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它是我想过最美的诗
“地狱……”
吸收了大部分船身的男人背负着棺材,轻松站在朝下沉落的残骸上。他有些迷惘地看了看周围,才低头念叨起对方所说的名词。
多么亲切的语言,是自己怎也没有忘记的德语。
但是,其中的意味却丝毫没有祝福。
男人眼神一凛,从残骸上一跃而起,在瞩目之中落在码头上,把地面都压出了道道裂缝。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背负着棺材悠悠站起,眼神平静地望向那于人群中屹立的高大盔甲。
一顶帽子被空中若有若无的黑雾织就成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而它那中心正闪耀着诅咒一般的徽章,闪着寒冷的光芒。
“你们是德国人吗?是现在的国防军吗?我不想跟你们战斗,让开。”
字正腔圆,是再明确不过的德语。是男人自认为的母语,是那具身体两世不能舍弃的东西。他看着面前那些望着自己的男人,快被撕裂开的心头流淌出些许不一样的感受。
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呢——总团长捏了捏剑柄,跟艾利克斯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
“他说不想战斗呢,你们之前跟他遭遇时,他有这样的智能吗?”
“绝对没有!那个家伙明明是谁攻击他,他就攻击谁的……”
艾利克斯抱着疑惑回过头来,再仔细不过地上下打量男人,他没有变,从外表到模样,还有那奇怪的迷惘眼神,不管哪儿都没有变。但是为什么他会那样说?难道他从阿根廷觉醒以来,就仅仅是想要回到德国吗?
开什么玩笑!
明明已经肆意掠夺了那么多的性命!
明明在沙漠的时候就……
事到如今,还想要把这些罪孽抛开吗?这只纳粹残留的地狱恶犬!
无法接受!艾利克斯完全无法接受对方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语。
他怀揣着愤怒,握紧拐杖就想开口对对方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望着他的总团长却是轻轻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朝他摇了摇头。
“有斗志是好事,但被仇恨捕获心神就不一定了。”
总团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随即转头对上了那男人冷冽的目光。
“Warum kommen nach Deutschland(为什么要到德国来)?”
总团长冷冷地用德语问道。
对方眼神迷惘,但听到德语的时候表情却有些雀跃,只是他似思考了一会,却想不出什么答案来,只好摇着头诚实说道:
“……Ich weiss es nicht(我不知道)。”
“哎呀。”总团长咂嘴笑道:“好只忠诚的狗儿。”
他这句已用的是英语,让全场所有人都能听懂。男人怔了怔,表情黯了下去。
“你在嘲弄我。让开吧,我无意跟你们战斗,我只想去柏林。”
“他原来会说这样长的句子吗?”艾利克斯站在一旁,看着那让自己有些陌生的男人,总觉得心底有些怅然。
他原来也会运用人类灵魂沟通的工具——语言的吗?
在杀死那么多人的时候,那些人不是没求饶过吧?在那个时候,他的心底都在思索着什么呢?
“很遗憾,放走你是我无法允诺的事情。”总团长悠悠说着,抬起了右手来,随着他的动作,左后方的坦克也缓缓从让开的士兵中间逼近过来。男人静静看着他,仿佛那双目光可以刺穿总团长的头盔一样,什么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如果不是得到了情报,如果不是深信美国人不会无聊到找自己玩耍的话,总团长简直就要怀疑对方是个无辜的人了。
那可怜兮兮地巴望着自己的男人,他像是一个无处可归的浪子一样,在乞求着自己的放行。而即将面对的,却是自己早已演练好的围杀。
啊……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就好了。
“全员准备!”
他高举的手飞快比划起战术动作,调动起周围的大兵布好阵型。那些国防军们分出相当一部分协同坦克逼近男人,而先前靠近的两支特殊部队却是隐没于方阵之后。随着总团长的指挥,这些精良的士兵很快就将男人包围在交叉火力的唯一杀区之中。看似步步逼近的他们实际上留有相当的余地,阵列之中也隔开了空隙,而随着他们战斗姿态的展现,最后面的工兵也抬着防弹的工具设备来到了面前,当着男人的面组建起了临时防御。
看似缓慢的动作,实际上从容而有序。他们包围着男人,却没有开出任何一枪,即便与那男人不过百米距离,也没有任何人因为恐惧而脱节。他们抓紧着男人不会主动攻击的点,把他围在了岸边的必杀之地。似是拥挤的阵型,实际上在排开临时营地之后,便成为了占据战场有利地形的先锋部分。
这样一来,男人将处于火力打击的最中心,他将无处可逃!
