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城:一段正在消逝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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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重现?

恭王府的气派在中路院落的宫门处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两尊巨大的石狮子蹲在雕花的石座上,虎视眈眈地守卫着王府的府邸。前门的屋顶覆盖着绿色的琉璃瓦——这种颜色的琉璃瓦是亲王身份的最显著象征,皇帝留给自己用的是黄色和蓝色的琉璃瓦。

清华大学古建筑专家郭黛姮教授2003年底来到恭王府的时候,被这最后的王府气象震撼了。但一进了府门,就是空旷的院子,长满了荒草。这儿曾是富丽堂皇的恭王府正殿——银安殿及其配殿的所在地,这一礼仪性场所里浓缩了王府的威仪,只在举行重大仪式时才打开。但就在清朝灭亡不久后的1916年元宵节,它们全都毁于一场大火。人们只能从《大清会典·事例》的记载中想象出一点当时的情景:“正殿中设座,高八尺,广十有一尺,修九尺。基座高尺有五寸,朱须彩绘五色云龙。座后屏三开。上绘金云龙均五爪,雕刻龙首有禁。”

“根据《文物保护法》,全毁建筑不再复建。但恭王府其他建筑还在,缺少了正殿怎么行?”在谷长江的坚持下,国家文物局同意复建。

“但我们有的只是这堆废墟。”郭黛姮说,既找不到见过银安殿的人,也找不到一张照片,有限的史料中,也缺乏对此殿的详细记载。

仅凭“样式雷”平面图是无法推断立面具体数据的。2004年冬天,北京考古研究所首次开掘了火场遗墟——银安殿及其配殿遗址。位于殿内前部的一排柱础遗址,更标识出“和府”到“恭王府”的一个变迁——由于扩建,原来的柱子被向外移动了。“王府足制”字样的砖、根据回填土色确定的磉墩位置,则解决了复建的许多基本问题,如殿的大小、结构等。

经过考古,可以算出大殿“身体”的数据,但大殿的顶是什么样子呢?有的古建筑专家依据考古发掘,认为柱子位置偏向山墙,由此屋顶应是“硬山顶”样式。郭黛姮则认为,由历史依据看,恭王府为亲王等级的文物建筑,应使用亲王等级的“歇山顶”。她以前曾带着学生测绘过大量古建,发现颐和园的一些歇山顶建筑,因台基小,柱位偏山墙。歇山样式由此确定。

如今的银安殿至少在形制上还原了王府盛时的气象:正殿采用歇山顶、五踩斗拱,绿色琉璃瓦衬托着屋脊上的吻兽;配殿用灰筒瓦,三踩斗拱;耳房为双卷勾连搭,一斗三升斗拱。

其实,恭王府内最早开始修缮的不是正殿,而是多福轩。多福轩位于恭王府东路,曾是和孝公主的居所、恭亲王的会客厅。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恭亲王奕就在此处与英法代表谈判,多福轩见证了《北京条约》的签订始末。因其特殊的历史价值,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为其修复拨款5万美元,恭王府管理中心2003年10月委托北京建筑工程学院进行设计。

此处为何叫“多福轩”呢?孔祥星说,当时有人提出,“因为满屋贴满了福字”,甚至找专家论证福字怎么贴。一开始的设计延续了当时一门四窗的格局,但有一个疑点:中间开间两扇大门旁边两个窗户用的木材与别的地方不一样,质地、做工都比其他地方差很多。“难道是恭亲王时期的豆腐渣工程?”想想不对,“王府里明面儿上的工程,怎么可能?”

孔祥星想,这里后来用作辅仁大学的图书馆,是公共场所,应该有照片留下。去对面辅仁大学查找,果然找到一张当年的图书馆内景图,又对照1937年的实测图发现,有两个开间原来是门,后来是艺术研究院改建录音室时为采光需要改的。而“多福轩”里根本就不是贴满了福字,而是挂着多幅“福寿”大匾。这恰与溥仪的七叔载涛在《清末贵族生活》一文中提及的景象吻合:“进二门后,中为穿堂客厅,所谓穿堂者,正中有绿油屏门四扇,无事不开……横楣上方,例挂御笔匾额及福、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