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神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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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山海出马

赢了一场有惊无险的赌局之后,羽巫便收到一支竹简。那送信的巨子还告诉她,离开楚国后,会在洛阳或大梁收到第二支竹简,五年后会有巨子在赵国安排观摩。墨家巨子遍天下,遵守约定的同时也允许对违约,违约后果就是全家性命。

羽巫回到屋里仔细看看竹简,两边没有任何字迹,以为是被什么泡制后隐形了。再从侧面一看,隐约可以发现一条丝线样的纹路,立即用剪刀小心撬开一半。果然,发现相粘合的两边竹片都有文字,便全部弄开了。写着:大茴、小茴、细莘、桂皮、花椒、艾草、樟树、沉香、柏树、银水。

搞得这么神秘,原来都是香料。羽巫对着竹片笑了起来,像是被耍了一样。医术上也有这么一条,香料可以压制发臭,但各种香料胡乱放在一起也可能就不香了。这其中肯定有配方,那个医仙也说了,五年不来楚国就可以得到配方。从那些医书上能不能找出点什么呢?估计是没有的,但原理应当能找到些。

于是,在令尹通知返回陈都的几天时间里,娘仨都待在屋里看书识字。灵儿负责教咸儿认些字,羽巫就专心反复地看那几卷医书。一点线索都没有,一点理论依据都没找到。要想学这门绝技,就得辞去楚王室的业务了。

因为大端午的祭礼,咸儿的五岁生辰就在忙碌中过去。咸儿对这些都无所谓,天天都有鸡鸭鱼肉,过生辰又能多吃几多。要玩的时候有桃木剑和木偶,还可以学姐姐吹埙,在姨的要求下背背书,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乡异地的孩童口音听不懂,在院子外面玩耍也不开心,还是回到任邑去比较好。

灵儿在羽巫在征询回乡的意见时,她更想回去。想吃一餐面食都不容易,天天都是米饭,看着就烦。羽巫问她跟乐师和舞师学吹埙学跳舞的事儿怎么办,灵儿轻描淡写地说,埙能吹出调调就好,回去也可以练,跳舞嘛,会一点就行,她可不想长大了当舞伎。如此以来,羽巫就可以做决定了。

几天后返回陈都的路上,羽巫把这个事儿跟令尹试着提出来了。孩子在这边生活不习惯,楚国今年的大祭也过了,望令尹大人跟楚王说说,放她们回赵国。令尹自然知道她的本意,那场赌局他也在场,还是见证人之一。但这事也让他为难,羽巫来楚国赚足了风头就走了,也太不把楚国人当一回事儿了。羽巫就说这端午节和大端午节两场祭礼的赏金,就麻烦令尹大人代领了,家里此时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回去。令尹这才答应试试,楚王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回到陈都的第二天,令尹就拿着通关文牍来为她们送行,代表楚王来的,对于娘仨在楚国的辛苦付出表示感谢。吃过午饭,羽巫就套上马车踏上了归程。

一路上,灵儿和咸儿高兴得不行,时不时高喊着,要回家了,回家了。羽巫则回想来楚国近三个月的经历,觉得有惊险也有收获,就是那种紧张和刺激让她想起来都觉得心脏受不了。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以后这么凶险的事儿就不要不过脑子就去试了。这两回还真是运气好,白花蛇总是在关键时刻出来了,像是天生的压阵之灵。

在大梁客栈过夜的时候,还想着医仙送配方的事,一个晚上没有动静。第二天一早去套马车的时候,灵儿发现多了一卷书在车厢里头。羽巫过去看了一眼,笑了笑,让灵儿放到书箱里就赶着马车出发了。

回到任邑住了十来天,羽巫又觉得坐不住了。咸儿五岁了,灵儿十岁了,在这接下来的五年内就算不去楚国交流巫术,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俩孩子正是开眼界的时期,羽巫也是寻求突破瓶颈之时,总不能这么原地踏步,做这一行的若不进步就是退步,随时随地会被高手吃掉。所以还是得四处寻访,一边做业务一边带孩子游学。基于灵儿提出的饮食习惯问题,羽巫决定往北方走走。

