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国学大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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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第五

方正指为人公正,不为外力屈服,是我国知识分子的传统美德。这里记载了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给后人以深深的激励。

※原文

陈太丘1与友期行,期日中。过中不至,太丘舍去,去后乃至。元方2时年七岁,门外戏。客问元方:“尊君3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友人便怒曰:“非人哉!与人期行,相委而去。”元方曰:“君与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则是无信;对子骂父,则是无礼。”友人惭,下车引之。元方入门不顾。

※注释

1 陈太丘:陈寔,字仲弓。 2 元方:陈纪,字元方,陈寔的儿子。 3 尊君:尊称对方的父亲。

※译文

陈太丘和朋友相约出行,约定在中午时分,过了中午,朋友却没有到,陈太丘就先离开了。等他离开后,他的朋友才到。陈太丘的儿子陈元方那时七岁,正在家门外玩耍。客人问他:“你父亲在吗?”陈元方回答说:“因为等了很久,您都没有来,已经先离开了。”客人便生气地说:“真不是人啊!和别人约好一起出行,却抛弃别人先离去。”陈元方说:“您与我父亲约定在中午见面,到了中午您却没有到,这就是没有信用;对着孩子骂他的父亲,这便是没有礼貌。”客人觉得惭愧,赶紧下车前来,想拉陈元方。陈元方连头也不回地走入家门,不再理他。

※原文

南阳1宗世林2,魏武同时,而甚薄其为人,不与之交。及魏武作司空,总朝政,从容问宗曰:“可以交未?”答曰:“松柏之志犹存。”世林既以忤旨见疏,位不配德。文帝兄弟3每造其门,皆独拜床4下,其见礼如此。

※注释

1 南阳:郡名,治所在宛县(今河南南阳)。 2 宗世林:宗承,字世林,以德行高尚受到世人敬重,官至直谏大夫。 3 文帝兄弟:指曹丕、曹植等。曹丕,字子桓,曹操次子。曹植,字子建,为曹丕的弟弟。 4 床:这里指坐具,相当于现在的榻。

※译文

南阳宗世林和魏武帝曹操是同时代的人,宗世林很鄙夷曹操的为人,不愿和他来往。等曹操做了司空,总揽朝廷大权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对宗世林说:“现在我们可以结交为朋友了吗?”宗世林回答:“我的松柏之志还在。”宗世林因为违背曹操的旨意遭疏远,职位与其威望不相符。但曹丕兄弟到他这里拜访时,还是行弟子礼,在榻下跪拜,每次他都受到如此的礼遇。

※原文

魏文帝受禅,陈群有戚容。帝问曰:“朕应天受命,卿何以不乐?”群曰:“臣与华歆服膺先朝,今虽欣圣化,犹义形于色。”

※译文

魏文帝曹丕接受禅让称帝,陈群脸上流露出愁苦悲哀的神色。文帝问他:“我顺应天命接受帝位,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陈群答道:“我与华歆都曾忠心耿耿地服侍汉朝,如今虽然欣逢陛下圣明的教化,可是不忘前朝之情还是不免会流露于外。”

※原文

郭淮作关中都督,甚得民情,亦屡有战庸1。淮妻,太尉王凌之妹,坐凌事,当并诛,使者征摄甚急。淮使戒装2,克日当发。州府文武及百姓劝淮举兵,淮不许。至期遣妻,百姓号泣追呼者数万人。行数十里,淮乃命左右追夫人还,于是文武奔驰,如徇身首之急。既至,淮与宣帝书曰:“五子哀恋,思念其母。其母既亡,则无五子;五子若殒,亦复无淮。”宣帝乃表,特原3淮妻。

※注释

1 战庸:即战功。庸,即功劳。 2 戒装:准备行装。 3 原:赦免。

※译文

郭淮担任关中都督时,深得民心,也屡建战功。他的夫人是太尉王凌的妹妹,由于王凌犯罪而受到牵连,应该一同被处死。朝廷使者加紧追捕。郭淮就让夫人准备行装,按限定的日期出发。州府官员和百姓纷纷劝导郭淮起兵反抗,可是郭淮不同意。到了规定的日子,便打发夫人动身上路。几万百姓哭号追随。行数十里后,郭淮才命令左右随从去把夫人追回来。于是百官赶忙跑去,就像救自己的性命一样急迫。夫人被追回后,郭淮向司马懿上书道:“我的五个儿子苦苦地想念着他们的母亲,一旦他们的母亲死了,五个儿子也就完了;五个儿子完了,我也就不会存在了。”于是司马懿上表魏帝,将郭淮的夫人赦免了。

※原文

夏侯玄既被桎梏,时钟毓为廷尉,钟会先不与玄相知,因便狎之。玄曰:“虽复刑余之人,未敢闻命!”考掠初无一言,临刑东市,颜色不异。

※译文

夏侯玄被逮捕后,当时钟毓担任掌管刑狱的廷尉,钟会之前同夏侯玄相处不融洽,趁此机会就戏弄他。夏侯玄说:“我虽然是服刑的人,也不能按照你的意思做!”他受到拷问鞭打,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执行死刑时,都面不改色。