“我只是,想要回到德国来。”
“嗯?”
似是听到在喧哗的包围圈内,那男人若有若无的声音,总团长疑惑地转过视线去。
“我只是,想要回到柏林去!”
再炽烈不过的怒吼,从那总是很沉默的男人口中爆发出来。他愤怒地看着面前包围自己的‘同胞’们,握紧了拳头。点点血滴像眼泪一样从他指缝里渗出、滴落,原来他那过于锋利的爪子已经伤到了自己。
“他们说,德国被分割了。他们说,我们的国家给撕裂成了两半,再也无法聚合了。他们说我是怪物,没有人认同我的记忆。他们希望我吃,希望我杀,要我毁灭一切……我不,难道我只能如此吗?也有人觉得我可以不这么做的,为什么你们要否定我?让我回家!让我回到柏林去啊!”
男人是那么地激动,乃至于他那撕心裂肺的言语已经分不清是怒吼还是哀嚎,他颤抖着的话语,其中的悲恸是那么让人忧伤——如果不是从这个‘雅利安人’的口中发出来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连艾利克斯都会动容,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面前的男人有如此洋溢的情感。与自己的同胞战场相见,如果他不是纳粹的话,这样的悲恸或许会有说服力。
但是,唯独是这样的存在没有哭诉的权利!
听着那丧家犬一样的悲嚎,连冷静无比的总团长都有一瞬的失神。
他看着那嘶吼的男人,恍惚中的,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国防军人在哭喊。他踩在破碎的国旗之上,像个男孩一样再悲恸不过地落泪了。
可是,他那深邃的煞气,那浑身的血液,又是源自于何处呢?
而在总团长身旁,艾利克斯死死咬着牙,强忍住跟怪物辩论的心情。
他是那么愤怒,因着自己做好完全的觉悟,抱着擦亮人类荣光的精神与复仇的信念来到这战场前线,却要被迫听着这怪物可笑的自白?即便对方是声声泣血也好,这样的怪物,这样的怪物又怎有资格敢把自己当作受害者看?
但是,就在他想说些什么时,就在艾利克斯快以为已经有人要被对方蛊惑之时,他旁边的总团长干脆利索地挥落手臂。
看着面前的男人,总团长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全然是纯粹、清澈的平静。
“攻击。”
比较男人的怒吼,总团长的声音不算大,可是他的指挥刚刚落下,所有攻击就在同时间发出了。
刹那间,近百个枪口分轮发起了攻击,朝着那战场中心的男人射出特制的穿甲弹!男人错愕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因着失了先机而被子弹裹在其中接受洗礼,将其的身体瞬间打烂——他眼神空白地被枪林弹雨洗刷着,身体好似一蓬黑雾般被打碎、露出了下头枯黄的白骨。
那些子弹击打在他的枪骨之上,轻而易举就刮下些许碎屑,在狂风中净化殆尽。下一刻,那些穿甲弹就像闻到了血味的食人鱼般疯狂地撕咬他的身体,不管是骨骼还是皮肉、都被这样的攻击给轻松剥离。男人被打得连连后退,连束缚自己的棺材锁链都给打断数根,令那棺材应声掉落在地上。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但自己的小腿骨却在这一刻被那镇压式的攻击给折断,使男人软弱地倒在了棺材上。
那些士兵们先后站成三排,最前排半蹲在防弹挡板形成的掩体后,与第二排站立的士兵一起朝男人疯狂射击。而最后一排的士兵们则负责为他们提供弹药,保证他们的持续输出。在这些战斗力的最后,站在原地的海军陆战队与新条顿骑士团成员却是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等待命令。
在狂乱的攻击中,声势给镇压下去的男人像是失去一切思考般,只靠在棺材上一动不动。他怔怔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银色棺材,一时间就像忘却了自己身处何方般。
