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独处
黑夜里，沐暖用力点点头，“没关系，反正明天早上就回去了嘛。”
尹默似乎是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帐篷还带了手电筒，手电筒的灯光照在渐渐搭好的帐篷上有些暖意。
“要是陈奕的单反在这里就好了，我就可以给他拍星空了，明天还可以给他拍日出。”沐暖托着腮语气尽是可惜。
“你会么？”尹默的声音里有一些笑意。
“学过一点，因为有段时间总是看到特别好的景色，所以特地去看了相关的书籍，我有一段时间还特别想成为一名摄影师呢。”
“哦？那后来呢？”
尹默坐到了她旁边。
沐暖突然有一种错觉，她觉得尹默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出来，总之她还蛮喜欢这样的。
“后来？没有后来了，反正还早，干嘛这么早就把以后的日子定好了呢。”
晚餐被一点压缩饼干轻松搞定，过后沐暖看着那顶帐篷发呆起来，就一顶帐篷这要怎么睡呢？
尹默拉开帐篷的拉链将手电筒扔了进去，后头问她：“怎么了？”
沐暖摇摇头，偷偷深呼一口气钻了进去。
她进去不一会儿尹默就进来坐在旁边。
昏暗的灯光下沐暖抱膝坐在一边，尹默盘腿坐在另一边，想看无言，彼此沉默。
尹默轻咳一声：“我出去守着吧。”
沐暖将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她看着帐篷顶，灯光将帐篷顶照的铺上一层细蒙蒙的颜色，她说：“不用吧，这山里应该没什么野兽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一天的缘故，沐暖看到尹默满脸的倦色，她拍拍旁边：“尹默你睡吧。”
并没有推辞，他恭敬不如从命地躺了下来，然后沐暖也躺下来。
沐暖的脸好像被火烧过一般一下子变得滚烫。
沐暖隔得远远的，生怕离近了尹默会生气一般蜷缩在角落里，可以尹默似乎累极了，他躺下没一会儿就闭眼休息了。
“尹默？尹默？”沐暖小声地试探喊着。
可是尹默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呼吸均匀一点也没有要答话的迹象。
沐暖小心翼翼地移近一点，她动作极其细微，生怕将尹默吵醒，虽然她知道尹默今天应该很累，不会那么轻易醒过来。
她小心翼翼伸手握住尹默的衣摆，唇角不自觉露出笑来。
她说：“尹默，谢谢你啊。”声音小小的。
沉默一小会儿，她露出一些羞涩的笑容，她说：“尹默，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你知道我有多喜欢泡桐花么，我比喜欢泡桐花还喜欢你。”
尹默沉默，连睫毛也没有动一下，他大概是累坏了。
他细长的手耷拉在身旁，呼吸不紧不慢。
沐暖放开他的衣角轻轻握住他的食指，他的手又细又长，骨节分明。
这一天沐暖也累坏了，她满足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好像都有喜悦的表情，她就在那样满足的表情里渐渐睡熟了。
尹默睁开眼睛，眼中没有一丝睡意，他看着沐暖的头顶，她细绒绒的头发上有些柔软的灯光，手还在握着尹默的手指。
她离尹默那样近，好像已经贴着尹默的胳膊，偶尔有鼻息呼在他的胳膊上有些温热，尹默的眼中有温柔的光闪了闪，然后他尽量不动身体伸出另一只手将手电筒够了过来，关了灯。
帐篷里一下子变的漆黑，可是沐暖的气息又离他那样近，好像只要他稍稍低头就可以吻到她柔软的头发。
星空明亮，小小的帐篷在广袤的山顶显得那样渺小，可是又那样温暖。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沐暖都记得他们离开的那天朝阳缓缓升起然后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清晨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沐暖就那样跟着尹默一步一步地下山去。
时光如白驹过隙，晃一晃就快要同高中说再见了。
彼时正值四月，泡桐花开了满树，大院里的泡桐树高度已经超过了二楼，淡紫色的泡桐花开的糜烂，一簇拥着一簇，一朵拥着一朵的开放。沐暖已经许久没有回来，倒是尹阿姨时常去看她。
陈奕这几年红的发紫，按照他自己的话是“觉得自己快走下坡路了”，他清楚地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所以这段时间他推掉了一切工作准备出国进修一段时间，此时他正坐在花圃旁抬头看着泡桐树。
点点阳光透过花朵照了在他的脸上。他不懂沐暖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奇怪的花。
坐了片刻他坐起来拍拍屁股后面不存在的泥土，甩开长腿钻进了尹默的家，尹默是难得在家的，他最近好像跟着导师研究什么新的课题总之也挺长时间没回家了，这次是陈奕给他打电话的，因为他说如果出国要听久不能回来了。
尹默递给他一杯温水，陈奕躺进沙发里，他说：“我想去看看沐暖。”
“人家快高考了，最近别打扰她了。”
“沐暖的成绩那么好，考一个好一点的学校肯定没问题啊……她跟你说过她想报到哪里么？”陈奕喝了一口水，觉得没啥味儿，就将杯子放回桌子上。
尹默摇摇头。
陈奕咂咂嘴：“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孩子以前什么事都告诉我，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了。”
