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缺根筋的二少爷
「少爷,有个姓柳的少爷在外头求见。」一名丫头走进来禀告道。
「呵。先去招呼着,我这就过去。」司徒桓吩咐丫头。
「是。」那丫头退了开去。
「爹,我先出去了,那是我在北平念大学时的同学,我先过去了,您休息一下吧!」司徒桓走了出去。
司徒桓步入正厅,一见柳日清便觉得他比以前成熟也沉静了,边说:
「嗯,老同学,怎么那么闲来探望我啦?」
「桓,见到我来,高兴吧!」他俩热情地拥住了对方。
「怎么,你这几天有空来找我呀?」司徒桓见到老同学,一扫方才的阴霾。
「唷,咱们司徒少爷这不是摆明了不欢迎吗?」柳日清嘻嘻而笑。
「怎么,你还以为我会笑着迎接你呀!说真的,现在战况怎么样?咱们住在后方,消息也不甚灵通。」司徒桓关心地问起国家大事。
「现在前线蛮紧张的。你明白,咱们国家虽然大,但是国力薄弱,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和日本鬼子打到底。中国的老百姓多团结呀!不过,前些天,日本鬼子一直在东北上空放炸弹向我们示威,炸死了不少家中没挖坑道的老百姓。有些也因坑道出口被埋了,一家子就活活被饿死或焗死在里面。」柳日清气愤难填,握紧了拳头。
「那你现在怎会有时间来看我?」司徒桓不解地问道。
「哦,我参加了游击队,四处跑。这些天来到了隔邻小镇聚集,想起你就在附近便过来瞧瞧。」
「真是羡慕你极了,我游手好闲,真是惭愧呀!」
「桓,我记得以前在学校老高喊爱国口号,整天搞爱国运动的是你吧?如今......」
「我也明白,但家庭给我的枷锁,让连我自己都管不好,哪有资格管国家大事呀!」司徒桓颓废地说。
「桓,你还是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呀,爱国没有分早晚。只要有心,还是可以和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将日寇赶出中国,还中国老百姓安定的日子。」柳日清激昂地说。
「好,我会考虑一下。等迟些我办完事后再去找你。」
想当年,司徒桓还在清华读大学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带领同学再大街上演讲,表演话剧,以燃烧中国人民的抗战之心。他曾立志要为国效力,但如今......就像是他娘手上把玩的木偶。她娘扯哪条线,他就动哪条手或哪条腿,他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他娘的手里。但自从遇上了灵儿后,他的心就出了轨,再也不能守住自己了。这是他打心底想要守护一生的女孩。
「桓,桓......」柳日清唤着他的好友。
「怎么?你这样望着我干啥?」司徒桓摸了摸头。
「老弟,你在谈恋爱了嘛!」柳日清带着研究的目光望着司徒桓。「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孩儿能有那么大本事俘虏了咱们清大出名的冰男。」柳日清开怀地大笑。
「她呀,你就别打主意见了。我怕你见了她,反而倒过来说是我配不起她呢!」司徒桓浮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仿似灵儿就在他眼前。
「真有那么好吗?是甚么人家的闺女呀?」
「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但却像是寒冬中的腊梅一样坚毅不屈。又是个感性、善良、多情、温柔的女孩。她是块瑰宝,我又哪舍得把她介绍给其他男孩子,自找苦吃。」司徒桓说得半真半假地。
「那......名字总能说来听听吧!」柳日清鬼马地向司徒桓靠近,八卦地问道。
「灵儿。」
「灵儿,不错、不错,果然是有灵性的名字啊!」柳日清拍了拍大腿站起来夸着。
「老弟,我也不便打扰那么久了,下次如果再回到这儿,一定来看你。到时可要把嫂子介绍给我认识喽!」
「哎呀,难得一场来到,好歹吃过晚饭再走嘛!顺便可以让咱俩好好儿谈谈!」司徒桓挽留他。