※原文

高贵乡公1薨,内外喧哗。司马文王2问侍中陈泰曰:“何以静之?”泰云:“唯杀贾充3以谢天下。”文王曰:“可复下此不?”对曰:“但见其上,未见其下。”

※注释

1 高贵乡公:曹髦,曹丕的孙子。 2 司马文王:司马昭,司马懿之子。 3 贾充:魏晋之臣,贾逵之子。司马昭的心腹,指挥杀害皇帝曹髦。

※译文

高贵乡公被杀后,朝廷内外议论纷纷。司马昭问侍中陈泰道:“怎么才能使这种局面平静下来呢?”陈泰答道:“只有把贾充杀了来向天下人谢罪。”司马昭说:“可以再想一个比这轻的办法吗?”陈泰说:“只看到比这更严厉的办法,没看到比这轻的。”

※原文

和峤为武帝所亲重,语峤曰:“东宫顷似更成进1,卿试往看。”还,问何如。答曰:“皇太子圣质如初。”

※注释

1 成进:即大有长进。成,通“诚”,确实,非常。

※译文

和峤受到晋武帝的亲近和器重,他对和峤说:“东宫太子近些日子好像比以前大有长进了,你可以去看一下。”看完返回后,武帝问:“怎么样啊?”答道:“皇太子的资质同以前没有两样。”

※原文

诸葛靓后入晋,除1大司马,召不起。以与晋室有仇,常背洛水而坐。与武帝有旧,帝欲见之而无由,乃请诸葛妃呼靓。既来,帝就太妃间相见。礼毕,酒酣,帝曰:“卿故复忆竹马之好不?”靓曰:“臣不能吞炭漆身2,今日复睹圣颜。”因涕泗百行。帝于是惭悔而出。

※注释

1 除:授任。 2 吞炭漆身:《史记·刺客列传》载,赵国时智伯的门客豫让为报知遇之恩,吞咽木炭,用漆涂身,毁容变音去刺杀杀害智伯的赵襄子,事败而死。诸葛靓以此典故来喻指为父报仇。

※译文

诸葛靓在吴灭亡后去了晋朝,被晋武帝任命为大司马,但是他不去就任。原因是他与晋王室有着杀父之仇,他常背对洛水而坐。他同晋武帝有旧交情,武帝想见他却又想不出理由,于是就请叔母诸葛妃把诸葛靓叫来。诸葛靓来了以后,晋武帝就在叔母处同他见面。行过礼,酒喝得正畅快淋漓时,武帝说:“你还记得我们儿时的友谊吗?”诸葛靓说:“我没能像豫让那样吞炭漆身,为父报仇,现在又看到了皇上的尊颜。”说着泪流满面。武帝于是惭愧而又懊悔地出去了。

※原文

武帝语和峤曰:“我欲先痛骂王武子1,然后爵之。”峤曰:“武子俊爽,恐不可屈。”帝遂召武子,苦责之,因曰:“知愧不?”武子曰:“‘尺布斗粟2’之谣,常为陛下耻之!他人能令疏亲,臣不能使亲疏,以此愧陛下3。”

※注释

1 王武子:王济,字武子。晋武帝曾命同母弟齐王司马攸回到封国,王济多次劝谏,并派自己妻子常山公主等求情,想把齐王留在京都,因而触怒武帝,被降职为国子祭酒。 2 尺布斗粟:喻指兄弟失和。据《史记·淮南衡山列传》记载,汉文帝的弟弟淮南厉王刘长因谋反罪被流放到蜀地,途中绝食而死。后来有民间歌谣唱道:“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意思是一尺布能缝成衣服共穿,一斗粟可舂出米来共吃,而天下之大,兄弟却不能相容。王济引用这首民谣,意在讽刺晋武帝对待弟弟也像汉文帝对待弟弟一样不讲亲情。 3 “他人”三句:这是讽刺晋武帝的话,意思是别人能使疏远的人变得亲近,我却未能使亲近的人变得疏远,所以对您有愧。

※译文

晋武帝司马炎对和峤说:“我要先痛骂王武子一顿,然后再封他爵位。”和峤说:“王武子才智超群,是俊迈豪爽之人,恐怕不能使他屈服。”武帝于是召来王武子,狠狠地斥责他,随后说:“你知道有愧吗?”王武子说:“民间流传‘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这样的歌谣,我常常为皇上感到羞耻!别人能让疏远的人亲近,我却不能使亲近的人疏远,因此我很愧对陛下。”

※原文

晋武帝时,荀勖为中书监,和峤为令。故事1,监、令由来共车。峤性雅正,常疾勖谄谀。后公车来,峤便登,正向前坐,不复容勖。勖方更觅车,然后得去。监、令各给车,自此始。

※注释

1 故事:惯例。

※译文

晋武帝的时候,荀勖任中书监,和峤任中书令。按惯例,中书监和中书令应该同坐一辆车。和峤性格典雅正直,常常看不惯荀勖的谄媚奉承。后来,官府的车来了,和峤便先上车,在前边的正中间坐下,再也容不下荀勖了。荀勖只好另找车,才得以离去。自此,开始实行给中书监和中书令各派一辆公车。

