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卫嗣公的明察

原文

卫嗣公使人为客过关市，[1]关市苛难之；[2]因事关市以金，[3]关市乃舍之。[4]嗣公为关市曰：[5]“某时有客过而所，[6]与汝金，而汝因遣之。”[7]关市乃大恐，[8]而以嗣公为明察。[9]（《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注释

[1]卫嗣公：即卫嗣君，战国时卫国国君。为客：作为客商，装扮成客商。关市：指位于交通要道的集市。[2]关市：指管理关市的官吏，即关吏。苛（hē）：通“呵”，大声呵斥。按：《意林》作“关吏乃呵之”。难（nàn）：为难，刁难。[3]事：事奉，此指贿赂。金：钱财。[4]舍之：放过他。[5]为：通“谓”，对……说，告诉。[6]而：尔，你。所：地方。[7]遣：放走。《说文》：“遣，纵也。”[8]乃：于是。恐：害怕。[9]以：觉得，认为。明察：观察入微，不受蒙蔽。

译文

卫嗣公派人装扮成客商经过位于交通要道的集市。管理关市的官吏呵斥为难他，于是他就用钱财贿赂关吏，关吏就放过了他。卫嗣公对关吏说：“某一天有客人经过你管理的地方，送给你钱财，你于是放他通行了。”关吏于是非常害怕，觉得嗣公能明察秋毫。

解说

在金字塔形的权力架构中，处在最底层的官吏直接跟普通百姓打交道，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大小不等的权力刁难百姓，彰显权力的威力从而获得个人的存在感。但是，正如俗话所描述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依赖手里的权力来获得心理满足的人，在拥有比自己更高权力的人那里却丝毫没有做人的尊严，只有拼命逢迎巴结，得到上面的赏识，自己的位子才能有保障，也才有可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去。而上一级的官员在下级官员那里威风凛凛，面子十足，可上面还有有同样心理需求的官员，于是对上又只好彻底放弃尊严。民间把这种场景比作一群猴子爬树，朝下看都是笑脸，抬头却是满眼的红屁股；每只猴子都在努力不被别的猴子挤下去，也都在用尽洪荒之力不停地向上爬，只有爬得越高，方能多看笑脸少看屁股。

位于塔尖的君王又如何呢？他确实不必再向上看屁股了，可是，朝下看密密麻麻一片灿烂的笑脸，他能否看到这笑脸背后的危险呢？如果不能识破，他在这塔顶又能待多久呢？毕竟对不受制衡的权力的热爱是人性恶之大者，塔尖的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目标啊！因此权力角逐场中，口蜜腹剑，万岁不离口、背后下毒手者比比皆是。卫嗣公明白这一点，因此用尽手腕来树立自己有未卜先知、通天彻地之能的高大形象。只是他所玩弄的把戏实属小儿科，起码在那位被派去过关的使者眼里，嗣公就是个低级骗子而已。当然嗣公为了保密可以及时把那位使者除掉，反正为求富贵而争取机会供君主驱使的人多如牛毛。事实上历代君主在神化自己的过程中杀掉的奴才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