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精禽梦觉仍衔石(二)
肝肠似火,色貌如花,
众里寻他千百度后,辛稼轩亦
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
现实击溃,冷月袭来,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陆务观,
还不如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的酒徒李十二来得潇洒。
深知身在情长在,
生如蚁,美如神的李义山,
巴山夜雨涨秋池,一弦一柱思华年,
又如何?不若贺鬼头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一人一剑,有酒有友,是古龙的江湖。
岁月沧桑,若开在心上柔媚的花朵,
昨夜的风,吹透丝袜短裤,
生命里的阳光却汩汩外溢,
感谢自己明白人间冷暖,依旧不卑不亢。
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车水马龙中游走,
从最初的天真单纯到百炼成钢,
再到最后的云水禅心,
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花心虽已懒,爱梅犹绕江村……
一个深山里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村民的衣着、吃食与其它村子里的人万般无二,所操口音却是普通话无异。最初的十二楼是一块混沌的璞玉,视一切为必然,只要接受就好。如乌云终有散去的一日,十二楼意识深处的某些东西在渐渐醒来,他可以知道酒是怎么品,人要怎么处。一个久远的梦来过后,他还发现了臭蛋家的地窖里藏着上好的红酒。换了别人,首先要深究眼前的这些人的来历,十二楼只想与他们畅饮,喝完杯中的酒,讲完脑海中浮现的故事,不管那是属于谁的记忆,谁曾经珍视它们如宝,惊心动魄中走过硝烟,在黎明眺望过云霞······
张司令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部队七零八落,生还者所剩无几,伤员寸步难行。斗志尤在的领袖大手一挥,这支疲惫、孱弱的小队伍消失在大山的迷雾里,他们急待积蓄力量,蓄势再发。山中的居民是一个生活还处于原始阶段的少数民族,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不再惧怕野兽的偷袭,却发现了更可怕的所在——同类,人,在仍很贫乏的生活物资面前,有些人铤而走险,宁可冒着饿死自己的家人,孩子的风险,也要把仅有的一些食物背出大山,卖给那些素不相识的白皮肤、绿眼睛的外乡人。
事情源于一个偶然的机会,部落里的人本是互相尊敬友爱的,容不得有不公、自私的人的存在。偏偏阿翁的儿子邦龙总是把别人家摆在外面的东西顺手拎走,屡劝不改,大家就集体去找阿翁说事,阿翁一气之下,赶走了儿子。看着儿子独自一人上路,阿砮心如刀绞,但是碍于大家的面子,她也无能为力,就把家中仅有的几块吃食——水瓜给儿子放在了随身的行李里,流着眼泪目送他消失在弯曲的山路上,部落里的人没有相信,邦龙还能够回来。
谁知几天后,这个屡屡闯祸的年轻人又奇迹般地回来了。他不是自己回来的,一个白皮肤、绿眼睛的中年男子跟着他一起回来,还带回了许多粮食——部落的人从来都没有吃过的谷物。原来,从未离开过母亲和部落的邦龙,没走出两天就慌不择路地从一段山梁上滚了下去。等到他睁开眼时发现,身边聚集着一些从未见过的大人和孩子,他们竟然是白皮肤,绿眼睛,但是说的话还是能听懂的,他们和他说着一样的语言。这些人救了他。一个孩子偷偷吃了他的水瓜后,奇迹发生了,那个孩子的皮肤的颜色渐渐变黄,眼睛也缓慢地返黑。
仅有的几个水瓜被大家分吃后,这种现象在这些人身上都有或大或小的变色现象。这时的邦龙才知道,这个村子里居住的几十个人,都是从遥远的山下村子里被赶出来的,本来他们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不知为什么就慢慢地变成了这样。其余的人就开始怀疑他们是被妖怪附体,最终把他们这些人赶了出来。现在好了,原来这些水瓜是可以使这种皮肤和眼睛的颜色恢复正常,只是这些水瓜要长期服食,才可能让村里人的这种皮肤变异控制住,恢复健康。水瓜的出现让这些人重新燃起回家的希望。他们派代表跟着邦龙回到了部落里,希望能将水瓜带回到自己的村子里。
一时间,部落里如暴雨袭过湖面,不知道这个消息将会把未来引往何处。因为水瓜是部落成员的唯一食粮,虽然可以用这些水瓜换回谷物,但是这些水瓜,本来勉强够部落里的人维持生命,能换回的谷物更是少之又少,而且,这个外乡人还拒绝告知谷物的种植办法。贪婪的空气在部落的上空盘旋,有几家人在那个外乡人的鼓动下,甚至将水瓜的秧子连根拔起,送给了人家。
在最危机的时刻,已经去世许久的酋长的儿子蓝鹰站了出来,劝阻大家保护好自己的口粮,和未来。很多人自发地站出来,跟随蓝鹰保护所剩无几的水瓜秧苗。接下来发生的事,比渐渐减少的水瓜秧苗还可怕,在深夜里守护秧苗的部落人会忽然暴毙,死相诡异,就像一只被巨手捏扁的桔子,死去的人的身体血液、体液尽失。大家都吓坏了,一个个恐怖的传闻在人群里传来传去,于是,没有人再去守候水瓜秧,眼看着那仅有的几棵水瓜秧也要丢失了。
这时,张司令和他的孱弱小队出现了。为了回报善良的部落人献出的草药,张司令命令大家昼夜守候在水瓜秧的周围,这样才使仅余的几棵水瓜秧得以幸免。张司令还教授部落人如何打猎,种植蔬菜,还将一些剩余的谷物种植在新翻垦的土地上,同时也将希望种植在了部落人的心田。
好景不长,一日,张司令的士兵中有一人也死于那“诡异的巨手”,可怕的鬼怪传闻又开始传播了。张司令暴怒,这些可爱的士兵好不容易从敌人的枪口下夺回了生命,却要在这个“小阴沟”里翻船?
