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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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宫宴之谋1

相较于十皇子府和霁云山的热闹,宫里就显得冷清多了。

傍晚的时候,柳芸曦去御钦殿陪皇帝一起吃了年夜饭,又一直陪着他饮茶。

但两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话可说,就这样一直静默着。

有许多次,柳芸曦想要开口打破这沉寂,可张了张嘴,却觉得千言万语在心中回旋,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最终只能选择沉默。

就这样一直耗到了深夜。柳芸曦实在困乏得不行了,才起身向皇帝道了别,准备离开。

皇帝轻轻点头,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只是淡声道:“皇儿恭送母后。”

至始至终,他都未说一句问候她的话。

她轻声叹息着独自出了御钦殿,也忘了拿方才放在椅子上的披风。

等到了殿外时,一阵寒风袭来,冻得她发冷,她才发觉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衣裳便这样走了出来。

她站在寒风中,独自叹息着。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肩上一暖,抬望去,便望见一直在殿外等候的芙琳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

芙琳轻轻皱眉,担忧道:“娘娘,你身子本就虚弱,若是再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她淡淡一笑,示意芙琳她没事。

身上渐渐暖和了起来,而那颗冰冷的心,却没有得到一丝温暖。

她缓缓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紧紧合上的宫门,犹自叹息。

她与她的皇儿之间,隔着的何止这一扇厚重的宫门,只怕是隔着千万座山岭宫阙,纵使她如何努力想要去打破这隔阂,也无济于事。

她的皇儿,早已对她紧闭心门。

许久之后,柳芸曦才轻摇着头,缓缓向翠玉轩走去。

待夜更深些时,翠玉轩内传来了一阵阵咳嗽声。

一直守在屋外的芙琳听到声响,便急忙掀帘进去。只见柳芸曦侧身伏在床沿上,用方巾捂着嘴艰难地咳着,脸上尽显憔悴。

芙琳快步行至床前,将柳芸曦扶起,又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好半天,柳芸曦才缓过气来。

芙琳将软垫靠在床头,让柳芸曦半躺在床上,又为她捏好被角,才转身去倒了杯温水端来。

柳芸曦就着芙琳的手喝了一口水,便靠在软垫上,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芙琳望着她苍白的脸颜,心里一阵酸楚。

自柳芸曦入宫以来,她便一直陪侍在柳芸曦的身旁。几十年的风雨兼程,她望着柳芸曦从一个嫔妃一步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望着她在失去先皇的痛楚中坚强地站起来,辅佐年幼的皇帝治理天下。

柳芸曦不过是一介柔弱的女流之辈,却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天下。在她眼里,柳芸曦一直是坚强而伟大的。但就是这样一个风华绝代、功绩累累的女子,也无法逃过岁月的磨砺。如今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韶华不再,即使有再多想做的事,终是力不从心,唯剩叹息。

待柳芸曦的脸色红润了些,芙琳才上前,一边为她拉了拉被角,一边道:“娘娘,可要老奴去请太医来为您看看?”

“不用了,太医院的那帮老糊涂来看了多少次,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请他们来也是无用功。”

芙琳沉默了一瞬,对于柳芸曦所言,她又何尝不清楚,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半晌,她道:“娘娘,即便如此,您也要爱护自己的身子啊,明明已经很是乏困了,今日还陪着皇上一直到深夜,老奴真怕您的身子吃不消。”

柳芸曦淡淡一笑,道:“今夜本就是团圆之夜,哀家自是应该去陪陪皇儿,再者,哀家又能再陪皇儿几个夜晚呢?”

“娘娘……”芙琳轻唤道。

“咳咳——”柳芸曦又咳了几声,然后道:“芙琳,你去为哀家拿些笔墨来吧,现在哀家也无法入睡,不如写些东西。”

“娘娘您是要……”芙琳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却又强忍着不去想。

柳芸曦知晓她的想法,却未多说,只道:“去吧。”

“是。”芙琳道,然后转身去拿笔墨。

待芙琳将笔墨拿来,柳芸曦便支起身子来想要下床。

芙琳忙道:“娘娘,您就在床上歇着吧,老奴替您搬个小些的桌板来。”说着,便将笔墨放到一旁,又去外室搬了个小的木桌进来,将四脚都擦干净,然后放到了床上。

柳芸曦微微支着身子,待芙琳替她将纸摆好,又磨了墨,才执起笔来开始写。

这一夜她一共写了三封书信。待她写完时,困意渐起,于是,她捏了捏眉心,将三封信分别封好,又在信封上提了收信者的名字,然后交给芙琳道:“这三封信你替哀家收好,若是哪天哀家不在了,你就替哀家将这三封信交给该交给的人吧。”

“娘娘!”芙琳望着柳芸曦手中的信,满脸的抗拒。虽然她在方才便已察觉到了些什么,但柳芸曦如直白地说出来,让她难以接受。她不愿,也不敢去想那天的到来。

而柳芸曦却将那三封信拿在手中,更向递了递道:“芙琳,将这些信拿着!”她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芙琳惊道:“娘娘!”说着,便想上前去为柳芸曦顺气,但被柳芸曦制止了。

柳芸曦艰难地喘着气,对芙琳道:“芙琳,如今在这宫里,你是哀家唯一能信任的人了,莫要让哀家失望……”

“娘娘……”芙琳已带了哭腔。

“咳咳咳!”柳芸曦又咳了起来。她只觉得口中一甜,蓦地吐出口血来,那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染红了明黄的锦被。

“娘娘!”芙琳见了血色,更加惊慌,转身就想去将太医唤来,也顾不得去接柳芸曦手中的信了。

但她还未走出内室便被柳芸曦叫住:”芙琳,别再去唤太医了,哀家乏了,你过来将信收好,便退下吧。”

芙琳停在屋帘前,回头望着柳芸曦,犹豫道:“但是娘娘您……”

柳芸曦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回来。

芙琳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走回了床边。

柳芸曦将手中的信轻轻向上递了递。

这一次,芙琳终是接过了信。

柳芸曦淡淡一笑,道:“出去吧,哀家想歇息了。”

芙琳轻轻点头,执着信缓缓走出内室。

待屋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后,芙琳才悄悄走出了正屋,轻轻将门关上。

在寒冷的夜中,她独自一人站在屋门外,背靠着冰冷的门,泣不成声。

那时的她,绝未想到,她手中所执的信,是柳芸曦交给她最后的嘱托。

待冬日已过后,春日来临时,柳芸曦的病情有所好转。

一日,芙琳为柳芸曦端茶时,柳芸曦忽然告诉芙琳,她想举办一场宫宴,让芙琳替她去准备。

芙琳闻言,很是不赞同,她对柳芸曦道:“娘娘,您的身子才好了些,又去举办宫宴,怕是会吃不消吧。”

但无论芙琳怎么劝说柳芸曦,柳芸曦都不为所动,似是铁了心要办这场宴会。

芙琳无奈,只能按照柳芸曦的吩咐去安排宫宴之事。

这次宫宴邀请了许多的大臣及其家眷,还有皇子们。

而十皇子府的请帖是芙琳自出宫送去的,那请帖上写着“望霜儿与解先生同来”。

宫宴那日,季南霜以解北竹侍女的身份同解北竹和慕容俞一起乘着马车进宫。

这次举办宫宴的地点在离翠玉轩不远的梨院。

恰逢春来,梨花尽开,雪白一片,阳光从花与花的缝隙中射到地面上,照得整个梨院暖阳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