※原文

山公大儿著短帢,车中倚。武帝欲见之,山公不敢辞,问儿,儿不肯行。时论乃云胜山公。

※译文

山涛的大儿子头戴便帽,倚坐在车中。晋武帝想见见他,山涛不敢推辞,问儿子,儿子又不肯去。当时社会舆论认为他要胜过其父山涛。

※原文

向雄1为河内2主簿,有公事不及雄,而太守刘准3横怒,遂与杖遣之。雄后为黄门郎4,刘为侍中,初不交言。武帝闻之,敕雄复君臣5之好,雄不得已,诣刘,再拜曰:“向受诏而来,而君臣之义绝,何如?”于是即去。武帝闻尚不和,乃怒问雄曰:“我令卿复君臣之好,何以犹绝?”雄曰:“古之君子6,进7人以礼,退人以礼;今之君子,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坠诸渊。臣于刘河内,不为戎首8,亦已幸甚,安复为君臣之好?”武帝从之。

※注释

1 向雄:字茂伯,曾任御史中丞、侍中。 2 河内:郡名,治所在今河南沁阳。 3 刘准:《晋书·向雄传》作“刘毅”,现据其字“君平”推论,当以“刘准”为是,宋本亦将“准”误为“淮”。刘准,字君平,曾任侍中、尚书仆射、司徒。 4 黄门郎:官名,即黄门侍郎,负责侍从皇帝,传达诏命。 5 君臣:指上下级,当时府王和属吏之间也称为君臣。 6 君子:这里指达官贵人。 7 进:指举荐,提拔。下文“退”则指撤职,降职。 8 戎首:指挑动事端的人。

※译文

向雄担任河内主簿,有件公事和向雄并无关联,太守刘准却迁怒于他,对他杖责并辞退其官位。向雄后来做了黄门侍郎,刘准做了侍中,二人从来不说一句话。晋武帝司马炎听说后,命令向雄恢复和刘准的君臣情义。向雄不得已,就去刘准那里,行再拜礼后说:“刚才受皇上之命到你这里,不过我们的君臣情义确实是断了,你看怎么办呢?”说完立刻就走了。晋武帝听说二人依旧不和,就怒斥向雄:“我命令你恢复君臣情义,为什么你们还是互不往来呢?”向雄说:“古代的君子,按礼制选用人,按礼制罢免人;现在的君子,提拔谁就把谁抱到膝盖上,罢免谁就把谁推到深渊里。我对于刘太守,不把他当挑衅生事的人,就已经很庆幸了,怎么可能与他恢复君臣情义呢?”晋武帝只好随他去了。

※原文

齐王冏为大司马,辅政,嵇绍为侍中,诣冏咨事。冏设宰会1,召葛旟、董艾等共论时宜。旟等白冏:“嵇侍中善于丝竹,公可令操之。”遂送乐器。绍推却不受,冏曰:“今日共为欢,卿何却邪?”绍曰:“公协辅皇室,令作事可法。绍虽官卑,职备常伯。操丝比竹盖乐官之事,不可以先王法服为伶人之业。今逼高命2,不敢苟辞,当释冠冕,袭私服,此绍之心也。”旟等不自得而退。

※注释

1 宰会:官员集会。 2 高命:尊贵的命令。

※译文

齐王冏任大司马辅政,嵇绍担任侍中去齐王冏那里请示公事。司马冏正在举行官吏集会,召葛旟和董艾等人来共商国是。葛旟等人禀告司马冏说:“嵇绍擅长乐器,可以让他弹奏一曲。”于是命人将乐器送上。嵇绍推辞而不肯演奏。司马冏说:“今天大家在一起欢聚,你为何要推辞呢?”嵇绍答道:“您辅佐皇室,要求僚属办事要符合法度。我虽然官位低,可也是侍中。演奏乐器是乐官的事情,我不能穿着先王制定的官服去做伶工才做的事情。如今因为是您的命令,我不敢随便推辞,但是那也得脱去官服,换上便服,再遵命演奏,这就是我个人的想法。”葛旟等人自觉无趣,便退了下去。

※原文

卢志1于众坐问陆士衡2:“陆逊3、陆抗4是君何物?”答曰:“如卿于卢毓5、卢珽6。”士龙7失色。既出户,谓兄曰:“何至如此,彼容8不相知也。”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内,宁有不知?鬼子9敢尔!”议者疑二陆优劣,谢公以此定之。