那些子弹打在棺材上头毫无作用,但是却能够把他打成一滩烂肉——人们就这样看着那摊烂肉抱着棺材不肯撒手,以恋恋不舍的目光舔舐着上面的铭文。他那过于软弱、过于悲哀的受伤眼神映在同样遭受子弹洗礼的银色棺材上,活似一幕滑稽的静像。
总团长静静看着这一幕,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指挥动作,才让枪械都已经有些发热的大兵们停下换弹射击的重复动作。
艾利克斯与其一样看着前方,在总团长喝止射击动作后,他深吸了口气,伸手按住领口的通讯器开关轻轻说道:
“猎人一组,猎人八组,出列。”
话音刚落,那前排沉默的德国联邦国防军就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两支海军陆战队小组带着火箭筒与弹药从他们之间留出的缝隙里接替而上,越过工兵布置的防弹挡板、蹲在了毫无防备的最前方。第二排的国防军们把打光子弹、正发热中的G3步枪交给刚刚退后的同僚传递到后面去,转头协助前排的海军陆战队成员架好火箭筒。而在他们完成动作的下一刻,一挺挺装满穿甲弹长弹链的MG3通用机枪就从后面传递过来。
他们接过机枪,转头便快速将其安装在防弹挡板上,一手持着弹链,一手压在枪身上保持平衡,半蹲下去。那一挺挺机枪狰狞的枪口正好越过海军陆战队成员的肩膀,直指面前的男人。在他们身后,来到第三排的国防军大兵们伸手从半蹲下去的同僚肩上越过,轻轻把手指压在了扳机之上。
他们只负责扣动扳机,而前排的同僚会负责稳定枪身瞄准,而最前排的海军陆战队成员也已经完成了射击准备,一个个对身后的枪口仿若不觉般地紧盯着前方的男人。
“开火。”
歇火的时间不足二十秒,艾利克斯一边注视着那棺材上蠕动的肉泥,一边对准备好的士兵们下达了继续的命令——在听到他的命令后,国防军的成员没有动作,但是,这却不代表攻击就比之前要小了。
尽管身后架着机枪的国防军没有动作,可是前排的海军陆战队火力却一点也不小。在接到命令后的一瞬间,那一整排的火箭筒便齐齐发射,以想要撞在一起般的疯狂攻击向了男人,而自然,上的也都是破甲弹。
“芬里尔中尉……”
凶猛的声响盖过了一切。
就连上头轰鸣的直升机声也似一瞬停息了。
第一轮的破甲弹狠烈地撞在了交叉打击的中心点,把那淌在银棺上的烂肉骨架裹进了爆炸之中。
在那样疯狂的射击之中,即便用的是空心装药破甲弹,光是那接触打击目标后爆射的金属射流就足够把视野掩盖了。看着面前可怖的地狱烈焰,众人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具华丽的棺材会被毁灭成什么样了。
海军陆战队的成员们无比安静地看着前方的爆炸,面无表情地继续上弹。
“火焰是无法有效对其造成伤害的,但是用来毁灭圣柩再适合不过。”
看着面前燃烧的码头废墟,艾利克斯平静无比地开口道。他打从接到命令以来,就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提报上级所述的情况也不尽真实。至少,他并没有说出配备穿甲弹的坦克才是针对男人最好的办法。
“一切都是为了毁掉圣柩,是吧?”
总团长了然地接上艾利克斯的话,他已经完全意识到对方所想的事情与自己所差无几,这一刻也由衷地感到了轻松。
“那个穷途末路的家伙,不得不说他最后的话给了我一点感触。在结束这一切之后,我们的国家又会怎么样呢?”
“冷战很快就会结束了。”
艾利克斯斩钉截铁地说道。
“到那时,没有了苏联的影响,便可以考虑东西两德的统一了。”
“但愿如此吧。”
总团长轻声叹息,作为德国人,他并不觉得事情有那么乐观。倒不如说,现在他就有些奇怪的预感了——面前的男人是否太过不堪一击了呢?他明明是艾利克斯口中最为恶劣的怪物,可是在现代军队的面前,他却似乎毫无抵抗能力?
