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宋代《周礼》学文献概述
《周礼》是宋人议论最盛、研究最多的儒家经典之一。[1]富于变古创新精神的宋代学者大胆批评、驳斥以郑玄《周礼注》、贾公彦《周礼疏为代表的汉唐《周礼》学权威,在《周礼》本经解释方法上开以义理解《周礼》、以议论解《周礼》之研究新途径,从而突破以训诂考证为中心的汉唐《周礼》学窠臼,变“考证之学”为“论辩之学”,卓然自成一派与汉唐《周礼》学分庭抗礼。
宋代《周礼》学文献是我们研究宋代《周礼》学的基础,此部分我们将概述宋代《周礼》学文献的数量、存佚和分类。
一、宋代《周礼》学文献的数量及其存佚情况
与汉唐相较,宋代《周礼》学文献的数量有大幅度增加。如清人朱彝尊《经义考》著录的汉唐时期《周礼》学文献共有38种,而宋代《周礼学文献有97种;王锷先生《三礼研究论著提要》著录的汉唐时期《周礼学文献共有52种,而宋代《周礼》学文献有106种。
我们参考历代公藏目录、私藏目录、序跋目录、史志目录、省府地方志等文献,也对宋代《周礼》学文献的数量进行统计,认为目前尚可考见的宋代《周礼》学文献大致有120种,其中的28种流传至今。[2]这27种流传至今的宋代《周礼》学文献包括17种专著和10种论解之作。本文界定的《周礼》学专著是指专门诠释《周礼》,或专门借《周礼》抒议的著作,或专一诠释《考工记》的著作,皆独立成书,并刊行于世;本文界定的论解《周礼》之作,是指宋人著述或文集中的一章或一部分专论《周礼》者,其内容或从整体上论解《周礼》一经,或论解《周礼》所载某一职官、某项制度,甚或某句经文,不独立成书,附于著述或文集传世。
宋代《周礼》学文献流传至今的17种专著分别是:李觏《周礼致太平论》10卷、王安石《周官新义》[3]、黄裳《周礼义》2卷、王昭禹《周礼详解》40卷、胡铨《周礼解》6卷、史浩《周礼讲义》[4]、黄度《周礼说》5卷、俞庭椿《周礼复古编》1卷、叶时《礼经会元》4卷、夏惟宁《礼经会元节要》4卷、易祓《周官总义》[5]、郑伯谦《太平经国之书》11卷、朱申《周礼句解》12卷、魏了翁《周礼折衷》4卷、王与之《周礼订义》81卷、林希逸《鬳斋考工记解》2卷、无名氏《周礼集说》[6]。这其中王安石《周官新义》、黄度《周礼说》、易祓《周官总义》本已佚亡,我们今天所见到的是清人的辑佚本。
宋代《周礼》学文献流传至今的10种论解之作分别是:刘敞《七经小传》卷中《周礼》、张载《经学理窟》中《周礼》、陈埴《木钟集》卷七《周礼》、《朱子语类》卷八六、《丽泽论说集录》卷四《门人集录周礼说》叶适《习学记言》卷七、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四《周礼》、黄震《黄氏日抄》卷三〇《读周礼》、《六经奥论》卷六《周礼经》、章如愚《群书考索》卷四《六经门·周礼类》。
除此之外,宋代还有关于《周礼》的序跋和论说《周礼》单篇文章27种,如胡宏《极论周礼》、范浚《读周礼》、林之奇《周礼讲义序》、陈傅良《进周礼说序》、楼钥《书周礼井田谱》、王焱《周礼论》、方大琮《周礼疑》、洪迈《周礼非周公书》、黄仲元《周礼》等。
二、宋代《周礼》学文献的分类
参照《中国丛书综录》的《周礼》学文献的分类方案,我们也将宋代《周礼》学文献分传说之属、分篇之属、专著之属、图之属四类进行介绍
(一)传说之属
传说之属《周礼》学文献,是指对《周礼》经文进行注疏、论说的文献。此类文献占据宋代《周礼》学文献总量的绝大部分,可以说是宋代《周礼》学文献的主流。根据诠释方式的差异,我们再将宋代“传说之属《周礼》学文献分为五类进行介绍。
