,翻过来朝下看,它又像是E.J.欧瑞利。”
“那么,你认为它到底是哪一个呢?”
“呃,很可能是史密斯,先生。因为哪个队都既没有因曼也没有叫欧瑞利的,但是两个队都有一个史密斯。”他解释道,“所以,是两个史密斯其中的一个。其他的签名就没有两比一的可能性,先生。”
卡特先生上前和周围的学生握手,又偷偷地用手帕擦干潮湿的手掌。“列队,”他喊道,“我想看看你们的健康合格证明,要存入银行的钱,还有箱上的钥匙。”
学生执行命令,卡特先生开始检查每个孩子带的东西。这种事总会有些小麻烦。阿特金森的父亲已经离校进城了,可是他把儿子箱上的钥匙也装在自己口袋里带走了。维纳布尔斯的母亲把他的健康合格证弄丢了。不过,她送来一封信说“没问题,对吗?”——显然,她相信卡特先生敏锐的一瞥,就会发现潜伏在她儿子身上的任何病菌。
“没问题,”卡特先生说,“下一个。”
“是我,先生,您请,先生。”一个声音答道。
卡特先生和吉宁斯的初次会面是作为一个繁忙教师的例行公事。他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孩和房间外面排着队的几十个其他男孩并无不同之处。他的校服、袜子和领带非常合乎标准。他深黄色的头发虽然还可以看出一道梳开的模糊痕迹,和其他人的头发并无差异,他的脸庞上也是同龄孩子惯有的那种表情。因此说,卡特先生从这次初次会面中对这个孩子了解甚少。以后,他就会了解到很多、很多。
“是个新生,呃?”卡特先生说,“你的名字?”
“吉宁斯,先生。”
“啊,是的,名单上你在这儿。吉宁斯?10岁零两个月。对吗?”
“不对,先生,不完全对,先生。到上个星期二为止,10岁两个月又三天,先生。”
“我们不必管它。”卡特先生说。现在,他认出来这个新生了。就在那天上午,校长给他看了一位吉宁斯先生的来信,信中说他儿子以前从未离开家门,唯恐他不能在寄宿学校安顿下来,对此深表顾虑。卡特先生又看了J·C·T·吉宁斯一眼。看起来他像是那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学生。
“我们得教你些窍门,对不对?”卡特先生说,他正从吉宁斯放在他面前的那一小堆东西中进行挑选分类。
“衣服清单,对;银行存钱,对。你的健康合格证在哪儿?”
“我想我没有这类东西,先生。”吉宁斯说,他根本不知道健康合格证什么样。
“你必须有,”卡特先生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严肃相,“我们怎么能知道你现在没有腮腺炎、麻疹、水痘、百日咳、猩红热,还有腺鼠疫呢?”
一阵惊恐的表情掠过了吉宁斯的脸。“我保证我没有,先生。”他说,“我身上连痣都没有,先生,实话实说。您看,先生!”
“这不就是吗?”卡特先生说着从吉宁斯的口袋里掏出健康合格证仔细看起来,“是的,我也这么想,你非常健康。”
“连腺鼠疫都没得过吗?”吉宁斯问道。听说一切都健康正常,他感到相当失望。
“连腮腺炎和麻疹都没得过。那只不过是我开的小小玩笑。现在,我们必须找人带你四处看看。”他的目光在挤在门口的那群孩子中搜寻。
“过来,维纳布尔斯。”他对一个外观不整洁的12岁男孩.说。
“是,先生。”回答的声音也懒散。
“过来互相认识一下。我想让你教吉宁斯些窍门。站在左边,”他郑重宣布,就像是那种最权威的拳击裁判,“站在我左边的是维纳布尔斯,看看他那老长的鞋带就很容易认出来。”
“噢,先生!”维纳布尔斯大声抗议。
“站在我右边的是,吉宁斯,他需要好好照顾。维纳布尔斯——吉宁斯;吉宁斯——维纳布尔斯。”仿佛是为了加剧这种较量的紧张性,远处传来了一阵铃声。
“这是吃茶点的铃声,”自封的裁判说道,“把吉宁斯带到餐厅,要像待你最好的朋友那样照料他。”
“是,先生。”拖长鞋带的男孩回答。
“等等,不能那样,”卡特先生又加了句话,“我见过你怎么对待你最好的朋友。照料他就像是照料你自己一样,他肯定就不会挨饿了。”
“噢,先生!”维纳布尔斯委屈地说。对这种尖刻诙谐的打趣,他只好表示委屈。不过,事实上,能作为打趣取笑的对象也很令人得意。他带吉宁斯离开,去洗手准备吃茶点。
洗手间里没肥皂,不过,这一点对他们非常有利。因为他们只要在冰凉的水龙头下把手指一冲,再在洁净的毛巾上用力一按,他们就能够留下伦敦警方指纹处非常乐于看到的印记了。
又一遍铃声响了,维纳布尔斯带吉宁斯到餐厅,卡特先生还在那里等着做饭前祷告。
谈话的嗡嗡声停止了。
“感恩吾主。”卡特先生说。
椅子的摩擦声响起来了,嗡嗡声又重新开始。
“你最好坐在这里,吉宁斯,和这个新生挨着。”维纳布尔斯说。“喂,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查尔斯·埃德温·杰瑞米·德比希尔。”爸爸的小型翻版回答,口气极为郑重。
“你可以把前边的查尔斯·埃德温·杰瑞米存起来,你用不着它。”维纳布尔斯说,“你最好和吉宁斯一块儿谈谈,因为你们俩都是新生。”他的神情表明他对新来的小家伙已经关照得过于慷慨了,他转身加入了自己同伴们的高谈阔论。
吉宁斯和德比希尔互相看着,对彼此都不感兴趣,虽然是让两个人谈话,可是谁也想不出什么好话题。终于,德比希尔清了清嗓子。
“九月份天气宜人,是吗?”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最好的教区长客厅里一样。
“呃?”吉宁斯回答,文雅的谈话使他难以应付。“噢,是啊。
宜……我说,”他接着说,“你在学校银行里有多少钱?我有五镑。”
“我确实有过五镑,”德比希尔说,“不过,在今天下午到这里来的路上我花掉了15便士。我把钱交给刚才做祷告的那个教师了。他叫什么名字?”
