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乌冬要当律师

2013年9月23日

钱明回到A市了。他让人力小姐通知5位候选人明天早上来律所参加面试，这时他早已将乌冬的邮件和简历忘在脑后了。人力小姐打电话给五位候选人，但只有一位候选人明确回复能来参加面试，有一位候选人明确表示已经接受其他单位的ofer了，还有一位正在外地出差，赶不及来面试。钱明听到人力小姐的回复，准备打开电脑，从众多简历里再挑选出几位新的候选人，这时他注意到桌面上乌冬的简历。“麻烦你再通知一下这位女士吧，她叫乌冬。”

乌冬收到明天的面试邀请了。此时的她正在图书馆的走廊里背新加坡国际仲裁中心的英文规则，手里还拿着所罗门著的《美国公司法》。她认为面试这种做国际仲裁业务的律所，既要有流利的英文，又要言之有物，让面试官看到你的“sense”。她挑选了一些常用的、非常经典的词汇和句子，不断地在脑中强化，并将民商法中的证据规则、因果关系认定、违约责任等常用知识，在大脑中转换成英语。接到面试通知后，她又立刻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她要登陆GW律所的官方网站，争取用最短的时间了解一下GW律所的主打业务领域，还需要看看律所的律师们都有什么样的专长业务，当然最主要的是要全面地了解钱明律师曾经办过的案件，并从中找出他最擅长和感兴趣的领域，这些对面试至关重要。乌冬不喜欢过早地去做一些没有知识性的工作，比如了解GW律所这件事，她在收到面试邀请之前，只是大概地浏览了一下该律所的主打业务而已。换句话说，她认为这些东西都只是形式，只要把最重要的基本功练好了，然后就可以套用于所有的面试，需要调整的只是迎合不同律师的说辞，比如应对诉讼律师，就要强调自己的逻辑思维和语言表达能力很强，应对非诉讼律师，如资本市场律师，就要强调自己的文案功底和法规解读能力。

刚升大四的乌冬已经有了职场女性的干练气质了，她把长发轻微地染成橘红色，然后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留着刘海，既不老气，又显得很干练。职业装是必备的，不是什么很贵的名牌，在学校里的一家店里买的，很合体。这些都不是重点，她的年轻和美貌足以弥补所有装扮与穿着的不足。虽然，牛河比乌冬高两级，但他不会在如何找工作，特别是如何参加律所面试上给予她任何有益的帮助。因为他从来没有去找过工作，也没有在顶尖律所实习过。唯一有过的一次实习，是通过学院推荐获得的。那是一个金融机构的法务部，由于很多杂事没有人做，请法学院的就业指导老师给推荐一名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待遇优厚。实习生的工资在A市普遍是不高的，通常的法律实习生每月全勤也不过拿个两三千，而这份实习给出了四千元的工资和有事还可以请假的优厚条件。指导老师推荐给了一直乖乖给他提供免费服务的牛河。

牛河把这份实习工作中的遭遇视为噩梦，因为他一人坐在经常有人迟到早退的办公室，没有老师教他，有大量的法律法规需要整理，还时不时有个小领导让他写一些不知所云的汇报材料。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洗手间，整个楼层里，只有一个小得可怜的男厕所，里面只有两个小便器和两个厕间，而工作人员却有一百多人，每次小便都感觉被后面的人盯着，很不舒服。但看在每月四千元的收入上，他还是忍了。法务部只是该金融机构的辅助部门，收入相对不高，比较清闲，所以这里收留了很多准备生孩子或带孩子的前女律师。她们厌倦了忙碌而没有自主时间的律师职业，也没有动力坚持到成为合伙人的那一天，这些女人里说不定就有钱明的前任助理。但乌冬是绝不愿意成为她们中的一员的，至少现在她不愿意。

2013年9月24日

乌冬乘地铁去参加面试，律所的位置非常容易找到，它位于7号地铁线新望站的C口，她一出地铁口，就到了律所所在的奥恒大楼。大楼高耸入云，必须仰视才能看到顶。乌冬穿过旋转门，穿过宽阔的大厅，走向电梯。到了23层，她有些紧张地走向前台，前台坐着一位非常标致的女士。告知是来面试后，她被引到一个靠窗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两位参加面试的候选人，看起来要比乌冬年长一些，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硕士毕业，这令乌冬紧张的心情又加剧了不少。

4位候选人到齐了，人力资源部的女士拿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她给每人发了一份，“各位有1个小时的时间来完成这份卷子，完成后请把卷子交到隔壁，然后参加面试。”乌冬看了一下卷子，全部是英文的，印满4页A4纸，最后附了5道问答题和五道英译汉，题量还是非常大的。她以最快的速度答完，第一个拿着卷子去隔壁了。人力女士把她引到钱明的办公室，钱律师手里拿着候选人的简历，正低头琢磨着什么。人力把她做好的卷子放在钱明面前，告诉他这位是乌冬。钱明没有立刻抬头看乌冬，而是快速翻了翻她做好的卷子。他抬头说：“英译汉翻译得不错，把不可抗力条款的几个要点表述得很准确，能把（defense）翻译成‘抗辩’，把（challenge）翻译成‘申请回避’对一个本科生来说不容易啊。但前面几个问题回答得有些啰唆，几乎是从原文中摘抄整理的，没有多少自己总结的东西。咱们做律师的人一定要语言精练和到位，不能像非法律专业的人一样去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词汇。”乌冬有些紧张地看着钱明，钱明用充满善意和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她：“你有什么特长，请用一分钟让我决定录用你？”乌冬想了片刻回答道：“我对我的英语水平和逻辑思维有自信，最重要的是我愿意将律师作为我终生的事业。”钱明点了点头，“好了，你的面试结束了，请通知下一位候选人进来。”

乌冬在回答钱明的问题时所表现出的自信和坚定在她走出办公室之后立刻转化成无节奏的心跳，她感觉不太好，因为这次面试实在是太短暂了，短暂到她只来得及说一句话。钱明究竟喜不喜欢我啊？乌冬在等待电梯时朝身后的律所望了一下，她越发地想留在这了，这里散发着一种精英的气息，触动她源自本能的一种欲望和好胜心。乌冬走后，钱明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一个还没毕业的本科生竟然有如此的自信，他更没想到平时总是喜欢刁难候选人的他竟然在乌冬回答了一句话后变得哑口无言。难道他真的被她的气场给镇住了，还是被她姣好的外貌给迷住了。钱明有点心不在焉地面试了接下来的几位候选人，他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确信。他不确信自己这次判断是不是理性的，是不是自己的某根神经搭错了，抑或是不是自己只是被一个假象给迷住了。毕竟他好久没有这么无条件地，不加任何怀疑和防备地去信任一个人。乌冬这一次成功了，当然她还不知道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