临走之前,羽巫想起一件事情。六月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共三天,她要每天做一盆肉沫放在马车下面,犒赏白花蛇。特别交代,灵儿带着咸儿去放放马,不得在马车旁嬉闹。她自己则好好地利炎炎烈日去翻晒一下家具、衣物、被褥和书卷,早晚忙个不停,中午就琢磨琢磨尸身防腐的学问。

三天后,羽巫又套上马车出发了。在邯郸取通关文牍时,听说吕不韦死了,很多高士名流都赶往洛阳。念着吕不韦曾经对娘仨的以礼相待,羽巫在出城时立即改变了方向,直奔洛而去。当然,此行不是为了业务,而是表示对吕不韦的尊敬。马车上一直有他送的几卷书呢,就是这几卷书将她的经验和知识系统化起来的,把吕不韦当成导师来尊敬都不为过。

刚到洛阳就遇到了吕泽,将娘仨安排到同一个客栈住下。羽巫理所当然地被推崇为吕相国葬礼的巫师了,白天就在相国府忙着法事,晚上就与吕家人叙叙旧。灵儿就把分开后的经历当故事讲给吕家二公子和娥婅听,说得几个小孩毛骨悚然,晚上睡觉不敢起床撒尿。

回程自然又跟吕家车队一起走了,直到大梁才分开。一路上歇脚的时候,两家小孩总是凑在一块疯闹,或让灵儿讲这些神奇的故事。大力的咸儿有两次在疯闹时差点儿把娥婅撞倒,两家小孩又差点儿打起来。让大人们看着直笑,小孩们在一起时时都像过家家,一会儿好合,一会儿拳脚相向,一会儿一拍两散,童真的乐趣呀。

进了赵国之后,羽巫就没再做停留,直奔燕国而去。越走越凉快,俩小孩也都乐意,比在楚国舒服多。马车跑起来多凉爽呀,不像在楚国时又湿又热的闷死人。

在燕国都城蓟地停留了些日子,开展了几场业务,羽巫就向燕王要了通关文牍前往辽国。这才是她今年的目的地,一早就听说这边有个萨满教,奉万物为神灵的同时还有动物仙。也许这些动物仙与墨家巨子摆阵时派出的精怪有相似之处,得去看个究竟。

一路往北又沿着燕国长城往东走,到达山海关时就遇上事儿了。

地广人稀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在马车上坐一天,到达客栈时娘仨都叫累。在前堂大吃一顿之后,洗个澡换身衣服,往床上一趟就睡着了。一夜没翻身,只有呼噜声不断。羽巫打呼噜很正常,俩小孩也打上了。虽然姐弟俩在车厢里玩了睡,醒了看看书又睡了,但还是累得腰酸腿痛。睡前伸了两个懒腰,就笔直笔径地躺床了。

一觉酣睡到天亮,都没有动静。窗子外面的太阳都老高了,羽巫忽然翻身坐起来,没听到客栈有人活动的声音,便又躺下睡着了。反正这时候也没有早餐吃,全客栈的人都在睡觉呢。直到咸儿的肚子传来越来越强烈的呱呱叫声,灵儿坐了起来,推了推睡回笼觉的羽巫。客房里已经有高粱味儿飘进来,娘仨这才匆匆起床,梳洗梳洗吃早餐。

吃完饭,羽巫带咸儿去上茅房,让灵儿把梳妆盒之类的东西放回马车里。一眨眼,灵儿又匆匆跑到茅房外,用惊愕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告诉羽巫,马车不见了。羽巫问她是不是找到昨天栓马停车的地方,灵儿点点头。摆弄好咸儿之后,羽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来就遇上这事,肯定有人向娘仨来了个下马威。不管是山贼还是同行,都要会上一会才行。