※注释

1 卢志:字子道,曾任卫尉卿、尚书郎。 2 陆士衡:陆机,字士衡,西晋文学家。 3 陆逊:字伯言,三国时吴国人,陆机的祖父,曾任荆州牧,官至丞相。 4 陆抗:字幼节,陆机的父亲,曾任镇军大将军,官至大司马、荆州牧。这里卢志对陆机的祖父和父亲直呼其名,触犯了陆机的家讳,因而陆机也直呼卢志祖父和父亲之名作为报复,下文陆云惊慌失色的道理也在于此。 5 卢毓:字子家,三国时魏国人,卢志的祖父,入魏后曾任黄门侍郎、吏部尚书。 6 卢珽:字子笏,卢志的父亲,曾任泰山太守。 7 士龙:陆云,字士龙,陆机的弟弟,曾任清河内史、大将军右司马,世称“陆清河”。 8 容:或许。 9 鬼子:骂人的话。据《孔氏志怪》一书所记,卢志的先人和崔氏已死之女结婚而生卢温休,温休生卢植,卢植即卢志的曾祖。

※译文

卢志在大庭广众之下问陆士衡:“陆逊、陆抗是你什么人?”陆士衡回答:“就像你和卢毓、卢珽的关系。”士龙听完惊慌得变了脸色。从屋里出来后,就对哥哥说:“你何必要这样做,他可能真的不了解我们的家世呢。”士衡严肃地说:“我们的父亲和祖父名扬四海,他难道会不知道,鬼孙子竟敢如此无礼!”当时评论的人难分陆氏兄弟的优劣,谢公(谢安)以此来判定他们的高下。

※原文

羊忱性甚贞烈,赵王伦为相国,忱为太傅长史,乃版1以参相国军事。使者卒至,忱深惧豫祸,不暇被马,于是帖骑而避。使者追之,忱善射,矢左右发,使者不敢进,遂得免。

※注释

1 版:因王封官用版,称为“版官”,此为授官之意。

※译文

羊忱性格特别刚烈忠直,赵王司马伦在做相国时,羊忱任太傅长史。后来赵王诏羊忱做参相国军事。使者突然赶到,羊忱担心因接受司马伦的封官而受牵连、遭祸患。因此他来不及套上马鞍,就急忙贴身于马背而逃。使者追赶他,因其擅长骑射,而左右开弓射向使者,使者因此不敢再追,羊忱方得以免任司马伦所授官职。

※原文

王太尉不与庾子嵩交,庾卿之不置。王曰:“君不得为尔。”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

※译文

太尉王衍不与庾嵩交往,而庾嵩却总是用“卿”来称呼他。王衍就说:“君不能这样称呼我。”庾嵩说:“您自用‘君’称呼我,我自用‘卿’称呼您;我用我的方式,卿用卿的方式。”

※原文

阮宣子论鬼神有无者1,或以人死有鬼,宣子独以为无,曰:“今见鬼者云,著生时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复有鬼邪?”

※注释

1 者:代词,这样的事。

※译文

阮宣子论述鬼神是否存在的问题。有人认为,人死后有鬼,阮宣子却认为没有鬼,他说:“现在自称见到鬼的人,说鬼穿着活着时的衣服,如果人死后有鬼,衣服也有鬼吗?”

※原文

诸葛恢大女适太尉庾亮儿,次女适徐州刺史羊忱儿。亮子被苏峻害,改适江虨。恢儿娶邓攸女。于时谢尚书求其小女婚,恢乃云:“羊、邓是世婚,江家我顾伊,庾家伊顾我,不能复与谢裒儿婚。”及恢亡,遂婚。于是王右军往谢家看新妇,犹有恢之遗法:威仪端详,容服光整。王叹曰:“我在遣女裁得尔耳!”

※译文

诸葛恢的大女儿嫁给了太尉庾亮的儿子,二女儿嫁给了徐州刺史羊忱的儿子。庾亮的儿子被苏峻杀害后,诸葛恢的大女儿改嫁给江虨。诸葛恢的儿子娶了邓攸的女儿。这时,谢尚书请求诸葛恢的小女儿做自己的儿媳。诸葛恢说:“羊、邓两家世代通婚,江家是由我来照顾他,庾家则是由他们来顾念我,不能再与谢家结亲了。”直到诸葛恢去世后,谢的儿子才同诸葛恢的小女儿成了亲。当时王右军(羲之)去谢家看新娘子,认为新娘身上还保留有诸葛恢的风范:仪容安详,举止端庄;容光焕发,服饰整洁。王羲之赞叹道:“我嫁女,才能这样啊!”

※原文

周叔治作晋陵太守,周侯、仲智往别,叔治以将别,涕泗不止。仲智恚之曰:“斯人乃1妇女,与人别,唯啼泣!”便舍去。周侯独留与饮酒言话,临别流涕,抚其背曰:“奴2好自爱。”

※注释

1 乃:动词,如,像。 2 奴:同“阿奴”,尊对卑或长对幼的爱称。

※译文

周叔治做晋陵太守,周侯和仲智前去送别。叔治因为兄弟三人将要分开而泪流不止。仲智生气地说:“你就像个妇女,与人离别时就只知道哭。”于是就丢下他走了。周侯单独留下来同他一起喝酒聊天。临别时还拍了拍叔治的背,流泪说道:“你自己多保重啊!”

