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倨后恭
黑欺负赵宸的事情，农夫们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也有所耳闻，在他们的印象中，赵宸就是个软蛋怂包，万万没有想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赵宸非常强势，硬是把黑这个让农夫们敢怒不敢言的村霸给震得一愣一愣的，硬生生逼退。
“赵宸，你不错，很不错。胆大心细，懂得以秦律自保，难得。”
“赵宸，你胆识过人，我等佩服。”
农夫们不惜溢美之词，对赵宸大加赞扬。他们扪心自问，面对黑，也没有赵宸这般胆识，不敢扛正面。
“赵宸在这里谢过二三子（诸位）。”赵宸抱拳行礼，真心实意感激农夫们的帮助。
要不是有农夫在，赵宸今天铁定了会吃亏。黑这人虽是人渣，却不是莽夫，对赵宸下黑手，总是选在没人的地方，前任吃了亏还没人给证明，前任不得不选择忍气吞声。
不管农夫们赶来救他，是为了不被罚款，还是真心要救他，结果都是一样的，让他免受被虐的命运，赵宸还是很感激他们。
“这是我们该做的，你莫要放在心上。”对赵宸的态度，农夫们还是很满意的，笑呵呵的摆手。
“赵宸，真没看出来，你的胆儿挺大啊。”一个少年，身长六尺五寸，头包绡头，身着旧褐衣，足蹬旧布履，是彘，十四岁，和赵宸挺聊得来，是前任不多的朋友。
彘浓眉大眼，个头倒也壮实，就是脸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这是古人说的‘菜色’，就是只能食菜，不能吃肉，长期营养不良的脸色，这是下等人的符号。
与之对应的就是古人说的‘肉色’，因为家境好，吃得好，有肉吃，营养跟得上，所以脸色红润，有光泽，这是上等人的符号。
在战国时代，看一个人的家境好与不好，只需要看他的脸色，菜色必然是下等人，家境不好。肉色，必然是上等人，家境不错。
“原来是小猪啊。”赵宸拍拍彘的肩膀，碎嘴道。
“你说甚呢？我这名可是请读书人取的，花费一石粟谷呢，彘就是龙的意思。”彘不满了，怎么赵宸拿他的名字取笑呢？
彘是猪的意思，这我们都知道。其实，在上古时代，我们的祖先认为猪就是龙。
“原来是猪婆龙。”赵宸这碎嘴的毛病从上一世延续到这一世，从现代社会带到战国时代，就是改不了，取笑升级了。
“哼。”虽然不明白猪婆龙是什么意思，但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肯定不是好话，彘不住磨牙，恨不得捶赵宸一顿，怒哼一声，甩个后脑勺给赵宸，疾步离去。
赵宸习惯性的抚着下巴，这碎嘴的毛病真心改不了。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被赵宸取笑了，心气不顺，彘就唱起了军歌，以此来发泄不爽的心情。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彘一唱，农夫们跟着唱。
他们一唱，在远处忙活的农夫们，不论男女老幼尽皆高唱，一时间军歌嘹亮，整个东阳里仿佛一座大军营。
商君变法，农战立国，激赏军功，对军功的赏赐极为丰厚，所以秦人“闻战则喜”，一听说有仗打，跟吃肉喝酒一样高兴，久而久之，秦人就养成了“起居饮食所歌谣者，战也”，平日间唱歌必然是战歌的习惯。
“商君激赏军功已经激赏到秦人的血脉里，骨子里，怪不得秦国锐士闻名天下，列国闻风丧胆。”赵宸听着令人热血潮湃的军歌，有所明悟，秦军所向，秦剑所指，列国为什么只有失败的原因。
告别农夫们，赵宸沿着村中小径，直奔村西头。
纵横交错的村中小道，把东阳里一百四十六户人家联系在一起，东阳河如同玉带似的，从东阳里村东头流过，一派小村水廓的农家风情。
过了一阵，眼前出现四间青砖瓦房，这就是赵宸此次的目地的，叔向家。
叔向，虽然无爵，却是东阳里技术最好的木匠，找他做家什农具的人不少，因而他的收入不错，盖起了青砖瓦房。