娘仨跑到栓马停车的篱笆院里,别人的马车都在,唯独她的五彩车不见了,肯定是山贼或同行给娘仨找事儿。带着这种疑问,娘仨来到店堂向店家要说法,得来的回答是让娘仨自己找去,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好好想想。灵儿抢着说,他们刚来还没有一天就怎么得罪人了呢?店家就让灵儿问她娘。羽巫把灵儿拉到一边,说这是叫咱们休息一天呢,回屋睡觉去。店家用吃惊的眼神送着娘仨走向客房,什么来路?如此镇定。

北国的夏天凉爽舒适,海边的客栈风太,娘仨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咸儿的呵欠就来了。这孩子最近的食量越来越大,也越发显得胖乎乎的,如果不是天生的大个头苗子,这么胖法定然圆敦得走不动路。他的身高已近四尺,因为好动而显得四肢粗壮,大脑袋长得像个圆葫芦,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越来越像他已故母亲。长大后肯定是个高大健壮的美男子,羽巫每次看到咸儿天真烂漫的笑脸,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很快就进入十一岁的灵儿则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看起来越变越好看。柳叶眉下的大眼睛总是在说话,一张小嘴见什么都笑。身材也开始拔节了,在楚国的做襦裙快遮不住膝盖了。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开始爱美了,动不动就拿出铁镜来照照,河边牧马时在水边一站就是老半天。羽巫把目光从窗外转到灵儿身上,说帮她梳个新发型看看,再化个妆,肯定是个小美人。灵儿羞答答地把脸转向窗外的大海,说娘真坏。

午饭过后,灵儿借口上茅房悄悄去了趟篱笆院子。回来时哐地一下推开房间,惊喜万分地说马车回来了,马车回来了!咸儿跟着起哄,说要去看看,拉着羽巫就要往外走。羽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家,冷静地叫灵儿提起随身行李准备出发。出门时,灵儿用敬佩的眼光看着着羽巫,问她娘怎么算到马车自己会回来。羽巫笑着对俩孩子说,咱们有吉星罩着呢。

娘仨走进篱笆院时,发现马绳没有栓,马的眼泪在颊上淌出两道黑线,站在那里不吃东西,也不瞧娘仨。羽巫觉得有点不正常了,这匹黑马跟了娘仨好几年了,跑了几万里路,一起度过了多少欢快与急切的时光。怎么突然显得如此陌生呢?到底遇上什么事儿?黑马是怎么走的,又是怎么回的呢?

带着疑问,羽巫让俩孩子上了车,自己则一如往常地拿起马绳坐在前头赶车。她刚刚坐上去,还没拉动缰绳发出起步的斥令,黑马就自动转弯朝院外走去。本以为这是相随多年的黑马与娘仨十分默契所致,但在出院门后羽拉撇动缰绳时,黑马不听指挥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上了大路还越来越快,奔跑了起来。羽巫不断地喊停,黑马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疯跑起来。羽巫只好提醒灵儿和咸儿坐稳扶好,任由黑马往前冲。

所幸的是,街道上的人不多,后来的黑土路也宽阔,有着多年跑各国道路的黑马没有将马车拉翻。反正前面都荒芜的小山包,地势平坦起伏不大,羽巫在无奈之下只好信马游缰了。面对灵儿和咸儿的疑问,羽巫也不好回答,只说马跑累了就停下来了。

跑过一段平原,转入林间大路,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马车上山了。速度慢下来的黑马喘着粗气,目不斜视地把娘仨带进了深山老林里。山路的一侧是白花花的溪流,一侧是高耸的大松树,有松球三三两两地砸到马车顶篷上,松鼠在树上窜来窜去,偶尔还会听到一声低沉的虎啸声。

两个年幼就经历过生死的孩子坐在马车里都不出声,使劲抓住栏杆不让车厢碰了头。马车经过上次的改造和更新,不但更坚固耐用,而且底层存放的箱子和杂物都没有与车厢碰撞,一切都平常赶路一样,就是不知道黑马将要把她们载到哪里去。

