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韩信之死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南北朝）鲍照《拟行路难》

刘邦登上皇帝宝座，完成了统一天下大业。他实现了从汉王到大汉帝国太祖的身份转换，人生的重点从夺取天下转移到巩固统一、加强中央集权和恢复发展经济。

▲韩信

大汉帝国要实现统一和集权，面临的最大威胁，是刘邦初定天下时分封的八个异姓诸侯王。刘邦在楚汉战争期间分封诸侯王，是出于战胜项羽的需要，慷慨地将土地和百姓分给帮他打江山的功臣，使他们全力以赴对抗项羽。韩信、彭越、英布、韩王信等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封为诸侯王。

楚汉战争结束后，汉王朝统一全国，刘邦成为大一统的封建皇帝，岂能容忍与之分权分土地的异姓诸侯王的存在？这些诸侯王不仅对刘邦没有用处，还是加强中央集团的障碍。于是，刘邦决定铲除他们。

刘邦首先要铲除的是楚王韩信。韩信在刘邦与项羽争天下的楚汉战争中功劳无人可比，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军事天才。然而，韩信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家和统帅，却不是一个精明的政治家。他不善于处理君臣关系，不懂得避嫌和明哲保身，虽然战功赫赫，却早已与刘邦产生嫌隙，成为刘邦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楚汉战争刚结束，刘邦就立即解除了他的兵权，削夺他的爵位。

这些嫌隙是如何产生的呢？

早在楚汉战争期间，韩信邀功请封代理齐王，就引起刘邦的不满和猜疑。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楚将钟离昧问题加剧了刘邦与韩信的矛盾。钟离昧原为项羽的大将，韩信在楚军时曾与其有交情。楚亡之后，钟离昧成为汉朝通缉在案的要犯。无路可走的钟离昧逃到韩信处，韩信出于曾经的交情，收留了他。刘邦得知后，甚为恼火，认为他藐视国法，于是下令其逮捕钟离昧。韩信碍于交情，拖延未予执行。此时，刘邦安置在楚地的眼线状告韩信“行县邑，陈兵出入”，有谋反之嫌。尽管没有真凭实据，但因对韩信早有疑心，刘邦更加不信任韩信。双方的信任危机不断恶化，彼此警惕着对方。

刘邦召集文臣武将商讨对付韩信的对策，满朝武将都认为应该立即发兵讨伐韩信。刘邦认为武攻未必有取胜的把握，转而问计陈平。陈平认为，朝廷耳目所报韩信谋反之事，不仅外人不知晓，韩信自己也是蒙在鼓里，因此可以智取。随后，陈平向刘邦建议假装巡游云梦，让韩信自投罗网。

刘邦接受了陈平的建议，向诸侯王发布即将游云梦的诏书。韩信对此一无所知，当得知刘邦即将来到他的封国边界时，心生疑度。因原本就不信任刘邦，刘邦的突然到来让他陷入举棋不定的境地：发兵对抗，没有理由，若因此获罪实在不值；前去谒见，又怕遭暗算。犹豫不决之际，他门下的谋士建议韩信杀了钟离昧，提着其首级觐见刘邦，一定会与刘邦冰释前嫌。韩信思虑再三，于十二月持钟离昧首级到陈（今河南淮阳）谒见刘邦，刘邦则趁机如愿地捕获了韩信，至此，韩信才知中计，愤怒地对刘邦说：“果如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刘邦哈哈大笑，回敬道：“有人告你谋反，我不得不逮捕你。”刘邦将韩信带至洛阳，虽然最终没有查出他谋反的证据，刘邦还是将其贬为淮阴侯，留在京师监视居住。事实上，刘邦不过是借谋反的罪名削掉其封土和军权。刘邦还将楚地分割为东西两块，封将军刘质和弟弟刘交为王，齐国则封给了其子刘肥。

知识链接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韩信主动选择跟随刘邦，但是最初刘邦并没有重用他，所以韩信趁着半夜就出走了。萧何闻知此事，连夜追赶，后将韩信劝回，并大力推荐让刘邦拜他为大将军。在韩信的指挥下，汉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韩信也为刘邦夺取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刘邦夺取天下后，立刻剥夺了韩信的齐王王位，将其贬为淮阴侯。后来，韩信被舍人诬告谋反，被吕后与萧何联手骗至长乐宫，捕杀于钟室，并被夷三族。韩信被起用是由于萧何的力荐，而被诛杀则是由于吕后用萧何的计谋，所以人们把韩信的成败概括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最终，刘邦以谋反之名，让吕后与萧何诱杀韩信于长乐宫。韩信究竟有没有谋反呢？

韩信被刘邦削爵软禁后，内心深处的叛逆意识逐渐滋长。此时已经无权无势的他，采取了消极抵抗的方式，“常称疾不朝……日夜怨望，居常怏怏，羞与绛、灌等列”。有一次，他来到樊哙处闲聊，樊哙毕恭毕敬地迎送，言必称臣。韩信出门，自嘲道：“想不到今生竟与樊哙这样的人为伍！”

刘邦对韩信日夜警惕。韩信一直处于被软禁和监视的境地，对刘邦失望、怨恨，逐渐走上了真正的谋反之路。监领代、赵两地兵权的阳夏侯陈豨早对刘邦不满，而与韩信素有交情。赴任前，陈豨前去向韩信辞行，韩信趁机与其定下了里应外合、发动叛乱的密谋。陈豨到任后，蓄养大批死士宾客，为叛乱蓄积力量。陈豨私自养兵的事被赵相周昌告发。刘邦下令调查陈豨宾客之事，引起了陈豨的惊恐。汉高祖十年（公元前197年）八月，陈豨自立为代王，公开举起反叛的旗帜。刘邦决定亲自率兵征伐陈豨，并故意在临行前要求韩信随军赴前线效力。韩信以为这是他在京城举行谋反的良机，就以生病为由拒绝随行。刘邦率兵进至邯郸，很快平定了陈豨的叛乱。留在京师的韩信则趁机策划谋反。他一面派人秘密与陈豨联络，一面与家臣密谋，趁夜诈赦诸官徒奴，发兵袭击吕后与太子。韩信的密谋被知情者向吕后告发。吕后与萧何合谋，让人诈称刘邦从前线归来，令群臣皆上朝祝贺。萧何还亲自到韩信府上邀请其入朝祝贺。韩信相信萧何，便勉强入宫祝贺。一入宫门，迎接他的是全副武装的卫士，韩信束手被擒，立即被斩杀于长乐宫钟室。临死前，他追悔莫及：“吾悔不用剻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

至于韩信的功过，司马光在《资治通鉴·汉纪》中评价：“世或以韩信首建大策，与高祖起汉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擒魏、取代、破赵、胁燕，东击齐而有之，南灭楚垓下，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