“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你既然敢出现,我就要把你打出原形!”张司令命令所有的已渐渐恢复健康的士兵擦亮眼睛,一户户地排查部落人员,整夜地巡逻,夜伏,不出三天,就抓到了那罪魁祸首。就是邦龙!他从外乡人处拿到一种装在削尖头儿的竹箭空空管体里的蝼蚁体液,藏在衣袖中,趁人不备,扎在被害人的某部位动脉处,初始只是如蚊虫叮咬样,对方根本不会有所察觉,等当几分钟后感到不适时就已经来不及了,话也不能说出,人会迅速干瘪下去,直至倒下死亡。最可怕的是,人一旦被这种袖箭射中,注入这种动物体液,就不可能有救助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被看着死去。张司令是在又一次付出一个士兵的生命的情况下才抓住了邦龙。虽然邦龙的母亲跪下来恳求大家,蓝鹰还是痛下决心,定要处死这个被贪欲侵占了的灵魂。这时,张司令说话了:
“虽然发现了邦龙是始作俑者,但是他背后的指使者如果不被清除掉,将来恐怕部落里还是太平不了,就让邦龙戴罪立功吧,让他抓出那个给他提供这种毒液的人.呵呵,这个孩子的嘴巴还挺严,就是不说那个指使他的人是谁,这也算是一种义气吧。再说,我们抓住了邦龙,那个背后的人还会派别的人来,他们终是要得到那最后的几株水瓜秧的。”蓝鹰气火火地说:
“不可能,这个部落除了邦龙这样的败类,别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来。”张司令笑了一下,似不经意地说:
“也许这些人做不出直接伤人性命的事,但是他们会偷抢出水瓜秧,去换取一点可怜的谷物,同样也没有顾惜其他人的生命啊。可怕的利益面前,注定了很多人会趋之若鹜,谁敢保证在足够多的谷物面前,不会出现下一个邦龙。”蓝鹰闭上了嘴,他不能保证。
张司令将邦龙带回了他们临时的驻地。没有费多大的劲去说教,邦龙在两个曾经生龙活虎地生活在他周围的人忽然离去后,人设已经崩溃。在安静地待在张司令身边两天以后,他主动诚恳地找到张司令,说:
“我见不到那个给我毒液的人,他会把东西放在我常去的地方,等我——办完事,在那个地方会放一些谷物。但我能闻到味道,只要身上藏有那种东西的人,我远远地就能闻出来。”张司令不动声色:
“那是什么味道?你能形容一下吗?”
“没用,没有闻过那味道的人是永远分辨不出来的,我无法形容,特别淡,淡到你根本不认为那是一种味道。”
“死去的人身上有这种味道嘛?”