到了一个用木头垒起来的山寨门口,马车停了下来。羽巫叫俩孩子坐在车厢里别出来,她跳下来看了看黑马,黑马没有表情地站在那里,气儿也不喘,眼睛也不眨,僵硬地站立着,便大喊灵儿咸儿快下车。等俩孩子下车来到一起,黑马突然四肢无力地趴下了,脖子伸直了。娘仨蹲下来凑近马头,马的眼睛眨了一下就闭上了。灵儿摸了摸马脸,带着哭腔说马死了。

当娘仨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身后站了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手持着长戟对准了他们。咸儿立即转身要去马车上拿挑木剑,灵儿一把拉住了他。羽巫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对着来人笑了笑,说:“你们都知道我们是巫师,也没得罪你们,怎么就偷我的马车,还让马中邪后将我们娘仨拉到这里来。哈哈,这绑架巫师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听说呀。”

灵儿也一脸怒气地说:“你们会遭报应的,我们是天神使者,没惹你们,却害死了我们的马,会遭天谴的。”

羽巫碰了碰咸儿的后背示意她不要这么说,自己跨前一步,笑了笑,说:“我们娘仨刚来辽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

领头的黑衣人晃了晃长戟,说:“不用说那么多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灵儿松开拉咸儿的手,咸儿就往马车边跑,被两个黑衣人持戟挡住了。灵儿就大声说:“弟,唾他们!”

羽巫赶紧制止咸儿,说:“咸儿,过来,没事的啊。走一趟就走一趟,别怕啊。”

咸儿把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走到灵儿身边,领头的黑衣人挑动长戟示意娘仨进寨去。羽巫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看着前面已经打开的寨门,大踏步地走了过去。进了寨门后,三个黑衣人用黑罩突然蒙住了娘仨的眼睛,领头的黑衣人就跑到前面带路。

根据黑衣人的提示,娘仨约摸走了一刻钟,就让停下了。然后,黑罩被抽走了,持戟押他们进来的几个人也退到一边。展现在娘仨眼前的是一个石头门山洞,两边石壁上刻着老鹰、狐狸、狼、狈、黄鼠狼之类的图案,上方挂着一圈骷髅壮举。咸儿盯着石壁上的图案一个一个的识别,灵儿则站到羽巫身边问这是要干啥,羽巫笑着说是请咱们来做客的。

不一会儿,从山洞里走出来一个戴着鹰头帽披着羽毛外衣的半老男人走出来,说:“天下第一巫,原来是个女的,还带俩小孩子。中原人都说得那么神,在我们看来就是骗子。”

羽巫微笑着听那人讲完,灵儿却插嘴骂起来,说:“你们才是坏人,害死了我们的马。我娘从不骗人,不信可以试。”

那个男从弹了弹胸前的羽毛,笑着上前两步,对着灵儿说:“哟呵,这是玉女吧,道行没不厉害,嘴巴倒是不差呀。哈哈。”

羽巫赶紧让灵儿不要再说,她也上前一步,说:“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地方,搞得跟草寇一样。也不知道你们为啥把我们娘仨弄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怕只怕,这个事儿现在已经不是咱们之间能说清的。我们堂口好心好意派人去客栈请你们过来,怎想到你们的妖蛇把我们的人给吃了,还把我们的神灵赶跑了。这事儿可闹大了,不好玩儿呀!”

“你们这是萨满教的一个堂口?你们都是出马仙?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鹰大仙了?你说什么妖蛇,我们从来都没见过。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也是一无所知。我还想问你们呢,我们娘仨一来就盯着干什么?如果是交流切磋,何必这么神神秘秘的。我来这边也想带孩子过来开开眼界,应该没有冒犯你们吧?”

“没有,没有,从本意来讲是没有,可事实上就是有。我们已经收到总堂律令,带你们去那里处理。所以今晚就委屈你们了。来人,来贵客到上房。”

羽巫还没来得及分辨就被几个持剑的卫士围住了,那个一身羽毛的人就闪进山洞了。羽巫安抚俩孩子不要紧张,说是请咱们来做客的嘛。灵儿和咸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跟在羽巫两边随着持剑卫士走向一间小木屋。高山密林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