宋代依经诠义类《周礼》学文献,依旧保持着传统的传注形式,即随经文章句训字释经,变化的是诠释重点,不再以训诂考证为中心,而侧重阐发《周礼》制作之精义、圣人之微旨。
兹举一例说明,《膳夫》:“大丧则不举,大荒则不举,大札则不举天地有灾则不举,邦有大故则不举。”郑玄注曰:
大荒,凶年。大札,疫疠也。天灾,日月晦食。地灾,崩动也大故,寇戎之事。郑司农云:“大故,刑杀也。《春秋传》曰: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
郑玄训释此句经文,重点放在对“大荒”“大札”“天灾”“地灾”“大故的解释上,即以训诂名物为中心。王安石《周官新义》卷三注解此句经文,侧重点则放在经文蕴义的阐发上,曰:
王以能承顺天地,和理神人,使无灾害变故,故宜飨备味,听备乐。今不能然,宜自贬而弗举矣。
此处,王安石不再对名物进行新的训解,而是阐发经文字里行间蕴含的微言大义。
此类《周礼》学文献占据宋代“传注之属”《周礼》学文献的绝大部分,如王安石《周官新义》、王昭禹《周礼详解》、易祓《周官总义》、黄度《周礼说》、朱申《周礼句解》、郑锷《周礼解义》、史浩《周礼讲义等皆属此类文献。
宋代借经抒议类《周礼》学文献,不再保持传统的传注形式,既不列经文,也不随经文章句训字释经,而是采取别立标题的方式阐发《周礼制作之精义,并结合古今历史,婉转地表达对现实政事的建议。
兹举一例说明,叶时《礼经会元》依据《周礼》所载先王制度,别立100标题,其中卷四下《诅盟》一篇曰:
穀梁子曰: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愚谓五帝非无诅盟也,而后之诰誓则不及五帝之时。三王非无盟诅也,而后之盟诅则不及三王之时。盖虞氏未施信而民信,夏后氏未施敬而民敬,商人作誓而民始叛,周人作会而民始疑。商人且尔,他可知也,故曰诰誓不及五帝。蚩尤惟始作乱,苗民弗用,灵民兴胥,渐泯泯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诅盟。苗民且尔,他可知也,故曰诅盟不及三王。今《周官》有诅祝,有司盟,先正横渠亦尝疑之,以为王法不行,人无所取直,故要之于神,决非周公之意,亦不可以此病周公之法,又不可以此病周礼。夫既不以盟诅病周公之意,而又曰不可以此病周公之法盖周公立法,非为当时虑,为后世虑也。周公知时变之不可回,人情之不可遏,故事为之制,曲为之防,如缰马堤川,庶其无!踶滥溢之患。虽其!踶滥溢有不可遏,不犹愈于坏堤彻缰乎。《诗》云:侯诅侯祝,靡届靡究,君子屡盟,乱是用长。周公逆知后之必至此也,是故诅祝有官,掌作盟诅之载辞,以叙国之信用,以质邦国之剂信。司盟有官,掌盟载之法与盟约之礼仪,邦国之有疑会同者,则北面诏明神盟,万民之犯命者,诅其不信者,有狱讼者,使之盟诅焉。夫所以盟诅者,狱讼一也,有疑会同二也,万民犯命不信三也,有是三事而盟诅焉,则诏之于明神,歃之于牲血,祈之以酒脯,约之以载辞,亦期于相信而已。故诅祝盟诅之辞,亦惟叙信用尔,曰质剂信尔,此所以先结其信于未叛之前也,既盟诅矣,而又有不信者,则司约如所掌,若有讼者,则珥而辟藏,其不信者服墨刑,若大乱,则六官辟藏,其不信者杀也。又以太史所掌邦国、官府、都鄙辨法者考焉,不信者刑之,六官之所登若约剂,乱则辟法,不信者刑之也。此所以继施其刑于不信之后也,岂有王法不行,人无所处置,而姑一听之神邪!且以诅祝一官,固为礼之属,而在大史之前,司盟一职,是为刑官之属,而继于司约之后,是其始焉之不信者,固有盟,终焉之不信者,则有刑也。不然,则大司寇凡大盟约莅,其盟书登于天府。