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后
哭声引来了校长，他走过来问文老师怎么回事，文老师回答说：这个学生不太听话。校长看着我问：“这位同学，我怎么看你觉得很眼熟？你叫什么名字？”我声音低得像蚂蚁一样回答了他。他侧着头问：“什么，叫什么？”他一定是没听清楚，但我就是不想回答。
文老师轻声告诉了校长，他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道：“你的哥哥是不是叫白尚？我去你家里的时候好像见过你。”
我使劲点了点头，用衣袖擦着眼泪，看着校长和蔼的目光，觉得是说出心里委屈的时候了：“校长，我就抄个数学卷子，文老师让我练了这么久的骑马功。”
校长看着文老师，我以为他要训斥文老师，心里不禁充满了期待。文老师没有抬头，继续伏案批改着作业，校长没有训斥他，对我道：“同学，老师也是为你好，惩罚不是目的，让你认识错误，好好改过，认真学习才是老师的心愿。”
我听着校长的话，不知怎么回答。校长继续道：“你应该向你的哥哥白尚学习，他每个学期都是三好学生，上半年的小升初考试还得了全乡第一名，全乡共计十八所小学，多不容易！他是为我们学校争了光的。”
我听了仍然没有感想，觉着哥哥天生就会读书，而我一道简单的数学应用题也不会做，怎么向他学习。
校长见我不说话便摇着头离去，我站在墙角，像一根木头一样矗立着。窗户上趴着许多看热闹的同学，令我很讨厌，特别是他们那目光里充满了取笑的韵味。这时，李老师进来了，他驱散了窗户上的同学，带着微笑向我慢慢走来。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李老师的笑容很温暖，像她第一次给我奶糖吃的情形，心里憋着的委屈像山洪一样的爆发了，忍不住就哭了起来，如果说前面是像做应用题一样有目的的假哭，那么，这一次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她在我眼里已不再是严师，而是不知不觉的把她当慈母或是朋友：“李老师，我......”
因为感动，内心不断的激动，因为激动，不知了如何言语。
李老师走近了，蹲下身来像母亲一样的撩起我的衣角给我擦着眼泪，我感受到了她对我从未有过的善意，自从成了我的班主任，在心里，我一直觉得她对我总是那么的严峻、苛刻。
“以后不许哭，不许掉眼泪，因为你是男子汉。”李老师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说道。
我回答说：“我没有哭，只是不小心灰尘掉进眼睛里了。”
她笑了，笑得很好看，说：“别人都说你傻，我觉得你很聪明。”
“你说我聪明，可是，一道数学应用题也不会做。”我眨着眼睛说道。
李老师不笑了，站起来抚摸着我的头说：“以后不管是作业还是考试卷子都要自己认真完成，不能抄袭别人的，知道吗？”
我说：“李老师，我想得一百分。”
“想得一百分也要靠自己努力，不能靠抄袭别人得来成绩，这样的话，你是永远也不可能进步的。”
“可是，数学应用题我不会做。”
“不会做可以问老师，也可以问同学。”
“考试的时候怎么问？”
李老师没有失去耐心，没有装做很无语，她说：“白添，你不要总想着得一百分，你先把不会做的题目弄懂了、会做了，自然就能得一百分。”
我一知半解，不再吭声。上课铃响了，她让我回去教室，我低着头，坐回座位上，蔡涛、李曲、郑滨三个死党就像苍蝇一样的围了过来，蔡涛说：“傻添，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他向我靠过来，讨好地说：“其实刚才，我想对你说：到了办公室里老实一点。谁知，郑滨说你和文老师杠起来了，还引来了校长，你真是太厉害，我们都不得不佩服你。”
郑滨也说：“是呀，以前，你哥哥学习成绩好在学校出名，你现在学习成绩差也在学校出名，你们两兄弟真厉害！”
“去去去。”李曲也想说什么，我不耐烦地把他们都哄走了，因为，这节课是李老师的语文课，我想认真听讲。
这节课我听得很认真，虽然这期间离我座位不远的蔡涛时而模仿青蛙叫，时而又给我扔过来一只蛐蛐，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但我完全的不受干扰，和同桌黄爱国一起认真做着笔记。
一节课讲完了，李老师轻轻合上课本，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环顾教室一圈，说：“同学们，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我想和大家谈些题外话。”
全班同学都坐直了身体，静静等待她的“题外话”，她清了清嗓子，说：“同学们，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
同学们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仿佛觉得这件事情太突然又不太可能，没有任何的征兆，犹如刚是晴天，一瞬间就下起了雨。
“因为......”李老师说着就哽咽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挂满双颊。鼻子红红的，抽泣着，嘴唇颤抖着。
前排的女同学受情绪感染，捂紧嘴巴也跟着落泪，虽然不知原因。
李老师咬紧嘴唇，深吸一口气，像是提醒自己一般的低喃：“我不应该在你们面前这样子的，我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全班寂静无声，李老师用手绢擦干了眼泪，面露坚强地说：“我的爱人得了重病，我要照顾他。以后，你们都要好好听新班主任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嘀铃铃......”下课铃声在此时响起，李老师收拾起桌上的课本、教案走下讲台，全班同学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喊道：“李老师......”