※原文

周伯仁为吏部尚书,在省内,夜疾危急,时刁玄亮为尚书令,营救备亲好之至,良久小损。明旦,报仲智,仲智狼狈来。始入户,刁下床对之大泣,说伯仁昨危急之状。仲智手批之,刁为辟易于户侧。既前,都不问病,直1云:“君在中朝,与和长舆齐名,那与佞人刁协有情?”径便出。

※注释

1 直:只,只是。

※译文

周伯仁任吏部尚书,在尚书省中,夜里突然急病发作。当时刁玄亮任尚书令,全力救护,表现得非常亲密友好。很长时间后,周伯仁病情才稍微有所好转。第二天早晨,通知仲智,仲智很狼狈地赶到,刚一进门,刁玄亮就离开坐榻,哭着诉说昨夜周伯仁病情危急的情景。仲智挥手就要打,刁玄亮赶忙退避到门边。仲智走到周伯仁跟前,丝毫不问病情,只是说:“你中朝时同和长舆(峤)齐名,现在怎么同谄媚的小人刁协有交情呢?”说完后就径直走了。

※原文

王含作庐江郡,贪浊狼藉。王敦护其兄,故于众坐称:“家兄在郡定佳,庐江人士咸称之!”时何充为敦主簿,在坐,正色曰:“充即庐江人,所闻异于此!”敦默然。旁人为之反侧,充晏然,神意自若。

※译文

王含任庐江郡太守的时候,贪赃枉法,声名狼藉。弟弟王敦替他辩护,专门在大庭广众之下称颂道:“我兄长在庐江郡一定有很好的业绩,庐江人都在称颂他。”当时何充担任王敦的主簿,也在座,他表情严肃地说:“我就是庐江人,但是所听说的却跟你说的不一样。”王敦沉默不语。一旁的人都为何充感到不安,而何充却神情泰然自若。

※原文

明帝在西堂,会诸公饮酒,未大醉,帝问:“今名臣共集,何如尧、舜时?”周伯仁为仆射,因厉声曰:“今虽同人主,复那得等于圣治!”帝大怒,还内,作手诏满一黄纸,遂付廷尉令收,因欲杀之。后数日,诏出周,群臣往省之。周曰:“近知当不死,罪不足至此。”

※译文

晋明帝在西堂聚集群臣饮酒。喝到半醉时,明帝问:“今天名臣共聚一堂,同尧、舜时相比怎么样?”周伯仁任仆射,他厉声说道:“现今尽管同为人主,然而这又怎么可以等同于尧舜的圣明之治呢?”明帝异常恼怒,回宫后便亲手写了满满一张诏书,交给廷尉,命他们逮捕周伯仁,准备将其杀掉。几天后,明帝又下诏将周伯仁释放,群臣前去看望他。周伯仁说:“这几天我知道自己还不应当死,因为我的罪还不致如此。”

※原文

王大将军当下,时咸谓无缘尔。伯仁曰:“今主非尧、舜,何能无过?且人臣安得称兵以向朝廷?处仲狼抗1刚愎,王平子2何在?”

※注释

1 狼抗:高傲,自高自大。 2 王平子:王平子素有盛名,他勇力过人,为王敦所惧,死于王手。

※译文

王大将军即将率兵顺江而下,当时大家纷纷议论没有理由这么做。周伯仁说:“当今的皇帝不是尧、舜,怎么可能没有过失呢?况且做臣子的,怎么可以用兵攻打朝廷呢?处仲(王敦)这个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王平子现在在哪里呢?”

※原文

王敦既下,住船石头,欲有废明帝意。宾客盈坐,敦知帝聪明,欲以不孝废之。每言帝不孝之状,而皆云:“温太真所说。温尝为东宫率1,后为吾司马,甚悉之。”须臾,温来,敦便奋其威容,问温曰:“皇太子作人何似?”温曰:“小人无以测君子。”敦声色并厉,欲以威力使从己,乃重问温:“太子何以称佳?”温曰:“钩深致远2,盖非浅识所测。然以礼侍亲,可称为孝。”

※注释

1 率:官名。 2 钩深致远:指贤能聪明。

※译文

王敦起兵东下,将船停泊在石头城,企图废黜明帝的太子名分。当时宾客满座,王敦自知太子聪明,便想用不孝的罪名来将其废掉。每当讲太子不孝的罪状时,王敦总是说:“这是温峤说的。温峤曾担任东宫官职,后来又担任我的司马,对宫中的事情非常熟悉。”过了一会儿,温峤进来了。王敦便装出威严的面色,问温峤:“皇太子为人怎么样?”温峤说:“小人无法揣测君子。”王敦声色俱厉,想以威胁来强迫温峤听从自己,就再次问道:“太子哪里好?”温峤答道:“他聪明贤能、见多识广,不是浅薄之人所能测度的。他完全遵从礼教来侍奉亲长,可以称得上是孝子。”

※原文

苏峻既至石头,百僚奔散,唯侍中钟雅独在帝侧。或谓钟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古之道也。君性亮直,必不容于寇雠,何不用随时之宜、而坐待其弊邪?”钟曰:“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而各逊遁以求免,吾惧董狐1将执简而进矣!”

