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曹丕的幸福与痛苦
第八十六节(下):破曹丕徐盛用火攻
魏文帝黄初四年(223),曹丕曾经问过贾诩,我欲一统天下,吴、蜀何先?《资治通鉴》载:“三月,丙申,车驾还洛阳。初,帝问贾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吴、蜀虽蕞尔小国,依山阻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逊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帝不纳,军竟无功。”这一次,因疫病,退兵。
魏文帝黄初五年(224),“秋,七月,帝东巡,如许昌。帝欲大兴军伐吴,侍中辛毗谏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广民稀,而欲用之,臣诚未见其利也。先帝屡起锐师,临江而旋。今六军不增于故,而复循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计,莫若养民屯田,十年然后用之,则役不再举矣。’帝曰:‘如卿意,更当以虏遗子孙邪?’对曰:‘昔周文王以纣遗武王,惟知时也。’帝不从,留尚书仆射司马懿镇许昌。八月,为水军,亲御龙舟,循蔡、颍,浮淮如寿春。九月,至广陵。”这一次,因风灾,退兵。
魏文帝黄初六年(225),“辛未,帝以舟师复征吴,群臣大议,宫正鲍勋谏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此时宗庙几至倾覆,为百世之戒。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帝怒,左迁勋为治书执法。勋,信之子也。夏,五月,戊申,帝如谯。”这一次,因“时天寒,冰,舟不得入江”,退兵。
曹丕在位共7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连续攻吴三次,每次均大张旗鼓而往,偃旗歇鼓而归。最后一次他认输了,因为回军途中,遇到吴将孙韶的伏击,“(孙韶)遣将高寿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于径路夜要帝,帝大惊,寿等获副车、羽盖以还”。丢人现眼的曹丕,终于自我结论,“自今讨贼计画,善思论之。”
文帝三次伐吴,其偏执行事,其抵制群议,很有点莫名其妙,他在最应该伐吴的最佳时机,不伐吴;而在最不应该伐吴的时候,一连伐了三次。吴、蜀彝陵决战前的半年相持阶段,曹丕若是听刘晔的话,“今天下三分,中国十有其八。吴、蜀各保一州,阻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国之利也。今还自攻,天亡之也。宜大兴师,径渡江袭其内。蜀攻其外,我袭其内,吴之亡不出旬月矣。”曹丕不听,竟然说:“人称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降来者心,必以为惧,其殆不可!孤何不且受吴降,而袭蜀之后乎?”结果,大败的蜀,刘备在永安,孔明在川中,若果如曹丕所说,袭蜀之后,那不堪一击的蜀汉,也将是雪上加霜的败局。然而,曹丕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不想伐蜀,并非他对刘备、诸葛亮多么忌惮,更不是对蜀山蜀水易守难攻的地形,多么在意。他在军事上不是一个雏,他曾领兵打仗,据《旧唐书·经籍志》所载,曹丕著有《兵法要略》十卷,只是和他大部分著作一样,都散佚了而已。但就在彝陵决战,吴获大胜以后,他又提出攻吴,这就十分荒唐了。刘晔说:“彼新得志,上下齐心,而阻带江湖,不可仓卒制也。”他不听,只有一个字,打。他为什么如此执迷于力克东吴呢?
我们知道,曹丕只活了40岁,至少有34年隐忍在曹操的超强气场之下,他实际上不能做他想做的自己,必须尽力做到曹操能够认可的那个自己,而不敢出任何差错。这种王储的“幸福”,其实就是心头滴血的“痛苦”,久而久之,积蓄下来的反压力,有朝一日,得以爆发,必然要产生可怕的反弹。虽然,陈寿评他:“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博闻强识,才艺兼该:若加之旷大之度,励以公平之诚,迈志存道,克广德心,则古之贤主,何远之有哉?”曹丕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老人家两眼一闭,第一件事,废汉献帝自立,破其不称帝之功。第二件事,用陈群的九品中正制,废其因才用人之道。第三件事,就是三打东吴,雪其父赤壁之败。也许,这似乎可以解释他与孙权,并无特别的冤仇,而屡起战端的缘由了。他说过:“更当以虏遗子孙邪?”说明这个被压迫太甚的年轻人,是存有一分想超出压迫者一头的雄心,给世人看看,其父虽强,他也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