「不了,总部要点人的,我也是时候回去报到了。放心,我有预感咱俩在不久的将来会再见的。我的预感一向很准呵!」柳日清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一次了。」司徒桓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好友,扫了扫额钱的几丝落发。
「走吧!我送你过去。」司徒桓陪柳日清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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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李府大宅来了两名稀客。其中衣着光鲜的一位是李老爷的表弟李少朗,另一位是李少朗的随从李家义。
「老弟,好久不见喽。」李老爷上前拥抱表弟李少朗。李少朗今年四十馀岁,长得文质彬彬,和李老爷一点都不像,不过他倒也是和生意人。
李少朗自十几年前丧妻后,身边又无儿女承欢膝下,所以不断四处发展事业,倒是让他发了大财,现今家财万贯。
「老弟,这次怎么有空来探望我呢?也不派个人先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去接你嘛!」李老爷责怪道。
「哪还用接呀,我记性可好呢!虽然上次来已是几年前的事了,不过我还是记得这条路的。」李少朗指指自己的脑袋说。
「哈......哈......老弟,我上次见你的时候是在烟台,那次你是过去谈生意的吗?」李老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对了,这次打算在这里逗留多久呀?」
「哟,你这么快就想赶我走呀?」李少朗打趣地说。
「怎会呢?我想多留你几天都来不及呢!只是我知道你这大忙人不会就留,我也不敢浪费你的宝贵赚钱时间。」李老爷哈哈大笑。
「我这次大概会逗留十天,然后坐火车直去上海,谈完那笔生意,我就要回南京啦!」
「啊!那你快去忆杏居休息一下,然后我再去找你下盘棋分个胜负。我现在要到钱庄去办点事,要不要帮你带点大烟回来?咱家可没人用那东西呢!」李老爷边走边说。「你呀,就是戒不了烟和女人。」他摇了摇头走出客厅。
随从李家义在他家老爷耳边禀告道:「红云镇以西走十公里外有间叫烟雨阁的妓院,那儿的老鸨叫凤娘。她手下有的是出名的美女,而且个个能歌善舞不在话下,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精。要甚么姑娘就有甚么姑娘。老爷您要过去瞧瞧吗?
「不用了!」李少朗站起来整了整衣衫。
「啊......」李家义张大了双眼,他不信他家老爷会放得下温柔的女人乡。
「你就直接过去那儿,星期五晚报下烟雨阁,价钱由她们开。」李少朗以命令的口吻说。
「是,小的明白了。」李家义躬了躬身,退出去。
李少朗一踏出忆杏居,迎面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他禁不住眼睛一亮:「哗!这是当年那个小灵儿吗?」
「二老爷,您好!灵儿来给您请安啦。」灵儿低头福了福。
「好、好,就别多礼了。来,咱们到园子里坐会儿,好好谈谈吧!」李少朗微笑地打量着灵儿,朝园子里走去。
他上一次来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他知道灵儿是李夫人捡来的,也知道灵儿自幼便是贝尚的童养媳,那时灵儿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但却有一双含有忧伤的楚楚眼神。或者就是这个原因吧,令他一见到她便有一种很深刻的心疼,想对这孩子好些。当时他想将灵儿收为义女带回南京,但因为李夫人那时已将灵儿收了作童养媳,这事也就作罢了。这次一见却已是个亭亭玉立、十七岁的少女了,那种眼神虽没变,但却好像多了份属于少女的忧愁。她这种神态像极了一个人,也唤起了十几二十年前一段早已被他埋在心底的憾事。
「二老爷,您过得还好吗?」灵儿对这二老爷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激,每次见到他都会觉得有种属于慈父般的温暖。而且二老爷对她也很好,来这里小住总会为她带点吃的、穿的、玩的,儿时二老爷送她的玩具,到现在还留着呢!
