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男之傻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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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宿舍

打过招呼,老板便领着我们穿过门房过道,过道两边是堆积如山的大米和坐在大米上三三两两歇息的工人,看到老板,他们都站了起来,挥手热情打着招呼,又都打量着我们。出了门房,是一条宽约二米的长巷道,巷道里接连又是一排门面房,门房上各有名头,门前来往着各种汽车,有在卸大米的卡车,有在装油的货车,还有蹬着三轮车挨门挨户询问米价的小贩,真可谓“热闹非凡”。

看着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我们心里并不担心什么,因为来的时候,姐夫就和我说过:去了那里你们只用搬方便面,大米粮油不用管。沿着巷道侧边往左转就来到了正大门,门口有座岗亭,保安坐在岗亭外,拿着对讲机指挥着过往车辆,岗亭边上是有轮子的收拉伸缩门,门边上矗立着一座长形广告牌,上面有几个大字:南城上林粮油批发交易市场。巷道右侧边隐约可见林立的房子、来往的汽车和穿梭的人群,我猜想着那里也应该有不少门面房。离正大门大约三米的距离是一条水泥砌的露天楼梯,老板引着我们迈上楼梯,踏上二楼,里面光线不强,阴暗阴暗的,走了几步才见一盏发着微弱白光的电灯,我心里怀疑它并不能照亮走进这里的人的路。再往里,突然豁然开朗,宽敞了许多,却到处乱糟糟的,散发着淡淡的臭味,且垃圾成堆,徘徊着翻找觅食的野猫,离垃圾堆不远便是厕所。宽敞的过道里横着一条条细细的铁丝,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过道两旁是一间间的房门,进出着男女老少,俨然就是一个大杂院。老板领我们进了最里面的一间,走进房间便有一股刺鼻的难闻怪味扑面而来,令人难受,大约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林立着七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有的床铺上有被子,有的却空着,床头挂着有衣架晾着的毛巾,地上散落着烟头、啤酒瓶和饮料罐,以及一些牙膏牙刷、水杯、洗衣粉之类的零零落落的生活用品,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一台老旧的彩色电视机,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农村妇女装扮的女人坐在桌前看着画面不时抖动的电视。

“爱宁,快去厨房煮两碗面条!”老板对着看电视的女人命令道。

女人“嗯”了一声,说了一句我们都没听懂的方言,便起身关电视出门。老板对我们说:“这里就是睡觉的地方,你们自己挑个铺吧,喜欢睡上铺还是下铺?”

刘孟说:“我喜欢睡下铺,让白添睡上铺吧。”

“但是,下铺好像满了。”我小心地提醒着,心想:你就不能和我一样睡上铺吗?

“这个不是问题!”老板说着就把旁边下铺的被子掀到另外一张床上去了,对着刘孟说:“外甥,睡这儿!”

刘孟欣喜地把行李放在上面,这个铺就属于他了,我默默地爬到上铺,把装有被子的蛇皮袋放在上面,表明这个窝就是我的了。

放好行李,老板又引着我们来到厨房,厨房闷热,天花板上蛛网残尘垂挂,墙头黄黄的油污,渲染了岁月的颜色,正中放着由两张方桌拼合起来的长桌,油亮油亮的泛着光,墙角堆着一堆土豆、黄瓜、茄子之类的蔬菜,墙壁上挂着两台电风扇正在“呼啦呼啦”卖力地摇头转个不停,靠墙边紧挨长桌一隔木板似屏风挡住,里面竟然隔出一间小房,小房无门,摆着一张床和零碎的生活用品。小房后才是做饭的场所,对开的窗户上满是油污,站在窗前,可见楼下长巷里忙碌的场景。窗前又是条形长桌,摆着灶具和铁锅,桌下并列两罐煤气,另一边与小房相依是一张条形长桌、一台白色冰箱和一顶暗红木柜,桌上放着电饭锅、砧板、菜刀,木柜里摆着碗筷,不时有蟑螂飞快地爬过的身影。那个叫“爱宁”的女人用筷子正在搅着锅里煮的面条,灶具里喷出的蓝色火焰紧紧环抱着铁锅发出“呼呼”的声响。

老板叫我们坐到前面的桌前长凳上一边吹风一边等待面条煮熟,然后对我们说:他有事先下去了。我和刘孟静静的等待着,任摇头的风扇不时吹起额头、鬓角的头发。

等了大约一刻钟,女人先后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刘孟操起筷子就“哧溜哧溜”吃了起来,我却没有半点胃口,一方面:她煮得面条过于清淡,清水寡面上除了飘浮着两片青菜外,别无他物,平常习惯了吃辣椒的我,仿佛面前放着一杯没有加糖的咖啡。另一方面:坐长途火车一晚没睡,早已困顿乏累,根本不想吃东西,只想睡觉。女人坐在一边看我们吃,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方言,那意思大概是问“好不好吃?”,看刘孟吃得香,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看我不吃,她就用很生硬、又略带地方方言的瞥脚普通话和我说:“你为什么不吃?是我煮得不好吃吗?”。

我连忙回答道:“不是不是,离开家乡,坐了一天一晚的火车,没有胃口!”

