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且伐阏与,魏澜随军
阏与之战,秦军大败,秦王大怒。秦军回咸阳,秦王对胡阳责骂一番后,即令其重整旗鼓,等候再战之令。又遣高让至白府,召白起回朝。
白府内,白起一人待于书房。此时他并未看书,而是手捧“纯锊”匕首发呆,心思已到九霄云外。高让入白府,已身为白府总管的白卫上前相迎。
高让言道:“武安君在家否?”
白卫回道:“在。老爷此时正在书房看书,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此时,魏澜同小锦恰好出屋,小锦怀里抱着襁褓之婴。此婴乃魏澜所生,白起之子,名曰白远。魏澜见高让到府,便上前迎之,问曰:“大人来此何事?”
白卫回道:“大人欲见老爷。”
高让则说道:“禀夫人,大王有命于武安君,我来转达。”
魏澜向白卫说道:“白管家,父亲令人送来几盆杜鹃,此时正在后门等候。你与小锦同去,将其搬入府内。至于内侍大人,我自会将其带去见老爷。”魏澜又对小锦说道,“远儿你先带着。”
白卫和小锦异口同声回道:“遵命。”随后,白卫望向小锦,见小锦正抬头瞄他,两人遂相视一笑,随后转身往后院而去,二人还时不时同襁褓中的白远逗趣。多年前,白卫和小锦已结为夫妻。彼时,白卫对小锦倾心已久,便大胆向白起和魏澜提亲。魏澜见白卫为人实诚,便自作主张,将小锦许配给他。小锦父母早已双亡,其婚姻大事,自当由魏澜决定,便也不反对嫁给白卫。成亲后,二人恩爱有加、相濡以沫,也算没有辜负魏澜当初的决定。
魏澜将高让引到书房。房门敞开,魏澜和高让便径直而入。只见白起手捧匕首,如痴如醉,连有人进来都未发觉。此情此景,魏澜已见多次,每次皆感哀伤,也习以为常矣。
高让叫道:“武安君,大王有令。”
白起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放下匕首,立即起身相迎,问道:“大王有何令?”
高让答道:“秦军惨败于阏与,大王欲让武安君再征伐阏与。”
白起说道:“阏与之战我早知矣。本想明日入宫向大王请命复职,没想王命先至。”
高让又言:“大王还说,他本不想打扰武安君,可情况严重,不得不劳烦武安君。”
白起说道:“大王体恤臣民,实乃大秦之福。我休息已够,且想念军营久矣。”
高让说道:“那请武安君明日务必往章台宫朝会。”
白起回道:“谨受命。”
高让于是退出。魏澜哀怨道:“不曾想日子过得如此之快。”
白起说道:“不快矣!有近三年也。”
魏澜说道:“虽有三载,可虽远离军营,且多与来访将军谈论军事,或自己待于书房看书。”
白起回道:“三年来,我陪夫人时间已多过以往很多矣!将军们来访,我不得不接待。至于看书,乃为学多点,日后继续为大秦效劳。”
魏澜似乎眼中有泪,说道:“有时候夫君宁愿看着匕首,也不愿多陪澜儿一会。远儿初生,为爹的也不多抱一会。”
白起自知有愧,于是走到魏澜身边,抱住她,说道:“我错矣!日后定当多陪夫人和远儿。”
魏澜被白起这一抱,内心的忧伤已抛到九霄云外。
次日朝会上,秦王恢复白起国尉之职,并令其一月后出征阏与。
随后白起站出来说道:“此次伐赵,希望王姑娘为参军随军出征。”
秦王考虑片刻,想到先前因未用王言,而致使阏与大败,本想答应。而范雎则先站出来说道:“再战阏与,有武安君即可,何须女子。”
白起说道:“张先生此言差矣。昔日战役,王姑娘帮助不少。”
范雎驳曰:“如此说来,武安君今日之功,皆因女子所成乎?”
白起回道:“有王姑娘相助,的确可令战役轻松不少。”
范雎说道:“想我大秦无男子乎?竟需女子打战。”
白起说道:“非也。”
范雎又言:“亏大王对武安君如此器重,武安君却将胜利寄托于女子身上,此置大王颜面于何地也?”