在绝大多数人只能住土坏茅草屋的战国时代，能住上青砖瓦房，相当于现在的洋房，挺气派，身份地位都不一般。
叔向家除了四间青砖瓦房外，还有一座菜圃，一座果圃，一座庭院，加起来差不多三亩地，也就是秦律里提到的“一宅地”。青砖瓦房自是不用说了，那是用来住人的。菜圃，就是菜园子，种菜的。果圃，就是种果树的，这个时代，也提倡吃水果，普通人家也能吃上。
庭院的用处就大了，占地很大，几乎有一亩大小，既可以用来晒农作物，也可以用来做工。叔向正在庭院里做一副长直辕犁，斧头起落有致，落点准确，富有节奏感，赵宸大为赞赏，叔向不愧是东阳里最好的木匠，这手艺真不是盖的。
“向叔，忙呢。”赵宸打招呼。
叔向身长六尺九寸，颇为壮实，黑巾褐衣布履，典型的秦国农夫装扮，一脸菜色，他家家境虽然不错，毕竟无爵，不能吃肉，营养不良，脸上有着病态的苍白之色。
“我忙着呢，没空为你做家什。”叔向瞥了赵宸一眼，丝毫没有停下手里活计的意思，不等赵宸开口，就把赵宸的嘴给堵上了。
有手艺好了不起，这么看不起人，你会求着为我做的，赵宸在心里吐槽，道：“向叔，我是想请你帮我做犁，我就怕你做不了。”
对付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激将法，上！
“你说甚？”叔向眉毛一立，不悦了，声调转高，眼睛瞪圆，瞪着赵宸。
“我是说我要做的犁，你做不了。”赵宸直视叔向，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我可是东阳里最好的木匠，就没有我做不了的犁。看在你年幼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赶紧走。”叔向非常不爽了，放下手里的活计，赵宸竟敢轻视他这个东阳里最好的木匠，不能忍。
“你还真做不了。”赵宸依然没有作死的觉悟，道：“你要是不信，我画给你看。”
“你画。”叔向沉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甚来？要是你恶意攻讦我，我会告你恶意攻讦，秦律侍候，你要想好了？”
赵宸一点也没有把叔向的威胁放在心上，拿起一块碎木片，蹲在地上，开始画起来。
叔向瞪大眼睛瞧着，右手握成了拳头，你是敢轻视我，有你好受的。
“咦，你这是犁？”赵宸才画了一个大概，叔向的眼睛就瞪圆了，满脸的惊讶。
赵宸画的当然是犁，还是大名鼎鼎的曲辕犁。曲辕犁，绝对是中国历史上划时代的农具，就是说成农业神器也不为过。
在曲辕犁出现之前，牛耕用的是长直辕犁，需要两人两牛，费时费力，效率低下，严重的制约了中国农业的发展。曲辕犁只需要一人一牛就能犁地，轻便好用，效率高，大大的提高了农业水平，使得粮食产量大增，对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具有里程碑的作用。
曲辕犁在唐朝发明以后，到现在被机械化取代为止，历时长达一千多年，只有小部份的修改，大方向没有改变过，可见曲辕犁有多牛了。
叔向的眼光不错，一眼就认出这是犁，赵宸在心里暗赞一声，道：“你能做么？”
叔向挠挠头，很是尴尬，讪讪的道：“不能。”
“那我去找能做的人。”赵宸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叔向哪会让他走，立即拽着赵宸的胳膊，满脸堆笑，道：“小宸，你莫要往心里去，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
“你不是很忙么？快忙你的吧。”赵宸拽叔向的手，叔向使劲拉着，走不掉。
“我是很忙，可你的事比谁都重要，我先给你做。”叔向立即把赵宸的事情放在第一。
“我没有木料。”赵宸又道。
“区区木料算个甚，我给你出了。”叔向大方得很。
“我如今囊中空空，没有工钱。”赵宸得寸进尺。
“说甚工钱？给你做事，我怎能要工钱呢？”叔向拍着胸脯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