※注释

1 董狐:春秋时敢于冒死秉笔直书的史家。

※译文

苏峻的叛军到达石头城,朝中官员纷纷落荒而逃,只有侍中钟雅一个人守着成帝。有人对钟雅说:“看到可行的事情就前进,知道有困难就后退,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你这么忠诚坦率的性格,肯定不被仇敌所容。为何不见机行事,反而在这里等着祸患的来临呢?”钟雅说:“国家混乱而不去匡救,皇上危难而不去保护,反而各自逃跑以求免祸,我恐怕古代的良史董狐即将拿着竹简来了。”

※原文

庾公1临去2,顾语钟后事,深以相委。钟曰:“栋折榱崩3,谁之责邪?”庾曰:“今日之事,不容复言,卿当期克复之效4耳!”钟曰:“想足下不愧荀林父5耳。”

※注释

1 庾公:庾亮。下文“钟”指钟雅。 2 临去:指苏峻之乱时百官奔散一事。 3 栋折榱崩:梁柱折断,房子崩塌,喻指国家倾危。榱,椽子。 4 克复之效:指击败叛军,收复京都。 5 荀林父:春秋时晋国大臣。据《左传》记载,宣公十二年,荀林父带兵击楚救郑,结果大败而归,但是晋侯采纳士贞子的劝谏,对他未加处罚。宣公十五年,荀林父果然在曲梁大败赤狄,灭了潞国。

※译文

庾公(庾亮)离开时,回头叮嘱钟雅今后需要做的事情,将朝廷大事托付给他。钟雅说:“国家遭难,这是谁的责任呢?”庾公说:“现在的事情,不容许再多说了,你应当期待光复后的情景啊。”钟雅说:“想必你不会愧对荀林父吧。”

※原文

苏子高事平,王、庾诸公欲用孔廷尉为丹阳。乱离之后,百姓凋弊。孔慨然曰:“昔肃祖临崩,诸君亲升御床,并蒙眷识,共奉遗诏。孔坦疏贱,不在顾命之列。既有艰难,则以微臣为先,今犹俎上腐肉,任人脍截耳!”于是拂衣而去,诸公亦止。

※译文

苏子高(峻)的叛乱平定后,王导和庾亮等大臣想任孔廷尉(坦)做丹阳尹。因战乱不断,百姓颠沛流离,生活困苦。孔坦感慨地说:“之前肃祖(司马绍)临终时,你们几个亲临御床边,共同受到眷顾和赏识,也一起接受了遗诏。我孔坦由于位卑才疏而不在顾命大臣之列。如今有了困难,却把我推到最前面。现在我就像是砧板上的烂肉,任人切割。”说罢拂袖而去,大臣们也只好作罢。

※原文

梅颐1尝有惠于陶公2。后为豫章太守,有事,王丞相遣收之。侃曰:“天子富于春秋3,万机自诸侯4出,王公既得录,陶公何为不可放!”乃遣人于江口夺之。颐见陶公,拜,陶公止之。颐曰:“梅仲真膝,明日岂可复屈邪!”

※注释

1 梅颐:字仲真,曾任豫章太守。梅颐的弟弟梅陶曾任王敦手下的咨议参军,王敦听信谗言想杀陶侃,梅、陶劝阻,陶侃得免。这里说梅颐有惠于陶侃,当是误记。 2 陶公:陶侃。 3 富于春秋:婉词,指年轻。 4 诸侯:这里指高级官员。

※译文

梅颐曾于陶公(陶侃)有恩。后来梅颐担任豫章太守,因为犯事,丞相王导派人逮捕他。陶侃说:“天子年轻,国家的事情常由大臣做主,王公既然能够抓了梅颐,我陶公怎么不能够放了他呢!”于是派人在江口将他夺下。梅颐见到陶公,屈身行跪拜礼,陶公阻止他,梅颐说:“我梅仲真的双膝,日后难道还会再跪下吗?”

※原文

何次道、庾季坚二人并为元辅1。成帝初崩,于时嗣君未定。何欲立嗣子,庾及朝议以外寇方强,嗣子冲幼,乃立康帝。康帝登阼,会群臣,谓何曰:“朕今所以承大业,为谁之议?”何答曰:“陛下龙飞2,此是庾冰之功,非臣之力。于时用微臣之议,今不睹盛明之世。”帝有惭色。

※注释

1 元辅:首辅,即宰相。 2 龙飞:比喻帝王登基。

※译文

何次道、庾季坚二人同是成帝的宰相。成帝刚去世,当时还没有选定继承帝位的人选。何次道想立皇太子,而庾季坚和其他朝廷官员则认为目前外寇正是强大之时,皇太子年幼,因此立了康帝。康帝即位,会见群臣,他对何次道说:“我今天之所以能够登上帝位,是谁的提议呢?”何次道答道:“陛下能够继承帝位,都是庾冰(季坚)的功劳,而非我的力量。当时要是按照我的意见,就看不到现在这种昌盛的时代了。”康帝听后,脸上流露出惭愧的表情。

※原文

江仆射年少,王丞相呼与共棋。王手尝不如两道许,而欲敌道戏,试以观之。江不即下。王曰:“君何以不行?”江曰:“恐不得尔。”傍有客曰:“此年少戏乃不恶。”王徐举首曰:“此年少,非唯围棋见胜。”

