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古人书之《韩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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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龙发大水冲龙庙

原文

韩宣王谓樛留曰:[1]“吾欲两用公仲、公叔,[2]其可乎?”[3]对曰:“不可。晋用六卿而国分;[4]简公两用田成、阚止而简公杀;[5]魏两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亡。[6]今王两用之,其多力者树其党,[7]寡力者借外权。[8]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9]有外为交以削地,[10]则王之国危矣。”(《韩非子·说林上》)

注释

[1]韩宣王:即韩宣惠王,战国时韩国君主。樛(jiū)留:韩人,事迹不详。[2]两用:并用,即同时重用。公仲、公叔:都是韩国的贵族。据《史记·韩世家》司马贞索隐,公仲名侈,曾担任韩相。公叔名伯婴。[3]其:语气副词,表揣测语气。[4]晋:诸侯国名,范围包括今山西省中南部和河南、河北、陕西等省部分地区。六卿:指晋国的六家贵族范氏、中行(háng)氏、知氏、赵氏、魏氏、韩氏。自晋景公设置六卿分别执掌政权,六家逐渐强大,到春秋后期韩、赵、魏三家吞灭另外三家,最终瓜分晋国。[5]简公:齐简公,名任,春秋末期齐国君主。田成:即田常,死后谥成子,春秋末期齐国的执政大臣。公元前481年,他发动政变,杀掉齐简公,控制了齐国政权。阚(kàn)止:字子我,齐简公的宠臣,与田成子分任左右相,后被田成子所杀。[6]犀首:即公孙衍,战国时魏国人,曾担任魏国和秦国的相国。张仪:战国时魏国人,是纵横家主张连横的代表人物。西河之外:指黄河以西原属魏国的地区。亡:丧失。[7]树:树立。党:私党。[8]寡:少。借:借助。外权:外国的势力。[9]骄:对……骄横傲慢。[10]为交:从事结交。削地:指裂土分封。按:清代学者王念孙《读书杂志》认为“削”是“列”字形近而误,“列”是“裂”的古字。

译文

韩宣王对樛留说:“我想同时重用公仲和公叔两人,应该可以吧?”樛留回答说:“不可以。晋国同时重用六卿,晋国被瓜分了;简公同时重用田成和阚止,简公被杀掉了;魏国同时重用犀首和张仪,黄河以西的土地丧失了。如今大王要同时重用公仲和公叔,那么他们势力大的就树立私党,势力小的则借用外国的权势。臣子们有的在国内树立私党并由此对君主也能骄横傲慢,有的对外勾结并借助外力分取土地,那么大王的国家就要危险了。”

解说

樛留指出,君王如果同时重用两个大臣,这两个大臣为了争权夺利展开激烈的角逐,最终会危害到国家利益。权力越大的人,越容易将自己幻化成腾云驾雾的飞龙,高高在上,蔑视众生,丧失了对常识的判断力;龙争虎斗的结果是毁了龙王庙。可见这些当权者醉心于权力,至于对国家和民众所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往往只是他们挂在口头上的说辞而已。

古人很善于从历史的经验中总结治国方略。可是观察历史事件时,倘若不能抓住根本,得出的结论很可能是片面的甚至是错误的。比如樛留对两用大臣的分析,他从史实证明,同时重用两个臣子,必然导致二臣为争夺事权而使用各种政治手腕明争暗斗,相互掣肘,不仅造成严重的内耗,影响国内政治的顺利运转,而且他们不惜勾结国外势力作为政治较量中的筹码,危害国家。樛留的分析表面看来很有道理,可韩非马上举出反面的史实:齐桓公两用管仲和鲍叔牙,商汤两用伊尹和仲虺,结果成就了彪炳千秋的功业;而且由于专用一人造成臣子大权独揽、最终劫杀君王的史实也不鲜见,如齐湣王专用淖齿,却最终被抽筋吊死;赵武灵王专用李兑,结果被围困在沙丘宫活活饿死。可见,樛留为论证自己观点举出的史实是片面的。

权力的分配始终是困扰历代君王的首要难题。君王无法包揽一切权力,只好下放事权。臣子尝到权力的滋味,从此仿佛服食春药成瘾,陷入持续的亢奋和癫狂无力自拔,迷失了自我。于是野心膨胀,拼命谋求更大的权力。为了权力他们可以不择手段,非常喜欢铤而走险。这是韩非对权力的特质与人的本性之间的关系的基本认识。因此,韩非主张权力体系的层级要分明,君王必须绝对掌握核心权力,也就是人事权和财政权,并善于运用权术控制臣下;在这样的前提下,两用或一用,都不是根本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