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精禽梦觉仍衔石(四)
秋叶写满一个人的名字,
于风住尘香的轮回中飞撒一径,
一些心思,说与不说,
有人,都会懂。
单曲循环不忧伤的今夜,
一杯透明月光,
里面藏着一个不归的梦乡。
且听檐下风铃声声悠怅,
更深露重之时,
一些霜薄必然来临,
来也只为圆润一朵花的生命。
光阴如丝绸般滑落眉睫,
在最接近亘古的地方,
枕着滴翠的年华,
在芙蓉已淡的故事尾声里,
虽情疏迹远,
浅碧轻红仍是花中一流。
静卧码字,码出轻安、喜乐,
将生命质白的底色,
涂满风轻雨疏……
何香愿意向张司令敞开心扉,讲述那段艰难的往事,就当作向组织汇报,张司令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慢慢地听下去,何香的那些无奈而又伟大的选择和敌后战争的特殊的严竣、惊心而动魄还是深深打动了他……
做为杨太太的何香在一个早上听到了最可怕的消息,杨雨浓也会参加其中的一个搜捕行动就要开始了,而这个搜捕行动的目标何香从杨雨浓处虽然并不能了解具体,她还是从他遮遮掩掩的话语里惊惧地意识到,文叔做为交通站而开的星海书店就在这次搜捕的范围内!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通知文叔?如何,不惜暴露自己也要通知文叔安全转移?何香快速地反应着,她去了李太太家,在不动声色地巧言鼓动李太太陪自己前往书店的过程中,何香忽然发现了一个完美的契机:李太太是偶遇过文叔的,而文叔的一句无意的客套话竟然让心机过重的李太太一直惦记,心中暗喜的何香趁机展开了心理攻势……
“那日我去书店,待了一会儿就要走,文叔见我魂不守舍的,就多问了一句,最初我不想说,但心里实在没底,神儿都已经慌了的我终于忍不住还是向文叔说了,喏,就是这枚戒指,”何香举起右手,向李太太展示了一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李太太立刻托起何香的右手,仔细地端详起来,正中下怀的何香安静地任由她翻过来侧过来地看,嘴里还啧啧地不停赞叹,对于一个出生于祖祖辈辈都是从事玉石开采,以售卖玉石发家的大家庭的女儿来说,辨别一只祖母绿戒指的品相好坏,简直易如反掌,就听她说:
“哎呀,看着不错呀,说起来,没有谁比我更了解玉石了,这是祖母绿呀,你知道吗?祖母绿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宝石,据记载早在古埃及时期就已经用来做珠宝了,顶级的祖母绿可比钻石还要有价值。质地的好坏也影响着它的价值,不过市面上更多的是冒充或是人工合成的祖母绿。你知道怎么辨别它们的真假吗?”面对李太太满腹得意的亢奋情绪,何香努力按耐住焦急,面带微笑地鼓励她说:
“哎呀,我早就听说李太太你出身玉石鉴赏世家,今天能有机会让你给我讲讲这枚雨农家传的戒指,也算是开眼了。”说着,就把戒指摘下来递到她手里,李太太小狐狸样呲咪呲咪地笑着接过来,边翻看着边讲:
“祖母绿是绿宝石中最为珍贵的品种,常常呈现出的是晶莹美颜的绿色,有人用菠菜绿、葱心绿、嫩树绿来形容它,这绿中又带着点黄,而且,祖母绿或多或少都会有裂缝及内含物。当然了,一只好的祖母绿界面还取决于切割。要说起来,每种宝石都有规范的切割方式,而祖母绿的最佳切工方式就是正方形切工。呵呵,看我看我,老忘不了老本行,我们家老爷子一跟我讲就是工艺,搞得我一看东西,先想切工。我们聊当然还是我教你挑选祖母绿时可以参考的几点建议吧,你看,”李太太向何香举起戒指,戒面冲着她,她赶紧“虔诚”地凑过去,何香接着说:
“咱们先说颜色,天然祖母绿颜色有黄绿与蓝绿两种,看上去柔和鲜亮,侧过来看能看到它呈现出的丝绒草坪状的色彩层次来;第二步就要看这透明度,上等的祖母绿是清澈明亮的,我们要看有无瑕疵、裂痕,但中等质地的祖母绿常会有内含物存在,不严重影响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只要是十分纯净的那就是上等品了;第三步,我们要看它的荧光反应,天然祖母绿在紫光灯下反应比较迟钝,或是呈现暗红色,合成的则会呈现出比较明显的红色荧光来。咱们手头没有紫光灯,有机会吧,我带你去玉石店,咱们用他们的紫光灯照照这只戒指。单从肉眼看,也能看出姐姐的这只戒指是天然祖母绿呢,虽说大多会有瑕疵、裂纹的,这个戒指的瑕疵却为棉絮状呢,合成优化得好显得较为干净,少有气泡……”孩子气十足的李太太忽然像想起什么样地大叫:
“哎呀,真是真是!”把个三心二意地听却要装作颇感兴趣的何香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戒指有什么不对吗?”李太太把戒指递还给何香,大惊小怪地说:
“不是戒指的事,我们本来不是在谈文先生的事嘛,怎么就说起个戒指没完了,你快说说,这个戒指跟能预知将来的文先生有什么关系啊?”何香心里好笑,这一会功夫就成了文先生了,看来局成了。她暗中加变了速度,但气氛还是得营造,不禁故作紧张地说:
“那两天,这只戒指突然就不见了,要知道,这可是雨浓的那个大家闺秀的母亲在婚礼那天亲自给我戴上的,据说在他们家这个戒指已经传了好几代了,这要是丢了,还不把杨雨浓的魂儿给吓飞啰。刚开始,我还很镇定,毕竟也没去过几个地方,可等到所有的地方都找遍还是没找着,家里也让我把犄角旮旯都找遍也没找着以后,我真的慌了,那几天都魂不守舍的,但也不敢告诉杨雨浓,如果不是那天碰到文叔问起,我估计我也就崩溃了。你猜怎么着?文叔听完我的话,竟然笑了,他慢腾腾地来了一句:
‘你早该告诉我的。’说完就不再说话。那时我们就站在书店门口的一棵杏树下,杏花已落去,青青的小杏子已在叶间显现。还有些清冷的风吹在文叔从薄薄的长衫里裸露着的胳膊上,他嘴唇没有动,眼睛却紧盯着右手那快速捏动的手指,我整一蒙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还会发生什么事。好在也就是一分钟左右的事,文叔垂下手臂,说:
‘戒指就在你家呀。’
‘啊?’我愣在那,不知该说什么,文叔又笑:
‘哈哈,去吧,就在你家,水边,靠近火的地方。’我傻傻地看着文叔,那一刻觉得文叔真的太陌生了。我回过神,连谢都没来得及说,就往家小跑而去。边跑心里边琢磨,水边,靠近火的地方,哪里?厨房,水缸边,离灶台很近,会在那吗?哦,前两天我着急活面,顺手就把戒指撸下来,搁在了,搁在了窗角上,对,对了。哈哈,后来的事你肯定猜到了,戒指找到了,就在那水边,靠近火的地方。”何香以小跑的速度讲完了这一段,李太太象孩子一样跳着脚笑叫着,何香多少还是有点心惊,怕她再有个什么闪失,不禁伸出手去想拉她坐下,不想她一下划拉开何香的手,激动地说:
“这么说,文先生是能算出很多事的是吧?我就说嘛,他那时提到我这未出世的宝宝,眼神都是不一样的呢,好,好,好尖锐,不行,我一刻都不能等了,咱们现在就去找他,我今天就要让他给我算算,我家宝宝将来能干什么大事!”这回何香也不装了,回身就喊那个边磨洋功地扫地边听我们聊天的小丫头,
“快,把你家太太的手包拿来,我们要出去一下。”虽然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何香还是逼迫自己,淡定,谈定,又跟李太太说:
“咱们边走,我边给你再讲一件事,那件事就更邪乎了。”李太太催促那进了里间的丫头,
“快点,快点,怎么拿个包需要这么大功夫。”等到那丫头窜过来把包递到她手里,她拉着何香就往外走,嘴里紧着叼叼着:
“快讲讲,快讲讲,还有啥事,是你亲眼见的吗?快讲讲……”何香恨不得飞到书店去,但她还是挽着李太太的手,把脚步尽可能地放慢,放慢。街道上很安静,稀少的行人们各行其道,店铺的门板下了,伙计们匆忙地进进出出,做着每天清晨必须的清扫。小商贩们也早早摆好了货品,揣着袖子,缩着脖子,东张西望地等着第一个顾客上门。何香将步调和李太太笨重,摇晃着的步伐保持一致,在挽着她的胳膊上不易察觉地加了点拖拽的力气,不等李太太再一次的催促自己开始了讲述:
“这个事儿吧要说也得怪我,俺们家的杨雨浓你也了解,小性子挺正,平时轻易也不跟我说他工作的事,可那天吃完晚饭,他恐怕也是憋得难受,冷不丁给我讲了几句,说是他们头儿派他去卖纸张的铺子里买点办公用纸,这城里就有两家象点样的纸铺,偏偏这两家一个坐城东一个落城西的纸铺,分别是他们现任两个副局长的亲戚,头儿不自己去办这件事,无非也是为难,不想得罪两个局长中的任何一个,毕竟一个管钱,一个持权。这个‘热红薯’就这么抛给了他。雨浓也不想把事儿搞砸,头儿的心情他得猜,做为人家的手下,如果得罪了一位局长,他虽然不会直接遭秧,但‘替罪羊’绝对得做实。本来他就是随便跟我发泄发泄,我却很热心地向他‘推荐’文叔,向他保证文叔肯定能给他做一个两全齐美的选择。你都不知道,俺们那当家的听完我的话笑到岔气,他说:
‘与其问他这个问题,你还不如替我问问,明天我去赌一把,买大还是买小。’我听了很生气就不理他了。他为了哄我高兴,就陪我去书店见了文叔,文叔连手指头都没掐就告诉他去城西那家买吧。回家的路上,雨浓嘟囔了一路,说文叔就是个骗子。但第二天他还是去了城西买纸。”心急的李太太见为了躲避一下行人的何香停了讲述,不禁催促:
“后来呢,后来怎么着了,你们家杨雨浓挨批了吗?”何香拉着李太太躲过一个骑洋车的行人,机警地向四周观望,没有异常,周围仍很安静,杨雨浓他们搜查队的队员们并没有出现在街上,她暗暗地舒了口气,接着讲:
“呵呵,让你说着了,雨浓在城西那家纸铺买了纸,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好几三轮车呢,这个讯息很快就让城东纸铺的亲戚――那个管财务的副局长知道了,他不止一次地为难雨浓的头儿,那几车纸钱差点都没给他们报销。你就想吧,我们家的雨浓能有好儿?他回家就冲我发了一顿大火,还指着我的鼻子说,
‘去,跟那个文老头说,他是不是诚心害我呀,我当时就说他是个骗子,你还护着他,现在好了,你家当家的我现在被人给小鞋穿,他偷着乐去吧,别让我见着他,啊,真是太气人了。’我紧着赔不是,人家就是不理我了。那两天去书店,我也没好意思跟文叔提,谁知文叔主动笑着提这件事,
‘这两天你们家雨浓就得感谢我了。’我不相信地看着他,说:
‘他现在可是恨咱俩恨的牙根痛。’文叔笑:
‘去了西边会受点小损,但比起东边,还是西边安全啊,能躲过的。’我啥也不懂地盯着文叔看,当然也是似信非信,但这么几年也摸透了他的习惯,问多了他也不好好回答,也就把剩下的问话咽进了肚子里。日子也就过了那么几天,好象也就一两礼拜吧,从来中午不回家吃饭的雨浓蹦着就回来了,进门就给我作揖,
‘谢谢太太,谢谢太太,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小肚量的人计较了。’我好奇地笑:
‘这都十几天不理我了,今天咋啦,舍得笑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真打西边出来了,幸亏我是从西边买的纸,这要是从东边买的,别说饭碗保不保得住是个事,我这条小命都得砸里头。’又听到说买纸的事,再想想文叔之前给我说过的话,我越发奇怪了,不禁问:
‘这么邪乎?到底怎么了?快说给我听听。’雨浓简直算是热泪盈眶,一副感恩戴德地样子激动地讲:
‘要是搁从前,打死我也不相信,可是事儿就这么发生了,俺们那个管财务的副局长东窗事发,要说谁管财务不贪点我都不信,就看运气好不好了,有命贪也得有命花呀,这位仁兄也不知得罪哪位神了,人家玩了命地挖了挖他的黑帐,跟正局长――俺们老大往桌上一摆,就跟摸了老虎屁股一样,老大下了死命令,往死里查,你就想吧,这才几天,哎哟,这位仁兄全部家当没收,被判了死刑。你说,我要是前两天闲得慌跑去他亲戚那买了纸,就是我自己不说啥,那些想把我们头儿拽下来,无时无刻地想把事搞大的人能放过我?哈哈,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一回,就是他们有心也没力了。’李太太听了这些话,竟然没有接茬。离星海书店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什么迹象也没有,店对面那个卖烧饼的铁炉子还在,炉火呼呼地甚至比往常还旺,何香记得,雨浓曾经让她去排队,买那第一炉烧饼,他说,只有第一炉烧饼才是最香的,因为那是集满了烤烧饼大叔一天最旺盛期望的一炉烧饼。也许这样说也不为过,何香是为这第一炉烧饼嫁给杨雨浓的,能够等待第一炉烧饼的男人,也是何香想嫁的人吧。
何香心里很安稳,既然烤烧饼的大叔还在,就不会出什么事吧。她还有心情调侃:
“你猜我说的怎么着?哈哈,自然是顺其自然了,我们家雨浓都给我道歉了,我要是还绷着,就有点不像话了哈?”那李太太忽然象梦游样地问:
“事情已经过去了吧?不会再追究了吧?”何香忽然醍醐灌顶地意识到,杨雨浓曾经有意无意地说到过,李三为了自己的前途,甚至让自己的太太‘以身试法’,据说李三为某一段子事喝得个酩酊大醉,差点把酒铺的桌子掀翻,莫非,这李太太跟那个城东边管财务的副局长有关系?何香打了个激灵,天呐,千万别功亏一篑啊,转念一想的何香霍出去了:
“呵呵,妹妹,你又想多了,这个人,那个人,他们都干了什么跟我们有关系吗?让这些野男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只要到该回来的时候把钱交到我们手里养家就行了,你想那么多干嘛,既然李三还活蹦乱跳地回来,说明这事就牵扯不到他身上,什么最重要?咱们的儿子啊!让文叔给算算,儿子才是咱们的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