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汉语初级阶段语块构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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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国际汉语教学中语块的界定

对事物进行界定,是一项艰难而复杂的工作。首先,“界定”并不仅仅是下定义那么简单。“定义”的作用是概括某事物的本质属性和基本范围,它能抓住事物的主要特点,但可能无法涵盖所有细节,能勾勒轮廓,却很难清晰准确地描画出具体界线。其次,在界定的过程中,往往存在着一个悖论:我们对某事物的识别(identification)取决于我们关于这一事物的定义(definition),而在我们进行定义时,往往又需要一些典型的具体例子作为参考,即在“定义”之前已经做了“识别”工作。Wray(2002)对此也有精辟的论述,并指出“……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efinition and identification is circular”(页19)。同样的,在我们给语块下定义的时候,其实是对已有的语块特点的分析和概括。也就是说,在“语块”的定义出来之前,某些语言片段已经作为“语块”被提取出来了。那么,这些“语块”是如何被确定的?学界关于“语块”界定的讨论并不鲜见,但普遍存在两个问题:一是上述所谓的“悖论”问题;二是操作性问题,即难以有效地指导人们鉴别、提取语块,缺乏操作性和实用性。

本书的“界定”工作主要可以分为两个部分。首先,结合汉语的特点,对汉语中的“语块”进行界定;然后,根据教学的需要,对国际汉语教学中的“语块”进行界定。前者是必要路径和重要基础,后者是出发点和落脚点。前者主要提供参照框架和方向,是内在的、理论性的;后者则用于具体识别与选取,是外显的、操作性的。

一、界定方法与程序

Wray认为相比于“识别”对“定义”的依赖,“定义”对“识别”的依赖性更强,所以她采取了与以往研究不同的方式,先讨论如何识别语块,再讨论如何对语块进行定义。但在此之前,她还是先给出了一个关于语块的“操作性定义”(working definition),以引导后续工作的进行(Wray,2002:19)。Wray的这一处理方式的确更为合理,使得对语块的界定更为严谨、也更切实际。但问题是,所谓“操作性定义”是怎么得来的?虽然Wray强调这一定义只是聚焦于“语块”内在和理论上的特点,而不是外在和可观察的方面,但不可能是凭空得出,恐怕也离不开“a reliable set of representative example”(Wray,2002:19)作为参考,似乎并没有完全解决上述“悖论”问题。不过,从另一角度来讲,或许这也正好说明了“语块”的心理现实性,所以我们才能在缺乏明确界定的情况下仍然可以识别某些语块。或者说,语块和字、词等语言单位一样,已经预先在我们的头脑和心理中了。

无论如何,Wray的研究还是提供了很多有益的启示。在此基础上,本书对“语块”的界定过程做了更为谨严、细致的统筹安排。首先,对字、词、短语、句子等已有的语言结构单位进行分析,梳理它们之间以及它们与语块之间所可能存在的关系,通过这种梳理来帮助我们在各种结构单位之间的缝隙、交叉与重叠之中发现“语块”所立足的潜在空间,从交错繁复的各种语言片段中找出:哪些不可能是语块,哪些有可能是语块。从而刻画出“语块”所可能涉及的范围,以及所可能具有的与其他语言单位不同的特性。这不仅为定义语块提供了充分的依据和基础,同时也为探讨语块的选取标准、如何识别语块做好了铺垫。所以,第二步,在这一工作的基础上,对汉语中的语块下一个定义。而这个定义也将基本遵循Wray(2002)提出的原则:是内在性的(internal)、理论性的(notional),而非操作性的(external&observable)。它将为本书后面的工作提供依据和指引方向。接下来的第三步,结合教学实际,得出国际汉语教学中语块的定义。在此基础上,进而讨论语块的识别,即选取问题。

本书关于语块的界定主要有以下三个特点:

一是分别对汉语及汉语教学中的语块进行定义。二者彼此联系、互相补充,共同为教学服务。一方面,从理论上对汉语语块的界定进行细致深入的探讨,另一方面,又立足于国际汉语教学,不止于单纯的理论分析。这样既可以尽量减少由于不同类型语料间的交错、冲突而可能带来的混乱与错漏,也可以避免流于形式的空泛之谈,具有可操作性和实用性。

二是对于“界定”的理解与以往不同。人们一般将“界定”和“识别”看成是两个互相独立的环节,甚至会有某种程度的摩擦和矛盾,而本书认为“界定”和“识别”关系密切,甚至不可分割。虽然行文中为清晰起见,仍将二者分而论之,但笔者认为语块的“识别”或者说“选取”是“界定”的延伸和补充,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不仅能弥合二者的间隙与对立,也能使“界定”更为充分、科学。

三是程序严整、逻辑缜密。整个论证过程可以图示如下:

图2.1 本书语块界定工作程序

相比于Wray(2002)而言,本书在得出定义之前增加了非常重要的一环,即对具体语言现象的分析与归纳,并且力求现象、定义和标准三者相互印证。整体而言,论证过程从具体的语言现象出发,最终又落脚于语言现象,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有较强的逻辑性和解释力。

下面,笔者将针对每一个具体问题分别展开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