以司寇而莅盟,特以天府而藏盟书,亦已重矣,又何以使太史、内史、司会及六官皆受其贰而藏之,何邪?昔展禽有言曰:周公、太公股肱王室,成王劳而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载在盟府,太史职之周公、太公固无待于盟载,然后人必以盟而为据,则人心之赖盟者亦固矣,迨至春秋之时,斯盟替矣。《春秋》之作始于隐公元年,所书未遑他事,首之以邾之盟,继之以宋之盟,自时厥后,有书来盟,有书莅盟,有书同盟,然盟墨牲血之未干,使聘邦交之未反,而相侵相伐之兵已环四境,是盟也果有信用之叙,果有剂信之质否乎?观《周礼》之司盟,而知世变之犹可防,观《春秋》之书盟,而叹世变之不可遏。故尝谓周公立法,为衰世虑,而孔子作《春秋》,亦所以救周礼之坏,而拯世道之穷,不独诅盟一事为然也。田制坏,而《春秋以税亩田赋书;军赋坏,而《春秋》以丘甲三军书;三日之役不均而《春秋》以城筑书;九伐之法不正,而《春秋》以侵伐书;讲武之田不时,而《春秋》以大蒐、大阅书;救荒之政不施,而《春秋》以大饥请籴书;宗伯之宾礼废,而《春秋》有来朝来聘之书;司徒之封疆废,而《春秋》有归田、易田之书;太史之告朔不颁,而《春秋书不视朔;司烜之火禁不修,而《春秋》书宣榭火;保章失其官,而《春秋》书日食、书星孛;职方失其官,而《春秋》书彭城、书虎牢圜丘之祀不典,而《春秋》以卜郊书、以犹望书;庙祧之序不明,而《春秋》以立宫书、以跻祀书;昏姻之礼失,而《春秋》书曰夫人于齐、曰季姬归鄫;贡献之礼失,而《春秋》书曰家父求车、毛伯求金;典命之职务不修,而《春秋》书曰天王使来锡命;天府之藏不谨,而《春秋》书曰盗窃宝玉、大弓。此类实繁,未易殚举,无非以权衡一字之微,而救礼经三百之坏也。周公虑后世之深,于是乎详曲防之制,孔子救后世之力,于是乎严直笔之书。世道盛衰,实赖二圣人先后为之维持也,不然孔子何拳拳于周公之梦,而戚戚于周公之衰欤!
此篇无引用《周礼》一句经文,叶时仅是依据《周礼》记载的诅祝、司盟、司约、大史、内史、司会、大司寇诸职与盟诅相关的职事展开议论表达周公立法“事为之制,曲为之防”的见解。
宋代“借经抒议”类《周礼》学文献,完全摆脱了汉唐《周礼》学文献对经文亦步亦趋的训诂考证,作者可依据经文大意,更多阐发自己的政治见解、伦理观点,这种议论解经的方式与其说是注经,倒不如说以经注己更为贴切。此类“传注之属”《周礼》学文献是宋代《周礼》学文献的一大特色,李觏《周礼致太平论》、黄裳《周礼义》、叶时《礼经会元》和郑伯谦《太平经国之书》等皆属此类文献。
宋代补亡《冬官》类《周礼》学文献,是作者依据己意重新编次《周礼》六官经文,再对割裂、改窜的《周礼》经文加以论解。兹举一例,俞庭椿的《周礼复古编》曰:
天官之属:大宰、小宰、宰夫、宫正、宫伯、膳夫、庖人、内饔、外饔、亨人、甸师、兽人、渔人、鳖人、腊人、医师、食医、疾医、疡医、兽医、酒正、酒人、浆人、凌人、笾人、醢人、醯人、盐人、幂人、宫人、掌舍、幕人、掌次、玉府、大府、内府、外府、司会、司书、职内、职岁、职币、司裘、掌皮、内宰、内小臣、阍人寺人、内奄、九嫔、世妇、女御、女祝、女史、典妇功、典丝、典枲、内司服、缝人、染人、追师、屦人、夏采。凡六十有三。今编兽人、渔人、鳖人、兽医,右冬官之属也。后人因膳夫、庖人之属遂置之“天官”,非也。《天官》掌供王之膳羞,固也,而兽人、渔人、鳖人则非所掌。至于兽人[7]附列于医师,此尤不可者。按《月令》:“季春之月,命司空曰:田猎罝罘罗罔毕翳,馁兽之药毋出九门。”用是以知此四官属司空无疑也。盖九职“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乃司空之职,则兽人、兽医、渔人、鳖人不为天官属亦明矣。《月令》虽非必圣人之书,或出于秦,亦去古未远,有古之遗事焉。司裘、染人、追师、屦人、掌皮、典丝、典枲右冬官之属也。司空掌百工,凡此四者,工人之官,所以供王之服御,而掌皮、典丝、典枲则备工之用,而典治丝枲,饬化八材,属之司空曰宜。官凡十一,宜在司空,今存者六十有三,三为羡,去十有一焉,于是阙其八矣,八者杂之春官,见于后。