“他倒下死去的时候,味道就消失了。”张司令盯了一会邦龙,确定他说的是实话,然后他说:
“那你就好好盯着这些周围的人吧,直到那种味道出现。”
“我,我不能再靠近部落的人,他们不会再认我的。”
“我会派人跟着你,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大家如何对你也不为过,坦然接受吧,如果你能为大家抓住那个坏人,人们会慢慢原谅你的。”
“我并不指望别人原谅我,只要,只要我阿妈能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就行了。”
“会的。”后来的事情发展很顺利。邦龙轻易就抓了两回又拿到那毒液的人,在他们还没有铤而走险之时,就将其束手就擒。于是全部落的人都熟悉了那种味道,拿到毒液的人也就成了透明的人,这个“游戏”终于结束了。最令人宽慰的是,张司令教授部落里的人种植蔬菜,谷物初见成效,这样粮食已经不再是部落人忧患之事,渐渐地人们也就不把水瓜秧当事儿了,偏偏那些外乡人也销声匿迹了,许是不再需要水瓜来维持健康了吧。部落人对张司令感恩戴德,这时战况形式明朗,张司令也收到了奔赴新的战场的命令,邦龙和部落里的一批小伙子一起,义无反顾地跟随部队开拔了。
从梦里艰难地醒来,疲惫不堪的张司令从黑暗中起身,推开散发着潮湿气息的窗子,向一片混沌中望去。一切都在安静中休眠,于是,他也在这无边的夜的网里安静下来。夜色里的山影在波平如镜的夜的河流里屹立,那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曾因风雨沙沙作响了一日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微弱的月光忽然也不见了,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沟壑,都被浓浓的夜色抹平了,大地瞬时像一块巨大的黑布······
张司令对着这浓的化不开的夜色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却听见屋子中央传来一句:
“什么事值得司令叹气啊?”一盏油灯缓缓亮起,明黄的灯圈里显现出一张女人的脸,在摇曳的光影里,张司令惊喜的发现,这张脸是熟悉的,温情的笑意盈盈飘摇,是何香!张司令总是会莫名地想起,莫名地心痛的女人。他以为今生恐怕都无法再见的人,现在好端端地出现在了他面前,欣喜简直无以言表。他快步走过去,在离她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就那么站着。何香笑: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张司令有许多责怪的话,为什么知道我在哪里却不联系我?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我时不认我?为什么这几日不直接露面,到底在担心什么······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只能一味地看着何香,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一切还在梦境中,什么时刻,他翻个身,梦就醒了,他还是与她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三秋······何香说话了:
“知道你心里有太多疑问,也有很多责怪我的地方。呵呵,我也是迫不得已。虽然我们相识很晚,相处的时间短之又短,但我总觉得我们相识了很多辈子一样熟,所以我觉得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吧?”张司令在何香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才稳下了神儿,笑道:
“那要看你怎么给我解释清楚。”何香沉默了数秒,才凝视着张司令的眼睛说话,那眼睛里饱含着太多的意味:
“有些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听我的讲述,应该算我向组织汇报吧。我现在这种情况真是一言难尽,当初你遇到我时,就已经没有人能够证明我的身份了,我的上级已经遇害,而他的行踪只有我掌握,我的身份也只有他能够证明。没有人相信我,组织上认为是我出卖了我的上级。我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原计划接着潜伏下去······”张司令皱着眉头打断何香:
“这种情况怎么会出现?你的组织关系怎么可能只有你的上级掌握?他的牺牲怎可能会怪罪在你的身上?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您为组织做了多事,您的忠诚又怎么不能证明您的清白呢!我回去会马上着手调查你的这段历史,尽可能还您清白。”何香苦笑了一下:
“你能相信我,我非常感谢,可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多年来的苦心、委屈地坚守,还是没有白费。今晚,刁大当家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我们可以安心地聊上半夜。”张司令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着问:
“刁大当家的去了哪里?你确定他一时半会回不来吗?这个人不知为什么,竟然有本事让我喜欢上他了,一会儿见不到他都会想呢。”何香也哈哈笑道:
“对吧,我也觉得你会喜欢上他的。他去参加他们几个当家的每月一次的聚会了,今天,他们的人是到的最齐的一次,我刚刚从聚义厅过来时,看到酒罐子都码到厅外面几十米的位置了,这一晚够他们造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刁大当家的不会有那么大的酒兴了吧!”
“那你可想错了,刁大当家的你别看他心思缜密,要是再有机会多读几年书,他甚至可以当教书先生去了,他还是有着高如山、深似海的豪气呢,只要有酒喝,有兄弟在,砍他的脖子也不能把他从酒桌旁拉走的。”
“哈哈,人不可貌相,有机会我还真想跟他好好喝上一场,拼拼酒量。”
“以后有的是机会吧······”两个人正聊着,忽然门外传来声音,有人在问:
“我可以进来吗?”何香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既然来了,干嘛还不进来?让我去请你?”一个人影立刻闪了进来,雀跃、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哪敢劳香姨请,你们能让我进来坐着,我就感谢老天爷了。香姨,你这一天都去哪了?我把你能待的地方找了一遍,却哪也找不见你的影子,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走了呢。”小红像一只乖巧的小雀一样飞到何香的怀里,何香怜惜地搂过她,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她却只是挤着何香往旁边坐,自己就势和她坐在了一条板凳上,那亲近的样子让人看着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