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手足同胞
【怀念战友】
夕阳中,一列白色的“和谐号”披着霞光,一路在京沪线上狂飙,于跃坐在二等座车厢靠窗的位置,默默地凝望着窗外发呆。身边不断有人上车下车,真的很少有人能陪自己乘到终点。他望着窗外飞快驶过的风景,十六岁那年也是同样的季节,自己坐在绿皮硬卧车厢,看着同样的风景,看什么都高兴。因为考上松江二中,父母欣喜若狂,自己彻底解放两个月。
现在自己身处逆境,看什么风景都是感伤。车厢里安安静静,天色开始暗了,他慢慢地吃着高铁的盒饭,用耳机听的那首《怀念战友》,各种版本的《怀念战友》。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它尔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奔万丈。
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
和蔼的脸庞。
亲爱的战友,
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
听我歌唱。
不知不觉又是潸然泪下,自己父亲,自己老师,你们都是我人生道路上和我携手并肩,一起作战的战友啊!人生路漫漫,我们还要一起齐心协力“过五关,斩六将”啊!但是你们就这样子提前撒手离去了,留下这个摊子让我自己苦苦支撑着。你们于心何忍啊?
哎……又要流泪了,他又感到鼻孔和人中处一片潮湿,他知道自己又在流鼻血了。虽然自己身为医生,身体却不比自己诊治的病人好,上火了人太辛苦了,鼻子被磕被碰了,就会流鼻血。自己从小就爱流鼻血。一开始去松江二中住宿父母还不放心他,但是高中和大学那几年居然好了,松江二中风景如画的校园和风轻云淡的大学校园养好了他?那几年他个子高了人也健壮了,自己和父母都非常开心。工作以后身体和心理压力大了,又卷土重来了,也去自己医院耳鼻喉科和五官科专科医院就诊过,始终查不出什么问题。这十年来,一年总会流血五六次,甚至在手术台都让巡回帮他擦拭过鼻血,也只能这么hold着呗!
临床上,病人老问医生为什么自己会生这个病?能治愈吗?我自己就是医生,自己流了三十多年鼻血都得不到明确诊断和治愈,我找谁说理去?他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擦拭着,血流得不多,问题不大。看看窗外列车已经停靠在南京站了,快了快了,再好好地闭目养神一会儿吧!
很快高铁八点准点达到到达虹桥火车站,他背着双肩休闲包,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队人马慢吞吞地出站,他居然看到陈怡在接客的人群里向他招手。他赶紧刷着身份证出了站,一把把她拥在怀中,亲吻着她的脸颊,说:“叫你乖乖地在家呆着,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开车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车次的?”
“这个时间段泰安开往上海虹桥的高铁也就这么两班呀?怀孕五个月不出来浪,接下去要没机会了呀!人家想出来走走嘛!”陈怡娇嗔地说,嗲嗲地倚靠在他肩上。
“真不乖咧!不过谢谢老婆,特意给我惊喜啦!那么就我来开车回家啦!”于跃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他们九点就到了家,稍微洗漱一下,和腹中的孩子们絮絮叨叨了一番,又和老婆亲亲热热,哼哼唧唧……
激情过后,陈怡头枕着他的肩,说:“你小子现在对师弟蛮上心的嘛!长兄如父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看着老师平时蛮能,儿子也蛮阳光的。小子在山顶上哭诉着‘我是个拖油瓶’,房间门口又寂寞难耐,真的是蛮作孽的”,他说。
“陆医生事业上,社会地位在我父亲之上。但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老公未必有我父亲强吧!甚至还不如你的父亲?”,她说。
“人家家务事,没法评论。男孩子没女孩子成熟啊!其实二十岁的男孩子就是傻乎乎的。我当时不也是犯了人命关天的错嘛!如果你父母当时狠狠地中伤我,把我扫地出门的话,也许我的人生轨迹就不是这样了!”他说。
“我爸待真你不错吧!”她说。
“哎……到了奔四的时候想想,作为男性,我的运气还真是差?我这一生第一次性行为,还是女方安全期啊!八年抗战的恋爱,几百次我都做好了。唯一的这第一次没做好,可是就是中了,这么小的概率,就被我撞上了?”他叹着气。
“哎……运气更差的是我啊!”她说。
“全是运气不好吗?我这个小男生也得瑟啊!上了大学日子好过一些了,有女同学对自己示好了,下半身就蠢蠢欲动了,开始不动脑子了”,他叹气道。
“他这个年纪能理解这些利害关系?”,她说。
“所以呀!我是过来人啊!他父亲已经不在了,这么个高颜值的小鲜肉,正式结婚生子,怎么着还得七八年吧!我也怕他冲动行事,去祸害年轻女孩子啊!我居然常常会梦见老师,我师兄能照应多少算多少吧!”,他说。
“我老公真善良”,她感慨。
“真说不上善良,举手之劳吧!我问过我做律师的同学,老师生前有两套房子,一套一百出头,一套八十不到,还有存款等。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协议离婚是怎么约定的?陆宇轩是老师唯一亲生的子女,就能名正言顺拿到他一半的遗产?那是我们外行人在想当然,好吧!他现任老婆和前夫生的儿子,也是有继承权的。这里边情理法理,绝对绝对地把人绕得晕头转向!当年离婚,现在猝死,最吃亏的人就是这个亲儿子啊!”他无奈说。
“其实,你逼他们在遗体前发誓,是没有实质意义的?”她说。
“是的。照你那么说,婚礼也没有意义,领个证就够了。发誓总归是个仪式吧!一种情理上的约束吧!”他说。
“我也自己成了‘准爸爸’才明白,开始做老师下属的那几年,青春期的男孩父亲管不好,他母亲再婚后又生了女儿。我能够大孩子管着小孩子,师兄管着师弟,还马马虎虎。我用心关爱着青春期的师弟,他工作上很多事情就对我宽容一些。直到现在,陆宇轩有时候还在依赖我。我们都是独生子女,我和陈磊,和陆宇轩有这样的兄弟亲情,也是财富啊!”他说。
“嗯!我们两个孩子结伴着同时降临人世,但愿他们能够一辈子携手结伴成长,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吧!”她说。
“是啊!就像我的两个姑姑,年纪接近的姐妹,亲姐妹嫁堂兄弟,婚后也住得很近。她们六十多年沧海桑田,携手从小姐妹成到老姐妹。她们三天两头地走动着,经常帮忙彼此接送孙辈,经常结伴逛街旅游,隔三差五去看望爷爷奶奶。我们也想生这么姐妹俩,多好?”他说。
“姐妹俩又不是你想生就生得到的,你妈和你娘舅也很和谐啊!可是我们没有手足同胞,我们只有配偶,所以我们更要珍惜配偶”,她说。
“嗯……睡了,睡了”,他说。
他们终于酣然入睡了,翌日正常上班,别人看他若无其事,其实他安抚着母亲,安抚着师弟,但是在别人看不到角落独自悄悄流泪甚至流血,独自悄悄地化解。
后来于跃看着支付宝账单,才发现这次“说走就走”的泰山之行,往返的高铁费用居然比宾馆餐饮和门票的费用还多了不少?这也是这个时代的速度和效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