俞庭椿先是列出天官所属的63职官,而后进行新编,先将兽人、渔人鳖人、兽医4官委之于冬官,说明理由;再将司裘、染人、追师、屦人掌皮、典丝、典枲7官委之于冬官,说明理由。经此安排,天官系统的63职官中,有11职官属于冬官系统,余52职官,距离俞庭椿所构想的每一职官系统60职官,还差8官,他指出目前缺少的8官,杂见于春官系统,他将在春官系统部分进行说明。
“补亡《冬官》”类《周礼》学文献是宋代《周礼》学文献的一大创造,汉唐不存在此类《周礼》学文献,而受宋代影响,元明时期的“补亡《冬官》”类《周礼》学文献骤增,由此产生《周礼》研究史上的“《冬官不亡”派。宋代俞廷椿《周礼复古编》、王与之《周礼补遗》即属此类文献。
宋代集解类《周礼》学文献,一般以“集传”“集说”“集注”命名采用传统的传注形式诠释《周礼》,其特点在于能够汇聚众家《周礼》学说,有的还能折中己见。
兹举一例,王与之《周礼订义》注解《内宰》“掌书版图之法,以治王内之政令”一句,先列贾公彦之说,
贾氏曰:“书,谓书之于版。”
次列郑玄之说,
郑康成曰:“版,谓宫中阍寺之属及其子弟录籍。图,王及后世子之宫中吏府官之形象。”
次列王昭禹之说,
王昭禹曰:“王内,后宫也。”
次列郑锷之说,
郑锷曰:“小宰所治之王宫,乃王之六寝;此所治之内宫,盖后夫人所居之宫,乃王之北宫。夫以王者之尊严,后、夫人之宠贵,而中宫之事乃以朝廷下大夫统治而宰制之,其意以为,第裯既交,则情与爱洽,颜辞媚熟,则公为私夺,故虽宫闱之政令一以付之,示大公至正,以塞险"私谒之原,故名官曰内宰,而使掌书版图之法焉。”
次列黄度之说,
黄氏曰:“康成谓政令施阍寺者,非均稍食、分人民,皆为政令不独施于阍寺。”
可知,“集解”类《周礼》学文献在每句经文后排列诸家之说,是汇集众家之说解经的。
“集解”类《周礼》学文献南北朝时已然出现,宋代的王与之《周礼订义》、黄钟《周礼集解》和无名氏《周礼集说》即属此类文献。
宋代辨疑类《周礼》学文献,在诠释《周礼》本经方法上发扬宋学的怀疑精神,质疑《周礼》真伪、《周礼》作者、《周礼》残缺、《周礼》内容,批驳郑玄《周礼注》、贾公彦《周礼疏》,勇于提出新见,其论瑕瑜互见。
因宋代“辨疑”类《周礼》学文献几乎已佚亡,我们仅能通过宋人的征引了解其特色。兹举一例,王与之《周礼订义》征引陈汲《周礼辨疑之说102条,其间涉及陈汲对《周礼》真伪、《周礼》作者的讨论。
陈及之曰:胡五峰云:“先王之制,凡官府次舍列于库门之外所以别内外、严贵贱也,今宫正乃比宫中之官府、次舍之众寡,又曰去其奇邪之民,则是妃嫔与官吏杂处,帘陛不严而内外乱矣。”殊不知宫正所掌者,宫中徒役之民与夫典妇功、典丝枲、染人、屦人等官,皆士人也,皆有宫庐、官署在内,虽在宫中,不应与妃嫔杂处汉郎吏舍、卫士庐,周匝殿内,自后世而观,亦与宫嫔杂处耶。稍有政事,亦必有节制矣,如胡氏之说,则凡在外朝者悉士民可也,凡在宫中者悉妃嫔可也。[8]
陈及之曰:《周礼》一书,周家法令政事所聚,或政典,或九州或司马教战之法,或《考工记》。后之作史者,纂其典章法度而成一代之书,有周公之旧章,有后来更续者,犹风、雅、颂通谓之“周诗”,誓、诰、命通谓之“周书”也。信之者以为周公作,不信者以为刘歆作,皆非也。[9]
