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未央之询君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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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宫闱秘辛

未央宫,宣室殿内,

刘弗陵的眉头微微挑起,瞧着面前沉默不语却显而易见是欲言又止的刘病已,面上的笑意也愈发亲切。

这几日来,刘病已几乎是日日进宫,无一例外都是往这宣室殿而来。

处于这高处不胜寒的皇位上,刘弗陵自认见过无数为了皇权富贵恨不得将他这个大汉天子除之而后快的乱臣贼子,可像刘病已这般,真切关怀之辈,却属实是,少有。

人心都是肉长,虽说天子之心,注定要被无数事端所充斥,可真心的关切,却还是能感同身受的。“病已,你我叔侄,有话,不妨直言。”

“臣昔年于游历时,也曾识得几位名医。陛下若不弃,可否让外医,为陛下诊治一番?”

刘病已目光沉沉,显而易见的真切让刘弗陵的笑意顿时也是消失的干干净净,目光上上下下扫过刘病已,刘弗陵的拳头也是不动声色捏紧,“病已的意思,有人对朕下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陛下天子之尊,凡事当小心为妙。”

宣室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室外,早是等候多时的大将军霍光面色也是大变,中郎将霍云的眉头也是紧紧皱起,正待开口却也是在霍光凌厉的眼神下将到嘴的话尽数都咽了下去。

皇后身怀有孕,若诞下男胎,定然是名正言顺的江山继承者。

流着霍氏血脉的江山继承人,大抵,总好过一个日益长成,迫切要收回大权的外姓之子,来的更可靠。

“今日本将军来此,莫要声张。”

“是,叔父!”

霍云声音低沉,心头也是愈发沉重。倒是霍光早是察觉侄儿内里的纷繁复杂,目光中也是多了几分凌厉,“皇曾孙若领人来,莫要阻挠。本将军回府后,也会遍寻名医,定不会让陛下,轻易就着了奸人之道!”瞧着面上已尽是错愕的侄儿,霍光的眸中也带了几分冷意。

果然,连他嫡亲的侄儿,都怀疑他霍光对汉室的忠诚,以为他早就想取而代之不成?

“郎中令此番,却是伤了霍大将军的心了。”

“皇曾孙殿下?”

瞧着身侧仿若从天而降的刘病已,霍云的心头除却错愕大抵只剩下惊诧。目光触及虚掩的殿门内,刘弗陵似有若无的身影,霍云的心头更多几分五味杂陈。果然,真正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的那个,从头到尾,就只有他霍云一个么?

“天子之心,比海还深,为人臣者,除却辅佐,更多还要聆听。霍将军若为大将军与陛下隐忧,却可不必。”

“皇曾孙殿下可否明示,陛下究竟是出了何事?”

霍云的面上全是执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竟是与传闻中那冠军侯昔年的风采甚有神似。

果然,即便非是亲生之嗣,究竟是嗣主,也总是肖似其宗么?

刘病已眉头微垂,心内却是不由得多了几分舒缓。“传闻是否属实,病已至今仍不可笃定。”

“何等传闻?”

霍云的面上多了几分急切,刘病已默默往前走了一步,到底是在霍云耳边低语了一番,果不其然,霍云的面色已是大变,“传闻不知晓真假,还望霍将军,切莫声张。”

“定是那诸侯王中宵小所为!”

霍云的牙几乎要咬碎,方才刘病已的话字字句句在耳边萦绕,眼中的杀意也是愈发分明。刘病已的脸立刻是冷了下来,只是,还未曾等到他开口,宣室殿内,刘弗陵突如其来一声,也是将所有的思绪尽数都收回。

“霍将军,朕有话要言。”

“将军,请!”

刘病已主动让出一条道,瞧着丝毫都不敢耽搁的霍云,心头难免也多几分欣慰。

有这等良将在侧,陛下,也算是……

“臣张贺,见过殿下。”

仿若是从天而降的掖庭令已躬身行了礼,紧闭的殿门内一切动静皆是听不分明,同样的,殿外一切动静,自然,也不会让殿内人知晓。

只是,宣室殿,终究是国之重地,从来,都不该是闲话家常的地儿。“张大人,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掖庭处已安置妥当,请皇曾孙殿下,移步。”

张贺有几分苍白的脸上不容拒绝的架势甚是明了,果然,是早有准备,算好了的么?

