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福中的最后一“福”
【五福的最后一“福”】
来到了奶奶家,正好上午十点。客厅里人头挤挤,已经有好多亲朋好友来吊唁了。
灵堂早已搭好,爷爷奶奶的照片放在桌子正中间。我来到房间里,惊讶地发现,奶奶的遗体居然还在床上?和平时一样安详地沉睡着,只是这一次是穿着整整齐齐的寿衣,脸上盖着一条粉色的毛巾。姑姑婶婶和母亲一字排开坐在床边,泪眼朦胧。我们带若木鸡地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就悄然退出了。
我们磕好头以后就开始默默地折锡箔,然后听姑姑叙述:“昨晚吃好晚饭后,母亲说有点肚子不舒服。但也没有什么呕吐腹泻疼痛的症状。我问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急诊,她说不用。九左右她自己洗漱好,正常地入睡了。半夜起夜也是自己去的,我始终没觉得什么不正常。天亮时分,我很奇怪母亲今晚睡得这么安稳?一点粗重的呼吸声也没有呢?我叫叫她,‘妈妈,你身体舒服吗?’,什么反应也没有?凑近看一看她,怎么胸部一点呼吸起伏都没有了?我摸了一下她,脸上怎么有点冷?感觉到不对劲,赶紧打120。医生赶来看过后,告诉我,她心跳呼吸已经停止了有点时间了。家属节哀吧!”
就是说,姑姑明明一直睡在奶奶的旁边床上,奶奶什么时候情况异常,什么时候停止了呼吸心跳,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不知道。上半夜还是一个生活自理的正常人,下半夜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具遗体。
于跃则在我发的“生如夏花,死如秋叶”的朋友圈下面评论:“五福”中的最后一福就是“善终”。不受疾病的煎熬,悄然谢幕,好福气啊!
此时的于医生正带着父母,在杭州的云栖竹径发呆。因为去BJ的大景点,领教了人山人海,长途跋涉的辛苦。七月初天气开始热了,加上父母的身体情况,他开始刻意选择“热门中的冷门”,附近比较轻松休闲的景点。比如杭州的虎跑、云栖竹径,游客不是那么门庭若市,漫步在青山绿水间,听闻着鸟语花香,能够享受到一份凉快和惬意。
【一对“情人”】
晚上,于跃看着自己母亲匀称的身材,穿着旗袍在西湖边雍容地闲庭信步。母亲就是这样子,33,43,53,现在她63岁了,永远是这样的身材,这样的气场。永远能够自信地穿起旗袍。
看着西湖喷泉,听着背景音乐Celine Dion的《 the power of love》,他们会一起吟唱:
Cause I'm your lady 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and you are my man 而你是我的男人
Whenever you reach for me 无论何时你来到我身边
I'll do all that i can 我将为你而做一切
Lost is how i'm feeling lying in your arms只要同你在一起,只要枕着你的臂膀。
然后,母子俩像一对情人一样同时流泪了,留下一脸茫然的父亲,看着忽高忽低五光十色的喷泉,傻笑着。于跃知道,母亲也将席琳迪翁一样,某一天丈夫永远地在她怀中沉睡。这段不被外人看好的婚姻,她用爱的力量诠释着,不离不弃地走到人生终点。
《英国医学杂志》的前总编曾发文说患癌而死是最好的死亡,因为这样的死亡会有一个过程,患者可以有计划地安排好最后的余生,实现未竟的愿望,安排好财产与家人,等等。不像因心脑血管意外而死的患者,一切都来不及安排与进行。
不敢苟同,纯粹扯淡。
于跃和母亲,活脱脱一对情人。母亲是教师,每到暑假就带着他回到市中心的外公外婆家里,住上一阵子。
和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挤在山阴路的里弄房子里,他和同岁的表哥睡一张床。酷爱书法的外公督促他们每天练习两页颜真卿,练好了奖励游泳。长辈带他们一起参观鲁迅纪念馆、鲁迅故居、瞿秋白故居等,去德大西餐厅吃西餐,摆弄右刀左叉,去上海音乐厅、去大世界、去上海自然博物馆、去虹口足球场(那时还是虹口体育场)看比赛。
于跃日后回忆起来,那个年代孩子普遍都是放养的。他最初的文学音乐的启蒙,人文情操的培养,很多是童年暑假在外婆家养成的。如果呆在松江农村的话,十来天暑假作业完成了,剩下五十来天就是看电视和打游戏机,一群孩子在一起疯玩。
在上海自然博物馆,开启了他自然科学的启蒙;在上海音乐厅,他开始学会聆听古典音乐;在少年宫、在图书馆,他接触大量文学名著,爱上阅读。在那个时代,根本没有虎妈鸡娃,“鲁班家里烧三年火,笨工也成巧木匠”。
暑假练习颜真卿真不大情愿,晚上去游泳的代价就是白天颜真卿练得让外公满意了。日后的他一手钢笔字,倒完全不在母亲之下,虽然在母亲眼里小子文科又不强,仗着一手好字是“一俊遮百丑”而已。骨科是“和尚科”,一群粗汉子,他的一手好字在科室也是鹤立鸡群。在病历手写的年代,出门急诊时,他一直用自己用顺手的钢笔书写病历,他写的病历也蛮赏心悦目——童子功就是这么牛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