白起无言以对,只得悻悻退至一边。而秦王说道:“张卿所言甚是,以武安君之才,为寡人摧城拔寨足矣,何须王姑娘多此一举。”
范雎附和道:“然也。想我大秦人才济济,而凤鸣者,只可锦上添花,并不能雪中送炭。且由女子率军打仗,有失大秦颜面。”
一旁听政的秦太后略显不悦,说道:“王姑娘视野开阔,能观别人看不到之事,能解别人困惑之局,非寻常女子也。”
范雎回道:“如此才能,臣亦可以为之。国中之事,就该朝中商议,怎可私下而决?而身为女子,实难等大雅之堂。”
秦太后不悦道:“张卿此言针对本宫乎?”
范雎立即跪下,忙解释道:“太后乃万金之躯,大王之母,朝中议政,乃理所当然。臣之意乃凤鸣此女子身为民女,不可议朝中之事。”
秦太后说道:“罢了,罢了。稷儿说你能言善辩,果真如此也。”
秦王则说道:“此事便如此定下,一月后,武安君出征阏与,势必大胜而归。”
白起回道:“谨遵王命。”
秦太后回甘泉宫。王言已于寝殿外等候多时,二人共同进了秦太后寝殿。
王言说道:“姐姐今似有些不悦。”
秦太后回道:“我这稷儿,已不听为娘之言,却对那张禄言听计从。”
王言说道:“我闻此人深得大王欢心,每事必与其议,对其是深信不疑,常中夜独召议事。”
秦太后又言:“此人似对女子不满,反对武安君荐妹妹随军出征,又言女子难登大雅之堂。”
王言说道:“此人似瞧不起女子也。昔日已阻我随军出征阏与。”
秦太后哀叹道:“可我这稷儿对他却是言从计纳也。”
王言说道:“我估大王如此,皆因昔日大王常受制于姐姐及穰侯,今忽得一人可使大王摆脱姐姐和穰侯牵制,故而宠之。”
秦太后回道:“本宫此乃一片苦心,怕大王行事有错,而毁祖先基业,日后无颜面见先王也。”
王言说道:“大王日后必能知姐姐之苦心也。”
秦太后说道:“若能,本宫所受委屈也值了。”
王言继续说道:“方才姐姐说武安君荐我出征,秦军此番又攻何处?”
秦太后回道:“阏与大败,稷儿心有不快,故欲再伐之,以报昔日之仇。”
王言说道:“阏与之战刚结束不久,赵军大胜,如今士气正盛,而秦军惨败,士气低落,相较之下,秦军劣于赵,此时万不可攻赵也。”
秦太后说道:“此番武安君亲自挂帅也。”
王言回道:“白兄挂帅亦难取胜。赵军气盛,阏与城坚,且赵中良将颇多,前有廉颇,现有赵奢,皆不易对付之人。”
秦太后哀叹道:“妹妹即便说的在理。可如今就连本宫之言,稷儿亦多有不从。如今妹妹之言,稷儿恐一句都难入耳。”
王言说道:“即便大王未从,我也要向其谏言。秦军初败,再伐阏与实为下策也。”
秦太后说道:“妹妹这又是何苦呢?”
王言回道:“为秦能少损国力也。”言毕,拜辞秦太后,往章台宫而去。
王言于殿外等候良久,秦王方将其召进殿内。范雎此时也在殿内。
王言瞄了范雎一眼,便直接向秦王说道:“如今赵军气势正盛,而秦军方败,伐之,秦无胜算也。”
范雎在一旁说道:“用兵之道,在于出其不意也。赵军想必与王姑娘想法一样,断言此时秦不敢攻阏与。如今攻之,可使赵军措手不及也。”
王言反驳道:“如今击阏与,的确可使赵军出乎意料。然如今秦军所攻乃城,而非营也。城中必有众多守城士卒及器械,非出其不意之法可胜也。”
秦王则说道:“此役由武安君坐镇,必可拔之。”
王言说道:“赵之政事有平原君、蔺相如,军事有廉颇、赵奢,皆栋梁之才,秦不可轻视之。”
秦王怒道:“请王姑娘慎言慎行,莫妄自菲薄。寡人之大秦,良将名臣可不亚于赵,更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言又言:“用兵之事,将虽重要,然气更重要也。兵法有云: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范雎说道:“兵法亦有云: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我想以武安君之才,使秦军气盛,而赵军气惰,非难事也。”
王言回道:“然此时时机未熟,种种迹象皆不利于秦,此时伐阏与,无论谁为将,皆难胜也。”
秦王怒道:“请王姑娘慎言慎行。未战先言败,为军中大忌也。寡人再说最后一句,攻阏与势在必行。你休要再多言。”
王言无奈,转而说道:“那在下请求随军出征。”
秦王不耐烦,回道:“此事容寡人思虑一番,再答复王姑娘。”
王言又言:“有我一旁为武安君出谋划策,必能使秦军立于不败之地。”
秦王回道:“寡人已言,考虑之后再作答复。寡人已累,请王姑娘先行退下。”
王言无奈,拜辞而退。
待王言退去,范雎起身说道:“既然大王疲乏,臣亦告退。”
秦王忙阻道:“寡人方才之言诓王姑娘耳!张卿勿走。寡人还有很多事要向你请教。”
范雎问道:“那大王将如何答复王姑娘。”
秦王回道:“待日后再寻机拒之即可。”
范雎说道:“大王机智也。”
再说魏澜得知白起要出征,内心多有不悦,还未别离,已有思念之苦。于是魏澜在小锦地陪同下,往章台宫而去。半途,王言骑着马,从魏澜所乘马车一啸而过,两人谁也没看到对方。
至章台宫,魏澜拜谒已毕。秦王问曰:“澜儿很久没来看望寡人,今不用陪武安君和远儿乎?”