关于《周礼》的真伪问题,陈汲驳斥胡宏的疑经之论,指出胡宏所论过于绝对化,其对《周礼》的怀疑是无根据的。关于《周礼》作者问题,陈汲既不赞成周公作《周礼》说,也不赞成刘歆伪造《周礼》说,他认为《周礼》的确记载了周代的典章制度,其中就包括西周初年周公所制之法,但《周礼》中也有后世增添的内容,崇《周礼》为周公亲撰或诋《周礼》为刘歆伪作皆失之于偏颇。
宋代“辨疑”类《周礼》学文献,一般以“辨疑”“释疑”“辨学“辨义”“辨略”“考疑”命名,杨时《周礼辨疑》、董濬《周官辨疑》、王居正《周礼辨学》、徐焕《周官辨略》、尤袤《周礼辨义》、薛季宣《周礼释疑》、陈汲《周礼辨疑》、乐思忠《周礼考疑》、包恢《六官辨疑》、杨恪《周礼辨疑》、马晞孟《周礼辨学》皆属此类文献。
(二)分篇之属
分篇之属《周礼》学文献,是指就《周礼》中的一官、一篇展开注疏、论说的文献。宋代此类文献较之汉唐有大幅增加,内容也更加丰富目前尚可考知的宋代分篇之属《周礼》学文献有14种,根据诠释内容的差异,我们再将宋代分篇之属《周礼》学文献分为三类进行介绍。
宋代“分篇之属”《周礼》学文献中就《周礼》中一官进行的传说类文献,是指以《周礼》所载六官系统中的一职官为中心进行诠释的《周礼》学文献。如易祓《周官总义职方氏注》、周必大《周礼庖人讲义》即分别围绕职方氏、庖人二职官进行注解、论说,属于此类文献。
宋代“分篇之属”《周礼》学文献中就《周礼》六官系统中一官或几官系统进行的传说类文献,是指以《周礼》中的一篇或几篇为中心进行诠释的《周礼》学文献。如史浩《周礼天地二官讲义》(又名《周礼讲义》)曹叔远《周礼地官讲义》、江与山《周礼秋官讲义》、尹躬《冬官解》即属此类文献。
宋代“分篇之属”《周礼》学文献中就《考工记》进行传说类文献是指专一诠释《考工记》的《周礼》学文献。如陈用之《考工记解》、赵溥《兰江考工记解》、林亦之《考工记解》、王炎《考工记解》、叶皆《考工记辨疑》、林希逸《鬳斋考工记解》即属此类文献。
(三)专著之属
专著之属《周礼》学文献,是指针对《周礼》所载制度或《周礼》学问题进行专门研究的文献。此类文献汉唐时期已经出现,如郑玄《答林孝存周礼难》、陈邵《周官礼异同评》。
目前尚可考知的宋代专著之属《周礼》学文献有3种:夏休《周礼井田谱》、魏了翁《周礼井田说》和程霆《周礼井田议》,研究主要集中于井田制度。因为宋代实行“田制不立”“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这就造成土地不均,继而引发严重的社会危机。这一社会现实问题反映在经学研究上,就表现为宋人对《周礼》井田制度特别地重视,这也体现了宋代《周礼》研究讲求实用的特点。
(四)图之属
图之属《周礼》学文献,是指通过绘制礼图的方式注解《周礼》的文献。汉唐时期有以图注解“三礼”的文献,但没有单独以图注解《周礼的文献,图之属《周礼》学文献是宋代《周礼》学文献的一大贡献。
目前尚可考知宋代图之属《周礼》学文献计有9种,其中8种已佚亡,王洙《周礼礼器图》是奉宋仁宗之命而撰,其内容包括车服、冠冕笾豆、簠簋等礼器的具体图形;魏了翁《周礼井田图说》则是宋儒以“图说”形式关注理想田制———井田制度的著作;其余礼图之作如:龚原《周礼图》、吴沆《周礼本制图论》、郑景炎《周礼开方图说》、项安世《周礼丘乘图说》等,内容已不得其详。存世1种是杨甲《六经图》中的《周礼文物大全图》,共65图,此书今有《四库全书》本传世。
注释
