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噩梦
返回途中杨雪就吩咐大齐会同技侦科去交警队复查取证,回到办公室,她立刻安排快嘴刘和李晨带着李母到接待室做笔录,她和小米讯问李可儿。在卫青的强烈恳求下,杨雪同意他也参与讯问。
现在是11点18分,许静宜和林夕下午4点就要离境,杨雪必须要抓紧时间找证据,否则只能目送她们逍遥法外了。
“对你父亲的不幸我们很遗憾,”四个人在会议桌前坐定,杨雪掏出纸巾递给李可儿,“你和妈妈都怀疑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有什么根据吗?”她特意跳过卓依案,从李可儿容易接受的问题切入,除了想跟她建立合作关系,还因为觉得李瑞阳的死跟卓依案一定有某种联系。
李可儿擦掉眼泪,还是沉默着。
卫青紧紧握住她的左手,温柔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逃避了吗,你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告诉警察,他们会查明真相的,你也不想让父亲走的不明不白吧!”
李可儿仍旧低着头,右手攥得紧紧的,好像在做最后的挣扎。过一会儿,她嘴里轻声地说了句,“是我害死了我爸爸。”
杨雪听她这么说有些吃惊,刚想问为什么,卫青抢先开了口,“你先别自责,仔细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可儿抬起头,愤怒的眼神逼退了泪水,紧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前天晚上,我把之前的事全都告诉了爸爸,他听完特别生气,说了一句,‘我得找他问清楚。’然后就出去了,然后,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他是谁?”杨雪问。
李可儿沉吟片刻,说出了一个名字,“林大志。”
“林大志?”
李可儿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对,林大志,就是林夕的爸爸。”
“是林夕的爸爸让你们杀害卓依的?”
李可儿点了下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杨雪有些急躁,不禁加重了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可儿看着卫青,眼睛里多了几分坚定,似乎在说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了,然后松开了他的手。
卫青会意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5月29日晚上,李可儿和许静宜到了林夕家。
林夕很严肃地对李可儿说:“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事?”李可儿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夕望向许静宜,许静宜叹了口气,“还是先看看这个吧。”说完她就拿出笔记本电脑,将一个U盘插到电脑上,打开文件夹,播放了一个视频文件。
李可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画面的右上角显示着日期和不断变化的时间,这应该是监控录像,摄像头正对着一条走廊,虽然亮着灯,但依然很昏暗。静静的走廊没有一点响动,如果没有一直跳动的时间条不过就是一张像素不太高的照片。轻轻的、连贯的哒哒声越来越清晰,是脚步,男人的脚步,听着有些迟疑、怯懦,鬼鬼祟祟。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浅色T恤、深色长裤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他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左右看了看,才敲门而入。
李可儿看到男人的袖子上有一个像盾牌一样的标志,红黑相间。她认得那个标志,那件衣服是她为父亲选的。但她不觉得那个男人就是父亲,因为父亲从来不会鬼鬼祟祟。
十分钟之后门开了,男人走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这时李可儿看到了男人的脸,虽然不够清晰,但她认得出,那就是父亲。而且,此时她才注意到父亲的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白色的手套,他为什么要戴白手套?
“这是什么?”李可儿怯怯地问。
林夕看了一眼许静宜,见她点头才缓缓地说:“你爸同事自杀的事你知道吧?”
李可儿疑惑地点点头,心里却有点明白了。
“你爸进的就是那个人的办公室,而且就是他死亡的时间。”
“你什么意思?”李可儿毫无底气地问,现在她知道父亲手上为什么会戴着白手套了,但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许静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而且很难接受,任何人都做不到,但这段视频总不会是假的吧。”
李可儿摇着头,“这说明不了什么,他是自杀,警察都认定了。”
林夕插嘴道:“那是他们没看到这段视频,如果他们看到了,别说警察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准会说你爸和他的死有关。”
李可儿防备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林夕急切切地说:“不是我们想干什么,现在这件事快瞒不住了。”
“瞒不住?”李可儿更加迷惑了,谁在隐瞒?父亲?
