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懵懵懂懂

五岁那年，我开始上学，哥哥六岁，上学了遇到的人就多了，听到的东西也就多了。

我和哥哥被分在了一个班里，班里的小男生经常欺负我，而哥哥就是我的保护伞，那时候觉得哥哥好高大，虽然这个妹妹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他依然处处护着这个妹妹。

家里依旧是穷的一贫如洗，我和哥哥的衣服上总是补丁摞着补丁，袜子动不动就穿不了了，寒冷的天也只能光着脚穿着鞋。一到冬天，母亲就开始用她那双灵巧的手给我们做来年的鞋子。

家里穷，拉不起电，我和哥哥只能每天一人搬一个小板凳，点根蜡烛，趴在那写作业。同学们家里情况好的，每天早上都能吃点东西，比如他们的妈妈烙的饼子，比如让人回味无穷的香香的油香，而我和哥哥什么也没有。

记得有一次，同学的妈妈烙了饼子，很香.......我们放学回来跟妈妈说，我们也想吃那样的饼子，妈妈把我和哥哥拉到我家的仅能吃一顿拌面的面袋子跟前，给我们俩看，然后说：“我们家不比别人家，你们两个要懂事，等我家以后粮食多了，天天给你们俩烙饼子”。我和哥哥还自我安慰：“没有就算了，我们多吃点菜。”那点面，妈妈楞是给我们吃了一个月，每天都是拌汤，稀的能数的过来的几个面疙瘩。菜也是母亲自己种的，全是菠菜，土豆，还记得跟妈妈开玩笑，说自己的小脸都快吃绿了。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一点，可是我们也长大了。

记得那年夏天，七十多岁的姥爷拄着拐杖第一次来他的新女婿家，来看他的女儿，一进门，姥爷什么话也没有说，这看看，那看看，房子是危房，炕上的床单是一块块的碎布拼接起来的，我和哥哥的衣服上补丁到处都是，家里的米面也是所剩无几。姥爷叹了一口气，擦了一把脸（顺便把眼角的泪花擦掉了），子女七个，这个女儿是最差的。姥爷把继父和母亲叫到跟前，埋怨母亲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给他说，埋怨继父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和孩子过这样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就是事实。爷爷领走前给了母亲一百块钱，让把家里的电拉上，以后不要再用蜡烛了。

第一次写作业不用点蜡烛了，家里到处都是亮的，那时候真的是激动加兴奋。

姥爷让母亲和继父第二天去他们家里一趟，后来听母亲说，姥爷把所有的子女都叫到跟前给我们家募捐，能捐什么捐什么，有什么给什么，什么都没有的出钱也行，当然，捐钱是不可能了，舅舅舅妈们什么样的人，母亲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最后也只有大姨把姐姐们不穿的衣服全部都给了我们，母亲拿回来了很多衣服，虽然都是姐姐们穿过的，但对于我和哥哥来说，比起穿带补丁的衣服，真的已经很好了。经历了这一次，母亲的心里稍微有些温暖，特别感激她的大姐，毕竟这些衣服够我和哥哥穿好几年的。母亲也以每年新种的大米作为对大姨的回报。

母亲用姥爷给的那一百块钱，拉电用了二十，还剩八十，又买了两头小猪，十多只小鸡，继父去了村里的工厂打工，母亲全心全意的操持着这个家，就这样，这个家的小日子慢慢的走上正轨。至少基本的温饱不成问题了。

记得有一晚，我和哥哥弟弟还有村里的小伙伴在打谷场上玩捉迷藏，哥哥带着我和弟弟藏好了之后，同村的一个小姐姐找我们，小姐姐别的人都找了，就是没有找我们三个，不是没找到，而是根本没有找，后来我们出来和她理论“为什么不找我们？”她指着我说：“你又不是我们这的，你是你妈妈带来的，你是野孩子，你连爸爸都没有，他的爸爸根本不是你的爸爸，所以你才不是我们的小伙伴，你应该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我哭了，跑回家了，哥哥一把推了那个小姐姐，“不许你这么说我妹妹”。最后哥哥和弟弟带着伤回来了，母亲问了经过，去找那个小姐姐的家长算账去了。哥哥和弟弟安慰我：“你就是我的妹妹，别人说那是他们不知道，你是妈妈后来生的，他们没见过。”其实大概哥哥当时也不明白亲生和带来的是个什么概念吧。

人生没有一番风顺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清贫的日子，依然有浪花泛起。

父亲因为在监狱积极改造被提前释放了，父亲找到了我的学校，在老师的帮助下，说要看我，我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父亲的这张脸有了印象，个子不高，胖胖的，头发很稀，很凶。他高高的站在我对面，让我叫他爸爸。“爸爸”这个词好陌生，怎么又出来个爸爸，不是已经有个爸爸吗？虽然不是很亲近。懵懵懂懂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甩过头跟他说了一句：“你才不是我爸爸呢，我有爸爸。”他大概是伤心了，一直到后来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说我不认识他。

父亲找完我又去找母亲了，据母亲说，父亲想把我带走，可是他不同意，所以大吵了一架，再后来，我有七八年的时间再也没有见到他。

就这样，在母亲的讲述下，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不是这个家的，真的是带来的，真的因为这样的原因一句话都不想说，后来我的性格就变了，虽然哥哥弟弟依然对我很好，可是很明显，大家都知道了，我不属于这里，不是这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