※译文

江仆射(虨)年少时,王丞相(导)将其叫来一起下棋。王的棋艺原比江的差两道左右,却想与他对等下棋,试看他怎么样。江并没有马上动子。王说:“你怎么不走呢?”江说道:“恐怕不能这样吧?”旁边就有客人说道:“这个年轻人的棋艺非常不错。”王缓缓地抬起头来说:“这个年轻人,不只是围棋胜出。”

※原文

孔君平疾笃,庾司空为会稽,省之,相问讯甚至,为之流涕。庾既下床,孔慨然曰:“大丈夫将终,不问安国宁家之术,乃作儿女子相问!”庾闻,回谢之,请其话言。

※译文

孔坦病重,庾冰当时正任会稽内史,他去探望孔坦,问候病情,情真意切,并因其病重而难过地流泪。庾冰离开坐榻后,孔坦感慨地说:“大丈夫即将离开人世,不去问他治国安邦之道,却像个小儿女一样前来问候!”庾冰听到后,赶忙转身向他道歉,并请求孔坦说出临终教诲的话。

※原文

桓大司马诣刘尹,卧不起。桓弯弹弹刘枕,丸迸碎床褥间。刘作色而起曰:“使君如馨地1,宁可斗战求胜?”桓甚有恨容。

※注释

1 如馨地:如此,这样。

※译文

桓大司马(温)去走访刘尹,刘躺在床上不起身。桓就用弹弓来弹刘的枕头,结果弹丸破碎,散落在了床褥上。刘变了脸色,起身说道:“使君居然这样,难道这种情况也可以靠打仗来获胜吗?”桓听后,脸上流露出恼怒的神色。

※原文

后来年少,多有道深公者。深公谓曰:“黄吻年少,勿为评论宿士1。昔尝与元明二帝、王庾二公周旋2。”

※注释

1 宿士:老成饱学之士。 2 周旋:交往。

※译文

后生少年们经常谈论深公(竺法深)。深公对他们说:“你们这些黄口小儿,不要总是随便议论老成饱学之士。以前,我曾与元、明二帝(司马睿和司马绍)以及王导、庾亮二公交往。”

※原文

王述转尚书令,事行便拜。文度曰:“故应让杜许。”蓝田云:“汝谓我堪此不?”文度曰:“何为不堪,但克让自是美事,恐不可阙。”蓝田慨然曰:“既云堪,何为复让?人言汝胜我,定不如我。”

※译文

王述升任尚书令,一接到诏命就忙去赴任。他的儿子王文度说:“本该谦让给杜许二人。”王述说:“你觉得我能胜任这个任务吗?”文度说:“当然能胜任了,不过谦让是美德,恐怕还是应该不能缺的。”王述感慨地说:“既然可以胜任,为何还要谦让?别人都说你比我强,看来到底还是不如我。”

※原文

孙兴公作《庾公诔》,文多托寄之辞。既成,示庾道恩,庾见,慨然送还之,曰:“先君与君,自不至于此。”

※译文

孙兴公撰写《庾公诔》,文中很多话都寄有深情厚谊。写成后,给庾亮的儿子庾羲看,庾羲看完后感慨地将其送还,并说:“先父同您的关系原本不至于像您在文中写的那样交情深厚。”

※原文

刘简作桓宣武别驾,后为东曹参军,颇以刚直见疏。尝听记1,简都无言。宣武问:“刘东曹何以不下意2?”答曰:“会不能用。”宣武亦无怪色。

※注释

1 听记:听候处理公文的意见。 2 下意:提出意见。

※译文

刘简担任桓温的别驾,后来又担任东曹参军,往往因为刚正率直而被疏远。有一次,刘简曾去听候桓温有关处理公文的意见,刘简一直都没有说话。桓温问:“刘东曹怎么不发表意见。”刘简答道:“终归是不会被采用的。”桓温对他也没有责怪之意。

※原文

阮光禄赴山陵,至都,不往殷、刘许1,过事便还。诸人相与追之。阮亦知时流必当逐己,乃遄疾而去,至方山,不相及2。刘尹时为会稽,乃叹曰:“我入,当泊安石渚下耳,不敢复近思旷傍。伊便能捉杖打人,不易。”

※注释

1 许:同“所”,表示住所。 2 相及:赶上他。相,表示动作偏向一方。

※译文

阮光禄(裕)参加成帝(司马衍)的丧礼,到京都后没有到殷浩和刘惔的处所,事情结束后就往回返。众人都一起去追赶他。阮光禄也早就猜到这些当地名流会追赶自己,就急忙离开。这些人追到方山,还是没有追上。刘惔当时正谋求出任会稽太守,他叹息道:“我要是到会稽去,就只能将船停泊在安石(谢安)的处所旁,而不敢靠近思旷(阮裕)。不然他会举起木棒打人,肯定的。”

※原文

王、刘与桓公共至覆舟山看。酒酣后,刘牵脚加桓公颈,桓公甚不堪,举手拨去。既还,王长史语刘曰:“伊讵可以形色加人不?”