李老师停住了向外走去的匆忙脚步，脸色十分的沉重，轻声道：“同学们，下课了......”
大家一齐目送着李老师的背影离开教室，吴遥、高凤英等一些小女生又忍不住哭了。
“李老师走了，新来的老师不知怎么样？会不会让我们坐到前排去，那样的话，就不能上课睡觉了。”蔡涛不无忧虑地抱怨起来。
我和李曲、郑滨还有黄爱国都拿眼瞪着他，这家伙竟然不知错，说：“我说得有错吗？坐前排有什么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咱们几个又不能在一起玩耍。”
这时，班长吴遥走上讲台，大声说：“同学们，这个星期天，我们买点礼物去李老师家里看望她的爱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高凤英第一个站出来说：“好，我报名参加。”紧接着，又有一大群同学响应。
蔡涛看了我一眼，说：“傻添，咱们去不去？”
我说：“去，当然要去。”
李老师的家在西泉乡大街上的胡同巷子里，我们想去探望，但手里头没有零花钱，除了郑滨，其他人基本上是不敢向父母要钱的，我也一样，不但读小学的我没有零花钱，就连我读初中的哥哥，一个星期六天（没实行双休之前，上课都是上六天。）也只有三块钱生活费，还得自己带米、带菜，米交给学校食堂里，按斤两给称，称了斤两就领换饭票，多少斤米兑换多少饭票，红的、绿的，白的，一斤、五两、三两、一两面值的塑料纸做的，像一张张好看的画片，饭票平常得收好，要不然被一些喜欢小偷小摸的同学摸去了就得饿肚子，菜食堂里也有，新鲜刚炒的，得拿菜票去买，菜票也是用钱兑换的，同样，多少钱兑换多少菜票，有钱就吃荤的：一块钱一份，没钱就吃素的：五角钱一份，再没钱就自家带咸菜去，星期天下午在家里炒好了，用空辣椒酱瓶或空罐头玻璃瓶装着，一瓶得管六天，这中间还得节省点，要不然，就有可能面临着吃干饭的处境。那么，三块钱生活费是怎么回事？是早上吃早点的钱，早点不是现在许多快餐店里的多少元套餐，有薯条，有豆浆。是学校食堂的包子、馒头、稀饭或是油条，馒头一角钱，包子三角，稀饭一角，看着很便宜，但手上只有三块钱，管六天，得算计好了......这些都是当时读初中的哥哥告诉我的。
可想而知，平时的我是没有零花钱的，蔡涛，李曲，黄爱国也是，家境都不太好，自然不敢向父母要钱，蔡涛喜欢偷他母亲的钱，但这次说什么也不偷了，因为上次偷钱被李老师批评后，他答应李老师不会再偷了，他要做一个言行一致的人。我们四个人聚到一起，说要想办法去弄点钱，蔡涛建议：晚上去别人鱼塘里钓鱼，因为他钓鱼本事一流。这个主意李曲反对，黄爱国也反对，因为，那些鱼塘几乎都是在房前屋后离得不远的地方，家家都养着狗，很容易发现。我说：去山上砍毛竹卖，每人砍二根就行了。他们三个不吱声，我又说：翻过松树谷到隔壁的水鸭村去。
“可是，我听说那儿有护林员，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李曲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