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模式正在还原世界多样性
曾几何时,“普世价值”已经成为西方国家掌控话语霸权的工具,正如“文明”概念一样——文明是一种先发国家的自我标榜,它们以此垄断了“善”的话语权,从而有蛮族入侵罗马一说。及至近代,先发的欧洲人将现代性等同于普世性。法国历史学家基佐(François Pierre Guillaume Guizot)在《欧洲文明史》一书中为此赋予欧洲文明以普世含义:“欧洲文明是世界的忠实的映象:正像世上一切事物的进展那样,它既不狭隘、排外,也不停滞不动。我相信,特殊这个特性第一次从文明中消失了;文明第一次像宇宙的大戏剧那样丰富多彩地、艰难地开展起来。可以说,欧洲文明已经进入了永恒的天意的轨道,按照上帝的意图前进。这是理性对它的优越性做出的解释。”在基佐看来,欧洲文明俨然成为普世文明,导致“文明的终结”。
普世性观念是在地中海地区产生的。这种观念最早出现于古埃及,表现为对太阳神和法老王亚克那顿的崇拜。这种崇拜活动把诸神赶出了埃及的神庙。当然,太阳神后来也被教士们扫地出门了。另外,在亚伯拉罕的启示中也可以发现这种潜在的普世性;保罗的书信对此也有明确的阐述。保罗认为:不应当有犹太人、非犹太人和希腊人之分,他们都是一样的。这表明,在保罗的思想以及伊斯兰预言和穆罕默德的预言中,普世主义同样存在。在希腊哲学中,在后来的罗马法中,以及在民主制的原则中同样能找到普世主义。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后,这种普世主义借助人文主义得以再生。所以,上述普世性观念在地中海源远流长,尽管它具有正反两方面的表现,但仍不失为地中海地区最重要的观念。
一神论和“西方中心论”主导的普世性,在近代西方文明的强势主导下,形成了普世价值体系,为欧洲的扩张和殖民披上合法性外衣,带给世界其他地区不可承受之重。当西方文明的火炬传到美国,加入“天定命运”、“美国例外论”的美利坚民族特色,更是将这种普世霸权发挥到极致。美国所代表的西方,以国际社会的名义,垄断了发展模式的话语权,变成美式自由资本主义乃“历史的终结”。
西方的普世价值观,受到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崛起的严重冲击,导致“中国威胁论”之滥觞,并先后呈现以下不同版本。
1.中国发展不可持续,因为中国没有像欧洲那样的核心价值。因而对中国的人权、民主甚为关心,希望通过接触中国而塑造、输入核心价值体系。
2.中国存在自己的核心价值体系,但是不能普世化,并且否定普世价值的存在。中国于是成为西方普世价值的公敌。欧洲对华接触,就是要将中国纳入西方普世价值体系。
3.中国提出类似西方的普世价值观,如“中国模式”,并且极力推广,取代欧洲的统治地位。正如香港最后一任总督彭定康所言,中国的潜在威胁,不在于其廉价的出口货物,而在于民主的灭亡,在于中国传扬着不需要西方的民主也可以致富的理念,这是对西方最大的威胁。欧洲人于是担心“中国统治世界”,主张西方须自强,继续占据道德高地。
在这种话语霸权体系下,中国便处于“三元悖论”困境:无论有无核心价值,无论如何对待普世价值,都成为西方的威胁。
普世价值体系的历史基础,是西方主导了全球化进程。真正的全球化只是在欧洲手上实现的。西方主导的全球化基本模式是后发国家纷纷实现现代化,并凭借后发优势从生产、技术、制度等方面靠拢西方、赶上西方。西方推动全球化的预设前提,是后发国家在价值观念上也会如此,从而实现其普世价值的理想。然而,价值是文化的折射,普世价值难以包容文化差异性。正如中国古代的“天下”观自认为代表了“天下”,其实只是东亚体系。西方的普世价值体系也只是世界普世性的西方文化折射。普世价值说不只是西方的话语霸权,而是西方的“先发优势”。这种“先发优势”,窒息了中国凭借“后发优势”从道义上赶超西方的途径,导致中国崛起的真正悖论。
对中国而言,破除“中国威胁论”悖论的唯一出路是实现“再全球化”——现在的“全球化”,本质上是西方器物、制度、文化的“全球化”,并非“真正的全球化”。“真正的全球化”是尊重和表达各种文化、各种理念和发展模式,充分展示文明多样性的全球化。中印共同崛起代表的东方文明复兴,为建设“真正的全球化”带来了希望。中国价值建设的目标是建构“源于中国、属于世界”的核心价值体系,并证明与西方普世价值体系的相通性——对人类共同价值的中西文化折射。
梁启超在《欧游心影录》一书中说:“我们的国家,有个绝大责任横在前途。什么责任呢?是拿西洋文明,来扩充我的文明,又拿我的文明去补助西洋的文明,叫它化合起来成一种新文明。”梁启超先生所言,表明中西文明是可以互补的。在全球治理中,这种互补性正是时代的责任。
历史上,西方拥有普世价值(文明)梦,中国拥有天下大同梦。在新的时代,世界需要中国梦,因为中国模式正在丰富普世价值内涵。
近代以来,普世价值束缚了世界梦,西方文明窒息了多元性。欧洲有识之士认识到,西方文明缺乏应对不确定性世界的动力,甚至缺乏走出债务危机的手段。他们纷纷对中华文明的复兴寄予希望,期待中国能创新出一条西方之外的替代选择,给西方的文明转型以启示,给人类文明转型以信心。因为,中华文明是唯一连续至今,实现大一统、世俗化且蒸蒸日上的文明。换言之,世界需要中国梦。这是我们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的不竭源泉。
当然,我们也清醒地认识到,文明概念尽管有话语霸权之嫌,然而本身并无高下之分。西方文明的颓势、中华文明复兴的态势,并非西方不幸而中国幸运,实乃术、势、道三层逻辑的自然演绎。先说“术”:中国人的勤劳、智慧推动中国通过学习迅速缩短了与先进文明的发展差距。再说“势”:尽管欧洲文明的国家扩张、个性张扬在世界待开发的时代占据先机和上风,但当世界进入了资源稀缺时代,中华文明则适应了可持续发展的时代要求,复兴乃顺应了世界大势。最后说“道”:中国传统价值观的包容、创新精神,为解决人与自然、国与国对抗式、冲突型世界发展之道,提供了希望。
光阴荏苒,近代以来中国“改变自己、影响世界”的逻辑,今天已上升为文明转型的逻辑,即通过自身的文明转型推动人类文明转型。这就是大国崛起、民族复兴、文明转型“三位一体”式中国和平发展所传递的主要信息。没有文明转型,大国崛起不可续,民族复兴不可济。大国崛起的逻辑是融入、参与全球化,顺势而为,乘势而上;民族复兴的逻辑是文化自觉、文化自信,回归道统,回归自然;文明转型的逻辑是以“中国梦”实现“世界梦”,为世界转型提供“源于中国而属于世界”的器物、制度与精神公共产品。
中国迄今为止的成功,可粗略归纳为以下“三靠”。一靠体量:中国有11个城市人口超600万,而欧盟只有一个——伦敦,且11个欧盟国家人口不足600万。二靠体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中国赢得“全球化红利”的体制保障。三靠体魄:作为文明国家的崛起,其意义超越了历史上任何其他大国崛起,是对世界多样性的最伟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