“我想他是——唔——喂,维纳布尔斯,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勉勉强强,维纳布尔斯从高谈阔论中退回到幼稚可笑的问话中来:“你是在对我说话?”
“对。那个老师。你说他叫什么?”
“那是本尼迪克。”维纳布尔斯回答,“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这么叫他。其实,他的名字是卡特先生。”
“为什么给他起别的名字?”吉宁斯问道。
“哎,刚才你听过他做祷告了。他说‘本尼迪克塔斯’等等。饭后他说‘本尼迪克图,本尼迪克塔塔。”
吉宁斯等待着更多的解释,但是没有。
“接着说。”他催促道。
“我刚刚告诉你了,”维纳布尔斯耐着性子说,他专门等傻瓜催他开口,“‘本尼迪克塔’——本尼迪克卡特。”
“噢,”吉宁斯叫道,“这是个笑话吗?”
“你脑子有点儿稀里糊涂,对吧?”维纳布尔斯回答说。
“这是拉丁语,吉宁斯。”德比希尔解释道,“我爸爸懂很多拉丁语。他是个牧师,他说……”
“是的,可是那些什么本尼迪克——不管它怎么说,都是什么意思?”吉宁斯问。
“别问我,”维纳布尔斯说,“我上学期拉丁语是第13名。我来问问鲍德——他脑瓜聪明。”他叫着桌子对面的邓布尔:“喂,鲍德,这里有个新来的小家伙想知道祷告词的英语意思是什么。你拉丁语上学期第一,你应该知道。”
邓布尔,别名鲍德,思考起来。当一个人拉丁语第一时,承认自己不懂是不对的。“啊,”他用一种权威的神态说道:“他们在饭前祷告的时候,词的意思就像是说‘过来吃吧’;饭后,词的意思则是‘你吃过了’。”在把自己的学识成就分享给无知的新生之后,他接着吃他的肉馅土豆泥饼。
“不过,要是鲍德说得对……”吉宁斯又开始了。
“你不能叫他鲍德!”维纳布尔斯一声怒吼,“新小子不到第二学期不允许叫高年级老生的外号。”
“那么说,他的名字也不是真叫鲍德,就像卡特先生的名字不叫本尼迪克。”吉宁斯追问道,他喜欢凡事把来龙去脉搞清楚。
“当然不是。”维纳布尔斯说,“他名字叫邓布尔,他名字的开首字母是C·A·T——猫的意思。所以,我们很自然就叫他‘狗’。”
“但是,你不叫他‘狗’,你叫他‘鲍德’。”
“给我机会来作个解释,”维纳布尔斯说,“我还没说完呐。叫他‘狗’有些不大舒服,所以,我们就叫他‘狗身体’,表示简化。”
“可是,这并没有简化。”吉宁斯嚷道,““狗身体”比‘狗’还多两字。”
“好啦,那么,它需要简化。鲍德(Bod)是身体(Body)的简称,‘狗身体’(Dogsbody)是‘狗’(Dog)的简称。真是的!”维纳布尔斯难过地摇摇头,“你们这些新来的笨蛋学东西脑子就是迟钝。”
“你在这里多久了?”吉宁斯想知道这个。
“我?噢,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很久了,年复一年。”维纳布尔斯说,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古老的往昔。“好了,两个学期了,不管怎么着!”他醒悟过来了。
茶点过后,维纳布尔斯把吉宁斯和德比希尔送到一个教室,有几十个男生在那里写明信片,好让他们的父母知道他们已安全到校。
“你们呆在这里。”维纳布尔斯主动说,“如果你们没有明信片,老威尔金会给你们一个。”说完,他就不见了,窗下吉宁斯和德比希尔在那里寻思教室里哪一个会是老威尔金。
门被撞开了,好像门后边放有炸药一样,“老威尔金”闯了进来。
威尔金斯先生是个大块头,性情粗暴,耐心有限。虽然他心里喜欢这些男孩子,但是,他从来也弄不明白他们不断成长的大脑里是怎么思想的。孩子们的所言所为以他这个成人的思维方式来看总觉得荒唐。
“我马上要收齐每个人的明信片。”他说话像是一个扩音器在隆隆作响,“如果你们写了,那么,你们应该写完了。我不能等一晚上。要做的事很多。”
“麻烦您,先生,我和德比希尔还没有拿到明信片呢,先生!”吉宁斯说。
“两个新生,啊!我想以前在这里我没见过你们。给你们吧,两张明信片,两支笔。去写吧。”