他不相信艾利克斯不会这么想。
放松也只有那么数秒,按捺着心头的不安,总团长与艾利克斯重新望向战场中心。那干扰视线的烈火也逐渐平息,火焰像粘稠液体般肆意游走着,露出了不能再被称为码头的废墟……
以及一具漆黑的身体。
不再能被称之为男人的身体。
那是个扭曲了身形,形体被膨胀的雾气保护在其中的怪物,一时间的,谁也无法说清他的模样。只见那怪物站在原地,疯狂而纤细的肢体在黑雾里若隐若现,而身后飘荡无数的深黑色枯枝。它们裹挟着、保护着银棺在枯枝的中心,就像一堆活着的枝芽那样将其牢牢箍住。
若说他像是一只双脚站立的巨狼,飘飞着无数狂气的毛发吗?但那身躯却又太瘦骨嶙峋。但如若说那是个裹着黑纱、太过于干瘦的男人好了,可他背后黑雾之中无数枯柴一样的干枝又是什么?那飘扬着的黑色绶带,却能举起一副沉重的棺材,其中需要的力量不言而喻。
一直以来都只见过魁梧到像坦克般给人沉重气势的男人,怎也没想过他也会有如此诡奇的形态。那枯瘦修长的黑雾鬼影,倒是比起他往日阴郁迷惘的模样更像怪物该有的姿态。
“什么?”
艾利克斯颤抖着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身处漆黑之中的怪物。
那怎么可能???
不仅是它看上去毫发无伤,就连那具【圣柩】也被保护得完好无缺,自己这方严密而谨慎的攻击在现在看来,倒像是个有趣的笑话了?
不!这怎么不可能?
是啊,怎么不可能呢!艾利克斯明白的!这是不用美国人收买的纳粹学者说,不用任何资料证明,光靠他自己亲身体会到的片面他就可以了解的!
这怪物生来就是为了嘲讽这一切的无用功!
在那个怪物的面前,科技是可笑的!在那个怪物的面前,生命是无用的!在那个怪物的面前,所有一切人类的赞歌都是苍白空洞的悲哀!那个怪物又怎么可能做不到,那个怪物又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去死。他可是早就已经沐浴过冥河的急流,还要以最凶恶的姿态降临于世间,把他所能体会到的一切疯狂跟人类共献!
真是……真是太疯狂……
真是……真是太能夺走人类的勇气了……
真是……
“真是太让我‘惊喜’了,你这该死的家伙。”
与那种怎也打不死的怪物作战,不管几次都会有呕吐的欲望。艾利克斯颤抖着紧握拐杖,心头复仇的炽热也更加激烈起来。
“猎人小组后退,坦克小队准备。”
“艾利克斯,你见过那样的姿态吗?”
旁边的总团长声音依旧平静,但那英语发音却更加不自然了。艾利克斯没有回头去看对方,只是苦笑着咬牙回答道:“又怎么可能见过呢?他每次都能带给我‘惊喜’。幸好这里还有五辆主战坦克,只要穿甲弹能打在他的核心上,应该还是能够击杀掉的吧。”
听着艾利克斯那有些发颤的话语,总团长长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剑敲了敲地面,放声怒吼道:“护国条顿骑士团成员,预备!”
回应他的是响亮的盔甲摩擦声,以及……来自那份亮出手中长剑的骄傲的长啸!
或许那些位于队伍真正最后排的秘密骑士团成员们上一刻还有些心悸,但在此时此刻,在接收到他们总团长那永远不会出现颤动的声音的这一刻,所剩的就只有拔剑的勇气!
穿着奇特盔甲的他们没有装备枪械,而是背负着剑盾待命于后方。在接收到命令的瞬间,在他们纷纷亮出寒芒四射的剑刃之时,这些战士的气场也从那阴沉的刺客转换为一个个勇武的骑士。此刻,所有骑士团的成员们纷拔剑向前,瞬间便到了第二排国防军们的身边,齐齐举起了手中盾牌!
两道猩红于黑雾之中亮了起来,而怪物的獠牙也慢慢一览无遗。被黑雾笼罩着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具皮包骨的骷髅,满口狰狞的白牙在薄雾的边缘若隐若现。看上去,似是挑衅、又似是虚弱的模样,只是那无数纤瘦的扭曲黑线在他身后无风自动地摇荡,带给人深深的不安。
总团长静静看着那个只能称为狂乱的怪物,慢慢咬紧牙关。
“坦克小组全体,开炮。”
他旁边的艾利克斯如是说道。
所以,几个坦克上的炮手也接收到这明确的命令了。他们冷静地注视着打击目标,冷静地按下按钮,冷静地面对那炮筒的嘶吼与坦克的摇晃。
五辆主战坦克以霸道的口径,同时进行攻击,射出了足以撕破一辆主战坦克的装甲弹。
而这仅仅是面对一个敌人!!!