总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呢。
这时正在和同学逛小饰品店的沐暖掩嘴打了个喷嚏。
饰品店内明亮的灯光照的那些带着玻璃碎钻的饰品闪闪发光，沐暖在闪闪发光的饰品墙边揉了揉鼻子。
“沐暖，你感冒了么？”晓婴挎着她的胳膊问。
“我判断……可能有人想我，哈哈哈。”沐暖长高了一点，面庞已经褪去稚嫩，慢慢变得温柔起来。
晓婴选了半天终于选中了一条手链，手链细细的，上面挂着一片幸运草，她的手本来就细长戴在手上好看极了。
她将手腕伸到沐暖面前：“你知道食堂前面的草地上不是有好多幸运草么，好多人都找到了四叶草，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所以买一个，希望能让我高考顺利。”
沐暖点点头：“放心，你高考一定会很顺利。”
高三最后的时光里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但是最后的两个月冲刺一下也许就有不一样的结果，不过在埋头苦写的日子里同学录的纸张也开始纷飞在各个课桌上。
沐暖一天要写好多张卷子外加好多张同学录，有的时候这个还没写完那个就又发过来了，她有时候都不记得哪个是哪个的，有的时候她想，即使写了联系方式有怎么样呢，难道将来这些人还会再联系么？可是转念又想，这是我们短暂相聚的唯一纪念了啊。
在同学录不停的传换中，在泡桐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之后五月也即将结束了。
老师在宣布最后的注意事项，说什么这几天可以早点休息了，该怎么样都定下来了，好好休息努力高考，大家在课堂上哭的不行。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树叶的影子也被投射了进来，沐暖托腮看着外面好像发起了呆。
人这一生总是分散又相聚，相聚再别离。沐暖不知道应该用怎样形容现在的心情，她突然就想起两年前尹默同她说的那句“思念是必要的但不用过于执念。”她好像明白了尹默为什么说那句话，可是那种感觉就像当年她好像也明白了爷爷为什么总看着开满泡桐花的树发呆一样。
稍纵即逝。
似是飘渺云烟一般，想抓也抓不住。
突然她也有点难过了。
她说：“晓婴，人是不是生下来就必须要经历分离啊。”
晓婴已经因为老师的话哭了好半天了，现在因为沐暖的一句话她又感觉自己快哭了。她用力吸吸鼻子，用纸巾擦了擦哭红了的眼睛。
她一边抽泣一边说：“可能吧……沐暖我好舍不得你啊，我觉得再也没有谁像你那么了解我了。”说完这话她已经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了解什么呢？其实她并没有多了解眼前这个女孩子，只是她太过单纯，什么事都忍不住同她说，只是她们做了三年同桌她自己会懂得她的眼神，只是她什么心事都爱摆在脸上罢了，其实沐暖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了解她啊。
沐暖轻轻帮她顺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阳光从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中照了进来，有淡淡的香气飘了进来，后来几天也不知道是晚自习空调气温开得太低还是气温忽冷忽热或者是大家都太紧张，总之整个高三一下子许多人感冒了。校长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最终商量高三的学生全体放假，回家自习去。
沐暖离开的那天悄悄在晓婴的口袋里塞了一封信，信被叠成长方形中间塞着一朵弄成标本的四叶草。
也不知道信中到底写了什么，总之晓婴收到那朵幸运草标本的时候就躲在房间里蒙着被子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五月末的天气燥热，沐暖躺在沙发上蜷起腿看着英语单词。
垃圾桶已经快被餐巾纸塞满。
尹曼走过来拿下她手中的英语书说：“不在这一时，你好好把感冒治好。”
沐暖吸吸鼻子说：“阿姨，没有关系，这种感冒我有经验，吃完药过个两三天就好了，其实不吃药很快也会好的，光流鼻涕不咳嗽不严重的。”
她说的毫不在意尹曼听着却一阵难过，她说：“沐暖，这些年阿姨没有照顾好你真的很抱歉。”
沐暖一下子坐了起来连连摆手，她说：“阿姨你怎么这样说，你最好最好了，把我照顾的多好啊，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妈，你就像我妈妈一样。”
尹曼笑起来将英语书还给她：“不要老看，偶尔休息一下，不用过分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沐暖说：“好，谢谢尹阿姨。”
“也要谢谢我啊。”正说话间陈奕拎着一条鱼过来。“吃鱼聪明啊，最后的时间里我再给你补补脑子。”
他嬉皮笑脸的走过来，沐暖特别疑惑地想要时陈奕的粉丝知道他平时都是这傻样还会不会喜欢他，毕竟他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小鲜肉而是二十岁的老男人了。
“我也没那么笨。”
陈奕将鱼放进厨房走过来将沐暖的头发揉了两下，他说：“我没说你笨，给你提高记忆力的，怕你这几天感冒感傻了。”
“你走开，我才不会。”
尹阿姨笑着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先回房间了。”
陈奕嘴巴多甜啊。立马笑着说：“好的，阿姨您忙，这儿我还不跟自个儿家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