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夫妇演戏
“从前于阿乐言,成君这位姨母,乃是世间除却亲母最亲近之辈,可如今,阿乐心中排第一位的,怕是除却夫人,再无第二人选。”
安静的长安某民宅,暗室内,
霍成君的面上笑意盈盈,可说出来的话,却颇有几分咄咄逼人。
许平君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眼中的坚定却也是凭空多了几分,“成君小姐,莫要高看许氏。”瞧着依旧是笑意盈盈,可眼中似有若无的讥讽却也一览无余的霍成君,许平君的心头却是莫名多了几分平静,“成君小姐今日寻平君而来,定不会是为太后娘娘的小女儿心思。明人不说暗话,您有话,大可直言。”
“若成君说,这天下,所托非人,想江山易主,夫人以为,如何?”
霍成君笑容更大,对上已然是面色微变,却是自始至终都未有惊慌失措的许平君,眼中难得是有了几分欣赏。
这许平君,倒也算是个有眼色的。
为人君者,帝王后宫,从来都不可只有皇后一人,若有些许出身低微又识时务,不会对己身造成威胁之辈,倒也,无妨。“看来,夫人倒是与成君,想到了一处。”手执起跟前自始至终都未曾喝过一口的茶盏和许平君手中一应物什碰上,霍成君的笑意也愈发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既是所图一致,你我自然。”
“霍氏历时三朝,皆受帝王倚重,霍光大将军‘大汉周公’美名响彻天下,成君小姐今日如此说,当真是想让霍大将军,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么?”
许平君幽幽开口,灼灼目光中的难以置信属实是太过分明。霍成君冷哼一声,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定,洒落的几滴茶渍溅落到身上,可她却是浑然未觉般,凌厉的眼神比之方才,显然也更多了几分。“许氏,我霍氏嫡女,从来都不是信口雌黄,胡作非为的无知蠢妇!”
“成君小姐,自是尊贵无双,聪明绝顶。大汉天下,再无一女,可与成君小姐匹敌。日月光辉于您之形容,也不过分。只是,许氏平君,萤火微光,如何能在日月之光身侧求生,您今日之语,出了这门,许氏便会忘了。”
缓缓起身行了礼,许平君也是转身就走,决绝的模样显然是丝毫未有商量的余地。
饶是霍成君此刻心中怒火滔天,也不由得是看着这背影微微一怔。
终究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妇,这说一不二的心性,都是一般无二么?
心头莫名多了几分嫉妒,霍成君的面色登时也多了几分青紫。
在偶尔从缝隙出照射进的阳光映照下,愈发是多几分怖色。
权力和欲望,果然是能将人彻底改变。
小妹年幼时是何等的天真烂漫,惹人喜爱,如今,竟也是变得,和那身处大汉深宫之中,汲汲于名利的妇人,一般无二。
不对,若果真如金氏那般只知晓于后宫之中兴风作浪的蠢妇,轻易就能被人抓住把柄,也不至于动摇江山社稷。
如小妹成君这般,心思深沉,居心叵测,于大汉,才是更加危险。
“天下人言,霍氏全族皆出色而无纨绔,霍氏嫡长子,更是其中独一无二的明珠。”
身后似有若无的声响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霍禹的眼眸微微一沉,飞快转身,果不其然已是正对上许平君颇有几分讽刺的脸面。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扫了眼不远处已是消失的霍成君,霍禹的心头,到底是不由得松了口气,“此乃霍氏领地,夫人不该久留于此。”
“为客者,不告而别虽是无礼,可既是主人家相邀,逗留些许光阴,大抵也不是罪过。”
许平君声音不疾不徐,灼灼的目光却是直勾勾只盯着霍禹的脸面,“只是,平君本以为,今日至于此处,乃是成君小姐所愿,却不料想,这内里,竟也有右将军的心思所在。”
“掖庭令生前一贯心思缜密,思虑周全,只是,这全副的心力,都用在皇曾孙殿下身上,于子弟,却是疏于培养,掖庭令张府的门楣,也是无论如何都撑不起了。”许平君的面色已然是大变,霍禹的唇角却是微微勾起,“怎么,夫人难道以为,霍禹出现于此处,只是凑巧?”
霍禹的笑意属实太过明显,许平君却只觉得寒气都要从心底往上冒。
嫡亲的兄妹之间,竟也是这般勾心斗角。
连大将军府都如是,皇室内外,定也更多的是,血雨腥风。
若是,方才她鬼迷心窍,真应了那霍成君所言,病已和她一家三口,日后平静二字再无可言是其次,物是人非,也是理所应当!