“我应该写给谁,先生?”德比希尔问。
“当然是给你爸爸妈妈啦,还能有谁?写给坎特伯雷大主教没有用——他不会感兴趣的。告诉他们,你们已经安全到校了。”
吉宁斯和德比希尔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德比希尔给钢笔吸水的时候,吉宁斯发现嵌在桌上的墨水池里,四分之三泡满了浸透墨水的脏纸。他非常高兴。他小心翼翼地用钢笔尖把小纸片勾上来,再把自己艰辛的劳动成果摆放在桌面最高的地方,墨水流淌得像许多小河流。
德比希尔决定让母亲确信他关心他们的身体健康。他写明信片的开头,“苏塞克斯郡,邓罕伯雷,林伯雷寄宿学校”,他字迹庞大,张牙舞爪地占去了明信片的一大半。“我最亲爱的爸爸妈妈……”他接着写,每个字母有一英寸高将近两倍宽。这时,他发现剩下的地方只够写一行多。“我希望你们非常……”他停住笔,已经把能用的地方给写满了,只剩下划一个标点符号的地方。所以,他划上句号,把自己写作成果拿去等威尔金斯先生称道赞许。
威尔金斯先生把眼睛对准特大号的手写体,眨巴眨巴眼睛。
“我希望你们非常——”他读出声音,迷惑不解,“我希望你们非常“什么’?”
“不,不是非常‘什么’,先生,”德比希尔纠正道,“是非常好。”
“人们也许会这样想。”威尔金斯先生承认,“但是你没把意思说出来。你不能说‘我希望你们非常,句号’文理不通!”
“我没有地方可写了,先生。”德比希尔解释,“实际上,这样挺好,因为我爸爸看到这个句号就会明白我写完了,并且没有在半途思想走神儿,先生。”
“但是,你这个傻孩子,难道你不明白这意思没表达清楚吗?你爸爸怎么知道你希望他‘非常’什么呢?他所知道的只是,你可能要说你希望他非常……”威尔金斯先生想不出恰当的比喻。
“但是,它的意思肯定是非常好,先生。”德比希尔理论道,“无论如何,您猜到了。如果您能猜到,我相信我爸爸也能,我的意思不可能是说我希望你们非常糟,对吧,先生?”
卡特先生遇到这事很可能会轻轻叹息。威尔金斯先生则发出一声低吼,就像是身体里一个管子由于压力过大而爆裂了一样。他的脖子后面涨得通红。他紧闭双目,做深呼吸。经过短时间的恢复,他睁开眼睛,又给了德比希尔一张明信片。
吉宁斯已经完成了在墨水瓶里的打捞活动,他正在咬他的钢笔后端。他断定,大约要花一周的时间他才能从钢笔后端一点点咬到笔尖。不过,钢笔已经显出了让步的迹象,因为它的末端正像画笔一样四下裂开。
给家里写明信片是个新奇经历。他应该说些什么?他妈妈已经嘱咐他一到校就要把钱放入学校银行。作为明信片的开头,他可以说他已经把这件事做好了。他比德比希尔富裕,因为德比希尔还差15便士不到五镑。还有别的可写吗?对了,还有卡特先生说他有腺鼠疫那个逗死人的笑话。他们把卡特先生叫什么来着?本尼什么的?这名字跟那段祈祷词有关,鲍德能翻译出来,因为他学拉丁语的脑瓜好使。现在,他确信自己有足够的内容写明信片了。他写到:
亲爱的妈妈:
我把我的给了卡特先生,德比希尔已经花了他的一部分。我的健康证在我口袋里。他说我得过鼠疫是个笑话,人家叫他本尼·迪克·贩图,我想是这个叫法。爱你们的约翰。
P.S.邓布尔是个好脑瓜,他被简称为狗身体。
吉宁斯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他蹦蹦跳跳,跑去找威尔金斯先生,等候他的嘉许。
威尔金斯先生竭尽全力解读这封信。作为一个擅长填文字游戏的高手,他认为但凡能发现一点线索,他便可读懂这貌似天书密码的文字。但是,威尔金斯先生找不到线索。这一次,他克制自己的时间更长一些。
宿舍的铃声一直响个不停。一个小时之后,威尔金斯先生不情愿地收下了吉宁斯的明信片。这已经是他第七次重写了,威尔金斯先生也明白了信的意思,因为吉宁斯怀着极大的耐心向他做了详细的解释。不过,对吉宁斯先生和他太太来说,没有人帮他们解释,这张明信片上的文字恐怕永远也无法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