“哎呀,怎么跟你说呢?”林夕舞动了两下胳膊还是不知从何说起,便转向许静宜,“还是你跟她说吧。”
许静宜坐到李可儿身边,缓缓地说:“这段视频有多重要就不用我说了吧。为了你爸,林夕的爸爸花了大价钱从保安手里把它买了回来,而且已经销毁了。”
“销毁了,怎么……”李可儿看着许静宜。
“问题就是它又出现了,有人把这个U盘寄给了林夕的爸爸。”
林夕恨恨地插嘴道:“现在不光你爸的事瞒不住了,连我爸也搭进去了。”
许静宜拉着李可儿的手,“如果它不出现,你、我,还有林夕,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但现在我们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了。”
林夕说:“那个该死的保安!”
“他又跟你爸要钱了?”李可儿担心地问。
“要光是要钱就好办了!”
“那他想怎么样?”
“他,他想……”林夕无奈地摆了摆手,“还是让静宜说吧。”
许静宜抿了下嘴唇,“他让我们杀一个人。”
“什么?”李可儿埋怨自己耳朵,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没听清。
林夕气哼哼地说:“杀人,杀一个人!”
“这简直……”李可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越来越不相信这是真的。
“简直不可思议,是吧。”许静宜替她说了出来,“我也这么认为,但它就是发生了。”
这时李可儿紧紧地抓住许静宜的手,担心地问:“你们不会真的要去杀人吧!”
林夕抢着说:“只要能保护我爸爸,我豁出去了。”
李可儿看着林夕,她突然也有了同她一样的想法,如果能保护父亲……可是,“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有,我们就不会跟你说了。”许静宜无奈地说。
“可是,咱们怎么可能去杀人呢,况且咱们又能杀得了谁呢?”
林夕愤愤地说:“人家早就帮咱们想好了,连怎么杀都计划好了。”
李可儿愣愣地看着林夕,不明所以。
许静宜说:“这就是这个人的厉害之处。他说如果咱们不干,他就要了我爸的命。”
“什么?”李可儿惊诧了,这真是意想不到的情况,怪不得许静宜要参与,原来她也是为了保护爸爸。她沉默了片刻,还是想再做一次努力,“真的不能报警吗?”
林夕叹了口气,“唉!你想看着你爸爸去蹲监狱吗?”
许静宜说:“其实这件事是林夕无意中听到的,而且他们三个也不想让咱们去干违法的事,可是,如果咱们不干,咱们的爸爸可能就万劫不覆了,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李可儿摇摇头。
就这样,三个女孩为了保护她们的爸爸,秘密地做好了准备。
5月31日晚上7点刚过,三个人陆续回到宿舍。和计划中的一样,卓依正在睡觉。她们连拉带哄地给她换上衣服,一起到海鲜城吃饭,直到10点多才结束。
返回途中,李可儿偷偷地把事先溶解了曲马多的饮料给卓依喝了下去,可能是药量过大,没多久她就吐了。到达滨河公园时,卓依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林夕和许静宜想不到是李可儿做的手脚,以为卓依就是睡着了。林夕停好车往四周瞧了瞧,见没人就从包里掏出乙醚喷雾剂在卓依的口鼻部喷了两下,然后三个人才把卓依从车上抬到草丛里。细心的许静宜还穿上卓依的鞋在周围走了两圈,造成她自己走到现场的假象。林夕又给卓依喷了一次乙醚确保她不会苏醒,跟着把一部开着GPS的手机放在她背的包里,实时掌握她的位置,以防万一。做好这些,三人回到车上直接到了KTV。
KTV里,音乐震耳欲聋,三个人却心事重重。李可儿希望卓依能醒过来,或者被好心人发现,离开将要被害的地方。她希望后边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可是GPS的信号始终在同一坐标一动不动。