※译文

王濛、刘惔和桓公(温)一同到覆舟山游览。喝够了酒后,刘惔抬起脚架在桓公的脖子上,桓公实在受不了了,就用手将刘惔的脚拨开。回来后,王长史(濛)对刘惔说:“他难道可以给人凶横的脸色看吗?”

※原文

罗君章1曾在人家,主人令与坐上客共语。答曰:“相识已多2,不烦复尔。”

※注释

1 罗君章:罗含,字君章,晋人,官至廷尉、长沙相。 2 多:这里的意思是时间久。

※译文

罗君章曾在别人家做客,主人让他和客人们一起聊聊,他回答说:“大家都相识已久,不必麻烦再这样做了。”

※原文

韩康伯病,拄杖前庭消摇1。见诸谢皆富贵,轰隐交路2,叹曰:“此复何异王莽时?”

※注释

1 消摇:同“逍遥”,悠闲自适的样子。 2 轰隐交路:车马、仆从往来于道路。

※译文

韩康伯生病,拄着拐杖在庭前散步,看见谢家人人富贵,车马仆从往来不断于大路上。他叹道:“这同王莽专权时有什么区别啊!”

※原文

王文度为桓公长史时,桓为儿求王女,王许咨蓝田。既还,蓝田爱念文度,虽长大,犹抱著膝上。文度因言桓求己女婚。蓝田大怒,排文度下膝,曰:“恶见1,文度已复痴,畏桓温面?兵,那可2嫁女与之!”文度还报云:“下官家中先得婚处。”桓公曰:“吾知矣,此尊府君不肯耳。”后桓女遂嫁文度儿。

※注释

1 恶见:少见。恶,形容词,难。 2 那可:怎么能。

※译文

王文度任桓公(温)的长史,桓公就为儿子求娶王的女儿。王答应回家请示父亲蓝田(王述)。回到家里,王述因疼爱儿子的缘故,还是将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抱起来放在膝上。文度就趁机将桓温求亲的事说给了父亲。王述听后勃然大怒,他把文度推下膝说:“真是太少见了!文度竟然犯傻。害怕桓温的脸色吗?身为一个兵士,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他们家呢?”文度只好回桓温道:“女儿早就有婆家了。”桓公听后说:“我知道了,这是你父亲不同意罢了。”后来,桓公的女儿最终嫁给了文度的儿子。

※原文

王右军与谢公诣阮公1,至门,语谢:“故当共推2主人。”谢曰:“推人正自难。”

※注释

1 阮公:阮裕,字思旷。 2 推:推崇,推许。

※译文

右军将军王羲之和谢公(谢安)去拜访阮公(阮裕),走到门口,王羲之对谢公说:“我们应当共同推崇主人。”谢公说:“正是推崇别人这件事,让人觉得很难。”

※原文

太极殿始成,王子敬时为谢公长史,谢送版,使王题之,王有不平色,语信云:“可掷著门外。”谢后见王,曰:“题之上殿何若?昔魏朝韦诞诸人,亦自为也。”王曰:“魏祚所以不长。”谢以为名言。

※译文

太极殿刚刚建成,王子敬当时担任谢安的长史,谢安命人送匾去让王子敬题写。王子敬显露出不满的神情,对来人说:“可丢在门外。”谢后来又见到王,问道:“给正殿题的匾怎么样了?以前魏朝韦诞等名流,也都是这样做的。”王说:“这就是魏朝江山为什么不能长久的原因。”谢安认为这是一句名言。

※原文

王恭欲请江卢奴为长史,晨往诣江,江犹在帐中。王坐,不敢即言。良久乃得及。江不应,直唤人取酒,自饮一碗,又不与王。王且笑且言:“那得独饮?”江曰:“卿亦复须邪?”更使酌与王。王饮酒毕,因得自解去。未出户,江叹曰:“人自量,固为难!”

※译文

王恭想请江卢奴做长史,早晨到江家去,江还在帐中。王坐下后不敢立即开口,好长时间才说明来意。江没有说什么,只是命人拿来酒。自己喝了一碗,也不请王喝。王就边笑边说:“怎么可以一个人喝酒呢?”江说:“你也要喝吗?”于是就命人给王斟酒。王喝了酒后就趁机离开。还没有走出门,江便感叹道:“一个人要正确估量自己,本来就是很困难的啊!”

※原文

孝武1问王爽2:“卿何如卿兄?”王答曰:“风流3秀出,臣不如恭,忠孝亦何可以假人4!”

※注释

1 孝武:指晋孝武帝司马曜。 2 王爽:他是王恭的弟弟,下文问的“卿兄”即指王恭。 3 风流:风采,神韵。 4 忠孝忠孝亦何可以假人:意思是在忠孝方面自己比哥哥强。假人,借给别人。

※译文

晋孝武帝司马曜问王爽:“你和你哥哥王恭相比如何?”王爽回答:“风流与才华,我比不上王恭,若说起忠孝之德,又怎么可以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