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盲稿”,半夜三更找“眼睛”
诗有诗眼,文有文眼,消息也有它的眼,这就是新闻眼。新闻眼就是一条新闻中必不可少的关键的要素。
在夜班看稿,常发现已上了大样的稿子还没有“眼睛”。没有办法,只好半夜三更打电话去找“眼睛”。《人民日报》2000年9月17日头版《冷冷热热中英街》,是说20年来沙头角的变化。标题是“冷冷热热”,但原文只写了“冷”,没有“热”,构不成完整的主题。只好打电话到深圳,补充了“中英街已开辟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素材。
《人民日报》2000年9月18日头版《清华大学专家教授团访问宁夏》,这条小消息的“眼”在于清华这所著名高校的书记、校长亲自带教授团到宁夏与自治区区委书记、主席、厅局长会谈。作为中国文化发达的标志的一所最著名学府的领导人到尚缺少文化的西北省区与其领导人举行第一次“校—区”级的东西部高级会谈和协作。这是新闻眼所在。原稿没有突出这一点,没有强调“校—区”两级高层领导身份。谈判的内容、工作时间也不详。当时已是17日深夜,只好打电话到银川补充。
《人民日报》2000年9月20日头版《转基因杂交棉“南抗3号”试验成功》是说一种新品种棉花试种效果好,增产20%,最后一句“9月初,明年示范推广的6万公斤‘南抗3号’已订购一空”。这里缺了最关键的两个字:“种子”。订购的是种子还是棉花?如果是棉花,怎么是明年?难道是期货?如果是种子,6万公斤是个大数,有这么多?这时已是后半夜一点多钟,为了准确,只好叫醒记者部值班主任,他也不敢确定,又给远在南京的记者打电话,才确定是“种子”,便依此定稿。
同日同版还有一条《老英雄住进新房子》。说广西一位曾在青藏高原筑路的老英雄退伍后在乡里居功不傲,带领乡亲建设新农村。市里拨专款为他建了新房。这里关键一处是:这几年别人有了新房,为什么他没有新房?读者定会提这个问题。这时已是夜里11点,电话打到南宁,记者也说不清,他又从南宁把电话打到河池地区英雄所在的县,才知道过去几次要帮他建房,他艰苦惯了,不要。这样政府才下决心,无论如何要给老英雄盖座房。
《人民日报》2000年9月25日2版消息《全国农作物品种改良速度加快》,原副题是《主要农作物品种到本世纪末将更换一遍》,只说了品种更换的截止时间,是从何时算起呢?是从新中国成立算起,50年更换一遍,还是改革开放后算起,22年换了一遍?记者大谈种子田如何壮观好看,又说在河南开会,就是“故意”不说开会的时间。幸亏在同一版的大样上找到一条同一内容的消息,才知道是最近5年内的事,只好搬出惯用的拿手戏——“含糊”,将时间改为“记者在不久前召开的会上获悉”,把两条消息捏在一起又另外做了一个副题:《主要农作物品种5年基本更换一遍》。这回倒是没有打电话到千里之外,而是挑灯细找,就在版面上觅缝钻隙,总算找回了“眼睛”。
这四篇稿子都是数百字小稿,所缺的关键字大多也只是两三个。但是我们的记者写稿时,其他地方可以洋洋洒洒动辄千言,恰恰在这关键处,好像故意留一手,似有意与编辑、读者为难。就像画一个人像,故意不画眼睛或者把眼睛画歪、画瞎。怎么能这么不爱护自己的作品呢?一个好记者在采访阶段,就要注意留心新闻眼,一旦发现即如获金玉,赶快记在本子里,搂在怀里,哪肯让它丢掉呢?成语画龙点睛,是说先画好龙,最后一点睛,龙便飞了。那是大画家张僧繇有意卖关子。别忘了还有一个典故,就是苏东坡说的未画竹时,已成竹在胸。其实张氏画龙时,心中已留好眼睛的位置。而我们一些记者写稿时,从头到尾就不知道眼睛在哪里。他自以为发走了一篇好稿,其实是一篇缺眼少神的“盲稿”。如果再遇上一个糊涂一点的编辑也“盲编”上版,这样的版面怎么能亮起来?怎么可能明眸闪闪、秋波顾盼,让读者一见钟情,爱不释手呢?
一篇稿,无论采、写、编,第一件事就是找“眼睛”,并且努力把它提炼到标题上。美兮盼兮,炯炯有神。这样,我们的版面就好看了。
(2000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