大抵,病已才是对的。
她一家三口守住小家和乐,比起所谓的宏图霸业,或许,更为稳妥。
只是,若果真如是,待到垂垂老矣,岁月再无可回首,病已是否会怨恨于,因着她许平君,竟是这一生,都无法解决昔年祖辈的憾事?
“霍氏之地,眼线遍布。霍禹可拦住一时,可不可长久。”
霍禹分外严肃的脸面近在咫尺,许平君终于回神。“有劳将军。”
微微屈膝行了礼,霍禹却仿若浑然未觉,径自已是大步往前而去。
压下心头不该有的思虑,许平君也是忙不迭跟上。
今日,她本不该受张彭祖蛊惑而至于此,霍禹既是及时出现要救她脱困,她自然不该拒绝。
只是,欠霍禹的,似乎又多了一桩。
还有,若是让病已知晓,怕也是要,多心。
可今次本就是她之错,若是有朝一日被有心人利用,使得夫妇之间生了嫌隙,怕是日后,她再是追悔,都无法弥补。
一路心事重重,直至到了皇曾孙府邸后门,许平君的神情都有几分恍惚。不过,当瞧见显然已是久候多时的刘病已,眼角的余光又瞥向虽是刻意低调,却也是难掩尊贵之气也显然是不打算掩饰身份的霍禹,许平君的心中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慌张,“病已,平君非是。”
“右将军今次相助,刘氏病已,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缘,刘病已,定会报答。”
刘病已陡然开口,眼中的真诚之意甚是分明,让方才被打断的许平君在慌乱之余也不免多了几分糊涂。
倒是霍禹已是简单回了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安静的空地处,许平君的心中早就百转千回,刘病已却仿佛什么都未察觉般,径自拉起许平君的手就往里走。
直到入了卧房,将房门小心翼翼掩上,许平君再是忍不住,“病已,这到底是。”
“平君,今日,为夫很感动。”
话音刚落,许平君也是稳稳当当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虽然是一团乱麻,可夫妇多年,许平君再如何现下也瞧得出,今日她和霍成君的相见,刘病已,早就知晓。
抑或是,那张彭祖前来,这内里,就不乏刘病已的指示。
心头的不安又一次涌现,许平君不由得也是搂紧了刘病已,察觉到爱妻的异样,刘病已的唇角却是微微勾起,揽住许平君的胳膊力道不由得重几分,另一只手,却是不轻不重拍着许平君的背,“刘贺其人,虽非如先帝般英明无二,可病已身为大汉之臣,于大汉之主,除却忠心效力,却是再无第二选择。为人臣者,首要之义便是忠诚,平君,为夫本就身份尴尬,先帝待为夫亲厚,都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为夫自认,于先帝,已是竭尽所能。今上之于为夫,不若先帝情深义重,可终究,少年相识的情谊还是在,虽然为夫心中早已立誓,今生只认先帝一人为主,可身为大汉子民,于大汉天子,即便不可效力,终究,也不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举。”
“平君有错。”
“人皆有私心,只是,良善之人知晓何以有为,何以不可为,平君,为夫很是欣慰。”
“……”
相拥在一处的男女,未曾再有言语,可眼神交汇处,却也情谊毕现。
这许平君,倒真真切切是个好女子,比之那霍成君来,却是高贵不知几何。难怪皇曾孙殿下和那右将军,都不愿割舍。
隐匿于暗处之人唇角微微勾起,片刻之后,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是已得到他想要的,这皇曾孙府邸,自然没必要再留下,否则,若是让刘病已看出些什么,将他与今上的关系蒙尘,那可就是他龚遂,做臣下的罪过了。
“夫君,那人走了。”
“平君,委屈你了。”
将原本紧紧搂在怀中的人松开,刘病已的眼中难掩歉意,许平君的眸中多了几分复杂,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倒是刘病已早看出爱妻心中所虑,脸上的笑意也是多了几分真心,“平君,病已于你,从未有过欺瞒,就算刚刚是演戏,也是真情实意,绝无半分虚假。病已可对天下人有欺瞒,可之于你,绝不会有。”
“霍氏成君,不是善罢甘休之辈。”
“平君,刘贺可被先帝选中成为大汉天子,也绝不会是无能。女子者,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在后院处兴风作浪,朝堂之上,想要掀起风波,即便是霍氏尊贵堪比公主的嫡女,有霍大将军在,也绝不会允许她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