“哦,哦。”她应着,仿佛听懂了,微笑点着头,起身去了后面,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鱼放在我面前,那鱼黑黑的,长长的,圆滚滚,胖乎乎的,头小身大尾巴小,是我从没见过的鱼。

她说:“我知道你想家了,才出来打工都是这样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问:“大姐,这是什么鱼?”

“马鲛鱼,愣好吃,快吃吧!”

刘孟毫不客气地夹起一条往碗里拖,我却用筷子轻轻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下,有点带鱼腥味,但肉质很鲜美,是我从来没吃过的。

她又问:“好吃吗?”

我轻轻的点头,她指着刘孟说:“你看他吃得多香,你嘴太刁,所以,他长得壮,你就瘦弱了。”

我明白她说的“我嘴太刁”意思是太挑食,其实,我从小就是石林沟出了名的“好吃”,是个名副其实、饥不择食的“吃货”。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我的胃口就变小了,有人说我吃撑了,撑出胃病来了,但我从没感觉到胃疼过。

“在这里干活要多吃点,要不然,身体受不住的!”女人关切地说道。

我说:“我是来搬方便面的。”

她说:“不管搬什么都要有一个好身体!”

刘孟停下碗筷,一边抹嘴,一边说:“大姐,别听他的,他是属猫的,吃得少。”

女人又问:“你们是哪个地方的人啊?”

“J省,老板是我二表舅。”刘孟骄傲地回答道。

“二表舅?老板什么时候有你们这样的表外甥?而且还在J省那么远?”女人好奇地发问。

刘孟放下碗筷,用衣袖擦擦嘴得意地说道:“老板年轻的时候就在我们大山里跟着我舅公承包锯大树、扛短木的杂活,非常辛苦,我外婆心疼他们,每次歇工下山,就偷偷做好吃的给他们吃!”

女人说:“哦,原来是这样,我还真不知道!以后记得要多关照,我是这儿烧饭的,你们可以叫我‘爱宁’。”

“没问题!”刘孟得意着,似乎很享受别人的吹捧,拍着肚子就离开厨房去宿舍睡觉,我也无心再吃,剩了半碗面条,不好意思地对女人说:“爱宁姐,我......我吃饱了!”

“没关系!没关系!刚来吃不太习惯,慢慢习惯就好了。”爱宁姐摆着手,热情地收起碗筷来。

踱进宿舍,刘孟已仰面呈“大”字型睡在了下铺的床上,我爬到上铺,正好上面有草席,解开蛇皮袋,拿出被子、枕头,看到被子上面有母亲缝得密密麻麻的针线,我怔住了,看着看着,鼻子陡然一酸,离开家乡,离开父母,走出大山,这不是以前我梦寐以求的外出闯荡的理想和追求吗?就连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都是心情愉悦的,为什么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就想家了呢?我不可以这样,要想获得成功,闯出名唐来,就要狠心抛弃一些眷恋。

我安抚着情绪,飞快地摊开被子,铺好了床。刘孟在底下说:“天气这么热,你铺被子干什么?”

我说:“看其他床铺都铺有被子,我就铺了。”

“傻,怪不得读初中的时候同学们都叫你‘傻添’。”刘孟说道。

“谁这样叫过?”

“我们班的、也是你们水思村小学的蔡涛,还有你们班那个熊燃。”

“行了,他们乱说的!”

“对了,你们水思村小学那个高凤英长得挺漂亮的,毕业后不知去了哪,你知道她去哪儿吗?”刘孟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站在下面两眼放光地看着我询问道。

“我听说:中考的时候,她报考的是县一中,成绩出来后离分数线只差一分,被县二中录取了,但是她不想在二中读,心有不甘,第二年重读,摩拳擦掌准备再战,可惜,第二年的分数还不如第一年。”我与他闲聊起来。

“谁都知道县一中是重点高中,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

“唉!”刘孟叹着气,躺回床上。“我要是知道,我就去找她、追求她!”

我默然坐着,仿佛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