凌晨1点钟左右,三个人回到林夕家。许静宜立刻换了件衣服,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包从围栏上的洞口钻了出去,直奔放下卓依的地方,她就是监控中的神秘女人。林夕和李可儿化妆成男孩,就是监控中的两个嘻哈少年,5分钟以后出发跟许静宜汇合。卓依还躺在那,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尸体。三个人都带上了雪白的手套,准备开始一场无声的杀戮。
李可儿就像一根木头站在卓依跟前,看着林夕用水果刀在卓依脸上一下一下地划,然后是许静宜,她像厨师片猪肉一样处理卓依的两只手。她想闭上眼睛,可眼睑就是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卓依的血一点点流出来,生命一点点消逝。一切都是无声的,但李可儿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尖叫,刺耳的尖叫,让她不得不捂住耳朵,但那声音没有被挡住,反而更加刺耳,如同从她的身体里发出的一样,可惜那不是她的尖叫,因为她的喉咙被堵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就在李可儿快要窒息的时候,许静宜抓住她的胳膊把刀塞到她手里。尽管李可儿用尽了力气,也只在卓依身上扎出了浅浅的六道伤口。
林夕和许静宜在她身边一阵忙碌,然后那把水果刀就出现在了卓依的胸口上。她也知道林夕和许静宜按照计划拿回了手机,把水晶耳环放在了卓依身下,摆好了化妆镜,在擦掉血迹的刀柄上印上许静宜的指纹……
一切都按计划做完了,林夕和许静宜又逐个步骤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拉着李可儿离开。许静宜依旧先行返回,林夕拽着神志不清的李可儿跟在后面。
李可儿彻底坠入了地狱,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像一场恐怖电影,在她脑子里一遍遍重放,睁眼闭眼都能看到卓依伤痕累累、血流不止的脸。
听完李可儿的讲述,杨雪为之骇然。如此精细、冷静的犯罪,无法想象出自三个没有前科的学生,恍惚间,她有种穿越的感觉,好像跟她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同时,杨雪也生出了疑问:整个犯罪过程几乎无懈可击,但判断为自杀的重要依据——曲马多并不在计划内,也就是说李可儿无意中修补了这个漏洞。如果卓依不是因为服药过量导致昏迷,呼吸变得极其微弱,那么鼻腔甚至整个呼吸道都会发现乙醚残留。那样的话,一开始就能判定为他杀,照理说策划者不会想不到,整件事情就像一个圈套。但眼下没时间追究,最要紧的是找到证据,林夕和徐静宜行凶的直接证据。她马上问:“林夕为什么要杀害卓依?”
李可儿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就没想过。
杨雪又问:“当时穿的衣服呢?”
李可儿淡淡地说:“林夕交给我了。”
“你怎么处理的?”
“坐在沙发上想了一夜,其实也没想这么长时间,应该说能思考了以后,我决定把衣服烧掉。”
杨雪听到“烧掉”两个字,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表情也紧张起来,急切地望着她,“烧了?”
“我看着那三件衣服犹豫了很久。我愧对卓依,虽然我们不是很亲密,但毕竟做了一年多的同学和室友,从心眼里不想让她死不瞑目。但又没勇气自首,于是就把衣服埋在了公园里,会不会被发现就听天由命了。”
杨雪长出了一口气,对她说:“我对你的遭遇非常同情,也欣赏你的勇气,能坦白罪行说明你并非十恶不赦,还有机会开始新生活。希望你能协助我们找到那些衣服,有立功表现,将来法官会酌情考虑的。”
李可儿点了点头,顺从地带上手铐跟着小米出去了。
杨雪马上给邢科长打电话,让他派人跟小米去取证物,又询问了凶器鉴定的进展,还没出结果。“邢科长,疑犯的供述印证了我的猜测,可是光有口供没用,三点之前出不了结果主犯就跑了。求求你了,成败在此一举,务必抓紧啊!”
这时快嘴刘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兴奋地嚷嚷道:“老大,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