阴沉着脸与张贺行至掖庭处,瞧着近在咫尺、居住了数十年的居所,刘病已心中也难掩复杂。

倒是张贺轻车熟路引着刘病已入座,仿若是丝毫都未察觉出刘病已眸中的异样。

这只老狐狸,沉寂了这许久都未曾出现在他身边,若说未有图谋,那绝对是假。

只是,他对自己,终究是有恩,若无张氏多年来照拂,他刘病已想平安度日,也绝非可能。

对张贺,刘病已的心思从来都是复杂,过去是,现在和未来,大抵,也会如是。

“陛下的确身染剧毒,只是,这毒物,却非是今时今日才有。”

张贺缓缓开口,立刻是将刘病已的思绪尽数收回。“张大人这是何意?”

“殿下以为,张贺对当今陛下,忠心几何?”

张贺不答反问,瞧着面色更加难看的刘病已,唇角的笑意也愈发是多几分苍凉,“果然,就算是在殿下心中,张贺,也从来都是个背主的小人。”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张贺的面上也难掩苦笑,“无论殿下相信与否,张贺于陛下,从未有二心。即便是有,在未长成之际,也早就被掐断。”

“昌邑王所言,病已非全部信服。只是为人臣者,主公有恙,绝不可等闲视之。张大人于病已恩重如山,病已今生今世都不敢忘。只是眼下,若张大人知晓内幕,还请大人,务必告知病已,莫要因小失大。”

刘病已眼中尽是真诚,焦急的情态,显然是丝毫伪装之意都未有。

大抵,也只有这等赤诚之辈,才能得天子之心。就算是将皇位想让,也不会后悔。

安世的话大抵是未错,从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那个,只有他张贺。“殿下当知,钩弋夫人昔年怀胎十四月,才生当今陛下。”

“尧母门的典故,大汉天下,人尽皆知。”

“可世人不知晓的是,钩弋夫人本怀胎十月就生产,生生是用了缓药,让当今陛下,推迟四月才出生。”张贺目光沉沉,瞧着面色陡然是变了的刘病已也是轻笑出声,“卫后所生太子又素来柔弱仁慈不得欢心,其余诸王虽不乏讨好于上者,却是个个平庸。先武帝早过盛年,若得幼子,也只能成为最爱之子,想要谋夺储君之位,若能从天命中得些许恩赐,无论是于诸子甚至是于太子,都是绝佳优势。毕竟,先武帝迷信方术道士,天命之言早是天下皆知,钩弋夫人乃是聪慧女子,又有江充这等小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想出这等尧帝转世的名头,也非是难事。”

“张大人之意,陛下所重的毒,是从娘胎里就带着,非是被人所算计?”

“是,也非是。”瞧着面色更加难看,显然是没了耐性的刘病已,张贺的面上笑意也是更大,“钩弋夫人既是于皇位处图谋甚久,若是今上年少殒命,岂非是一切图谋都付之东流?”

“张大人,你究竟是何意?”

刘病已显而易见是没了耐性,张贺的笑容也是尽数消失,“今上之毒,钩弋夫人在时,曾秘密令人调养。钩弋夫人去世,先武帝也是颇费心思,多年来本已根除,却不成想,这一年来,竟是让那匈奴杂种,以西域传闻中梦幻花为引,竟是将那残毒,不动声色间竟是蔓延!”

“是,卫律?”

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一个名字,瞧着显然是沉默不语,默许为真的张贺,刘病已的牙几乎都要咬碎了。长安天子脚下,何等尊贵无双之地,那匈奴低贱之辈,居然还能在长安之处对大汉天子下手,当真是大汉无人,还是说,根本就是大汉之中,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张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于匈奴之地者,比之汉人,于这长安城中,总是格格不入。若得昔年同伴随左右,自是乐意之至。”瞧着面色阴沉,似是恍然大悟却又同时面带悔恨的刘病已,张贺的面上也全是无奈,苏通国其人,终究是长于那匈奴苦寒之地,眼界和心思,较之大汉其余权贵子弟,都少了太多。被人利用,也在情理之中。“那侍从早被处决,就连通国公子,都只当那人思念故土因而归去。苏大人为国尽忠,如今只得这一子,殿下若果真想追究,陛下怕也不会同意。”

“多谢!”

“纸包不住火,殿下当真以为,霍光大将军,会永远被瞒在鼓里?如今张贺只盼着,陛下能早日恢复健康,莫要因此,牵连太多才是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