[1]卢国龙在《宋儒微言》(北京,华夏出版社,2001)中说:“儒学复兴表现为推阐《易理,发挥《春秋》微言大义,研述《周礼》典章制度……在儒家经典中,《周易》讲变通,讲变通中的一以贯之之道,有助于从思想理论上解决体与用、师古与用今等问题,所以在北宋儒学复兴中,《周易》始终是一门显学……《春秋》是一部有关政治批评的经典,它在庆历学术初兴之时,能起到破沉滞的作用,而且《春秋》包含‘尊王’之义,包含‘攘夷’的引申义,对于政治上增强民族凝聚力、抵御北方异族侵扰,思想排斥释老,都具有现实意义,所以在庆历学术中很凸现。至于《周礼》,更是儒家推求政治制度的经典依据,所以庆历和熙宁的儒学复兴以及政治变革中,发挥了直接作用。”张国刚、乔治忠《中国学术史》(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6)中说:“宋代学者治经开始集中在‘三经’即《易》、《周礼》和《春秋》上,之所以独钟‘三经’在于《易》讲抽象的通理,宋代学者乐于借此发挥自己的哲学思想;《春秋》讲名分,《周礼》讲兴治太平的教训和策略,适合北宋巩固统一政权的需要。”
[2]宋人夏休《周礼井田谱》20卷,《经义考》云“未见”,今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抄本《周礼井田谱》20卷,作者不明,是否为夏氏之书有待考证。如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确为夏氏之书,则现存宋代《周礼》学文献为28种。
[3]据王安石《周官新义序》云,此书共23卷,《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记载的王安石《周官新义》是22卷,清人辑佚的《周官新义》是16卷附《考工记解》2卷,《考工记解乃郑宗颜著。
[4]据《玉海》记载,此书原本14卷,今残存8卷。
[5]关于此书卷帙有两种记载:一是30卷,见于《郡斋读书志·附志》《玉海》;另一是36卷,见于《宋史》卷二〇二《艺文志一》。清人辑佚的《周官总义》是30卷。
[6]元人陈友仁在《周礼集说序》中云:“《周官》六典,周公经制之书也。画井田,立封建,大而军国调度、礼乐刑赏,微而服御饮食、医卜工艺,毫芥纤悉,靡不备载。六官之属,各从其长,其要则统于天官,大纲小目截然有纪,万世有国者之龟鉴也,周家太平气象不可复见愚于此书窃有志焉,然而诸儒训释甲是乙非,无所折衷,学者病之,余友云山沈君则正谓余曰‘近得《集说》于霅,手泽尚新,编节条理与《东莱诗记》《东斋书传》相类,其博雅君子之为欤,名氏则未闻也。’……于是携其书以归,是岁留于山前表伯之西榻,就而笔之,训诂未详者则益以贾氏、王氏之疏说;辨析未明者,则附以前辈诸老之议论。越明年,是书成,非特可以广其传,亦予之夙志也,姑叙梗概于卷末。”据此可知,南宋末年,无名氏撰《周礼集说》,然未及刊行,后沈则正于霅县得到此部书稿,沈氏友陈友仁爱重此书,对其重新编辑润色,遂刊行于世。南宋无名氏《周礼集说》原稿虽未能流传至今,但陈友仁《周礼集说》是在此书基础上编撰而成的,故也可视此书见存。
[7]从下文内容判断,此应是“兽医”,而非“兽人”。
[8](宋)王与之:《周礼订义》卷五,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9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9](宋)王与之:《周礼订义》卷首《论周礼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