再疯狂不过的举动也会在今天被参战者习惯。
当那五发穿甲弹同时脱膛而出,飞向男人的瞬间,所有人心中都有不约而同的放松。
然后迎来的是,在如湖面的命运表层上,吹皱涟漪的,无声的叹息。
那怪物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不躲也不闪,只是伸手探出了黑雾,点在了面前冲自己飞来的穿甲弹上。那是一只枯瘦到几乎只剩下骨架的手臂,却似乎有着无尽的力量,轻而易举拦住了那高速的穿甲弹。那五发高速穿甲弹全部被停滞在黑雾之前,在他面前的空气里止住了前进的势头。它们不甘地推进着、咆哮着,可是却无法再进一步,只能慢慢、慢慢地被减缓势头,一点点像进了水般停在了空中。
“那怎么可能???”
国防军中发出了恐慌的惊吼。
不仅是他们,连更加精良的海军陆战队也都有些错愕,眼睑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面前所见的这一幕。条顿骑士团的成员们平静地站在同伴身边,只是身上盔甲的声音、却似乎比刚刚要响了一些。
“别慌,为了人类而战的士兵们!别忘记我们的战术计划了!他不是恶魔也不是神,只是有着奇怪的障眼法罢了。”
总团长平静地站在原地,在士气出现动摇的瞬间便开口怒吼,喝止了士兵们后退的动作。但这一次,他的怒吼却是有些无效了。即便他是那么说的,可是又有几个人在面对那样的鬼影时还能镇定自若呢?
在不知不觉中的,最前排的国防军甚至已经退后了一步,远离了自己架设的机枪——但马上,旁边的秘密骑士们便倒握着剑、猛然一拳击打在自己的盾牌上,发出了嘹亮的齐响,把这些国防军从错愕中惊醒过来。
他们讶然转回头去,正见到对方扔下了一地碎片。那几发穿甲弹完全变成了破烂,掉落在了那怪物的前方。
下一刻,怪物周围的黑雾便往回收紧,像一层轻薄的纱衣般裹在对方皮包骨的瘦弱身躯上,飘忽不定的,让人们看不清他的脸。那层黑雾变幻莫定地飘荡着,但终究在他外表形成了一件破烂而狰狞的军服,拖长的黑雾在空气中鼓动着,像围巾、像披风一样绕在男人脖颈间。
虽然大变模样,但是,多少还能从黑雾组成的黑红色军服上看出,那就是刚刚的那个男人。他自魁梧变得瘦骨嶙峋,却让人感觉他更充满了邪异的力量。更别提那飘荡着的狰狞黑衣上,此刻还燃烧着血一样的纹路,还从中延伸出无数扭曲蠕动的黑线,如同获得了生命的、崩解的衣裳一样在空气中飞舞,缠绕着抬举着后头银棺。
先是一根银色的锁链在空气中蔓延成型,紧接着,便是第二、第三、第四根……随之更多的锁链从黑雾中被织就出现,凝聚在一起把棺材与男人飘荡的黑雾军服缠到一块,才让那些扭动的黑线放开棺材——紧接着,它们‘乖巧’地垂到男人身后,像呼吸一样轻轻飘动。
男人双眸已变得猩红无比,在那浑身的漆黑之中,仿若只有眼睛与游荡在身上的血色纹路在发光。
他突而抬步,气定神闲地走向了严阵以待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像享受着众人的恐惧一般,他再冷酷无比地‘行军’了!
国防军中发出一片哗然。
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像是祈求它们能带给自己一些力量般渴望,但是眼神却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坦克组,攻击!攻击!”
艾利克斯有些慌乱地指挥坦克组发动第二轮攻击。
而他旁边的总团长也抬起手来,示意前排的国防军收好心神,严阵以待、以准备在最佳开火时机进行攻击。
但是,已经毫无意义了。
在那只一次次被打到地狱大门口、又执拗地回到阳光下的魔狼面前……
一切,都毫无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