「我?还不是一样......一个没有家的人。」李老爷落寞的叹着。
「二老爷,您不打算再续弦吗?一个人很孤单的。」灵儿看了看二老爷那落寞的模样,不禁关心起来。
「我也老了,还纳甚么妾呀!况且......我还有一个十几年还解不开的结,唉!」李少朗径自出去神来。
「二老爷,天气有点冷。灵儿去为您倒杯热茶暖暖手。」
李少朗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望着远方出起神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泪满面,鬓如霜。」
唉!我俩又何止十年不见了呢。你到底在哪里?为甚么你好像随空气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李少朗陷入回忆的思潮里,不断回想起当年的每一个画面。
「老爷,茶来了。」灵儿向园子里走来。李少朗抬起头随着灵儿的声音望了过去。突然,他觉得眼前的灵儿和当年的
她真的长得好像,不止样子像,就连举手投足都跟她一样,充满了柔美,他看呆了。
「二爷,我脸上有甚么东西吗?」灵儿尴尬地站在一旁用细软的手摸了摸腮。
「噢!没有没有,只是你长得实在太像我多年的一个朋友,差点把你们认错了,有点愕然而已。」李少朗向灵儿解释道、
「噢,那人......是您的意中人吗?」灵儿好奇地闪烁着大眼睛。
李少朗接过杯子暖了暖手。「她岂止是我的意中人呀,」李少朗苦笑着。「她简直是我想要陪伴一生的人。」
「那现在她在哪儿呀?」灵儿继续追问。
「你这小丫头,原来好奇心还不少嘛!等我找到她一定带你去见她。」李少朗瞟了灵儿一样,结束了这个蛀心的话题。
「你呢?这几年好吗?贝之、贝尚还有没有常欺负你呀?」李少朗关心的问着眼前这个人比黄花瘦的孩子。
「我......」灵儿的眼里重新泛起了一层黯淡,那晚的事情常令她从噩梦中惊醒,
「我过得还好,两位少爷欺负久了也没啥兴趣再寻我开心了。」灵儿深深地呼出一口怨气,眼圈一红。
「算了,我也知你忍受得很痛苦。但我深信善良的人会有好的回报。」李少朗拍了拍灵儿的肩膀。
「是吗?」灵儿的眼神一亮,二爷的话令她想起了司徒桓,我们会有好结果吗?
「灵儿,你这死丫头又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滚来帮我穿鞋。」松园内传出了一把暴躁的声音。
「二老爷,我先回去服侍二少爷了,您自个儿四处走走吧!」灵儿闻声忙站了起来。
「不忙,反正我也很久没看见那孩子了,我和你一起过去吧!」李少朗也站了起来,灵儿向二爷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她明白二爷是为了帮她,怕她一个人进了去又会受罪。有个长辈在,就算李贝尚再猖狂也不至于没教养到在长辈面前撒野。
「贝尚,你的性格还是这样,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嘛!」李少朗人未到声先至。
推开门,只见门帘挡住了光线,使室内充满了阴暗。李贝尚不喜欢日光,窗帘和门帘都选用灰布。而且房内还因为长期封闭而缺乏空气。入门便觉得胸口很闷,一股霉气令人透不出气来。
「我说贝尚呀,你也该多开点窗嘛!你不难受,人家可怎么受得了。」李少朗走进窗口,掀开灰窗布,打开了一扇窗。阳光和冷风一下子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令人心头大畅。
「表叔,我......」贝尚还是一脸不满地嘀咕。
「死丫头,还不滚过来帮我更衣。」他的音量调低了些,灵儿连忙走过去,为贝尚披上外衣和套上了黑布鞋,便退了开去。
「我出去打盆水给二少爷您洗脸。」灵儿冷淡地说着,捧起盆子向外走去。贝尚看了她那神情,真是恨在心头。
为甚么她从小就用这样一副打从心底讨厌他的模样对他?她的脸色每每让他感觉到,如果他不是她要服侍的主子,她连甩他一眼都觉得浪费。
灵儿从没有反抗过他,默默的逆来顺受早已成了习惯,但就因这样,令他觉得更可恨。她真是这样讨厌他吗?讨厌得连话也不想回他一句?可恨!
「贝尚,人都走远了,你是否可以收起你那恶毒的脸色啦?」李少朗心里头也明白这傻小子是爱灵儿的。这是属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直觉。
但这小子好像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爱,亦或是他压根儿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早已掉到灵儿那儿去了?但他这做表叔的,却也不能擅作主张把他的心意告诉灵儿,毕竟这是两人之间的缘分,能不能开启就只能看他自己了,他这表叔也只有在旁干著急的份儿。
「贝尚,你这样又何苦呢?害惨了自己又害惨了灵儿。换个方式表达不行吗?你们可要对着一生一世的,这样下去只能令彼此都痛苦,你是不是应该想一想?」李少朗语重心长地望着表侄子。
「我......可不懂您在说什么呢?」李贝尚微低着头整理衣裳,一点也没注意到表叔无奈的表情。
「那臭丫头是我娘硬塞给我的,可不是我想要的,我才是吃亏的那个呢!我不出气在她身上,难道要出在自己身上吗?」李贝尚站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然后在李少朗身边坐了下来。「您瞧她那嘴脸,好像我欠她什么似的。」
这两人真是前世错乱了骨头,互不让步嘛!一切只好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