魏澜回道:“澜儿有一事相求,愿大王成全。”
秦王疑惑道:“澜儿有何事求于寡人?”
魏澜回道:“澜儿欲与夫君随军出征。”
秦王说道:“你娩身初愈,且远儿还小,仍须你来照顾。”
魏澜回道:“澜儿身子已无大碍,远儿有小锦照料足矣。”
秦王忧郁道:“可你乃女儿家,怎可奔赴前线?”
魏澜说道:“那王姑娘又可以?”
秦王回道:“王姑娘方才也来请求随军出征,被寡人拒之。”
魏澜哽咽道:“澜儿不管,就要与夫君同往。”
秦王说道:“战场凶险,你若有闪失,我怎向太后和穰侯交代?”
魏澜说道:“我已长大,凡事都可由自己做主,就算身死沙场,那也是自己的责任。”
秦王又言:“女子于军营出现,不成体统。况若许你随军,那寡人便要许王姑娘随军也。望澜儿莫让寡人为难。”
魏澜又哽咽道:“可澜儿不愿夫君远征,大王可否换他人统军?”
秦王回道:“澜儿胡闹也。打仗关乎秦之存亡,岂可随便换帅。”
这时,在一旁的范雎开口说道:“大王不如就许了魏小姐之请。”
秦王说道:“可如此一来,就无缘由拒王姑娘也。”
范雎说道:“非也。此二人随军性质不同也。”
秦王问道:“有何不同?”
范雎说道:“魏小姐随军乃以家属随往,家属随军可提兵将士气,于战有利。只要不出现于战场之上及未插手军务,即不违礼法也。而王姑娘上战场,是为扰乱将军之部署,为干预军务,于法不容也。”
秦王说道:“张卿言之有理,可战场实在凶险,澜儿若有三长两短,寡人承担不起也。”
魏澜则说道:“大王只是怕姑妈和父亲责骂,若我能说服他俩,大王是否答应?”
秦王无奈,回道:“若太后和穰侯同意,寡人便许你随军出征。”
魏澜笑逐颜开,说道:“谢大王。”随后拜辞而去。
于是,魏澜相继说服了秦太后和穰侯,让其随武安君出征。是夜,魏澜将秦王准许其随军之事告与白起:“今大王同意我随夫君出征矣。”
白起惊愕道:“万万不可,战场凶险,随时可能丧命。望夫人三思而后行。”
魏澜回道:“夫君既知战场凶险,那夫君便可能受伤,那时澜儿便可照料夫君。”
白起说道:“若不幸负伤,有军医足矣。且远儿尚幼,我不在时,须由你照料。”
魏澜又言:“昔日夫君于义渠,若非澜儿也在,恐无人照料夫君日常起居也。至于远儿,有小锦照顾即可。”
白起说道:“即便远儿有小锦照顾,可夫人在前线,恐使我分心,而时时担忧夫人安全。且夫人若有闪失,我难辞其咎也。”
魏澜回道:“我待于军营内,夫君便可安心打战矣。军营内有众多秦兵,可保我安全。”
白起继续说道:“还是不可。”
魏澜则说道:“同为女子,夫君却希望王姑娘随军,却不许我跟随。是否对其旧情未了?”
白起忙解释道:“让王姑娘随军,实为她可助秦军取胜。且她武艺高超,可无须让人担忧也。”
魏澜哭诉道:“总之在夫君眼里,我不及王姑娘。夫君宁愿对着匕首,都不愿多陪我一会。”
白起无奈,抱住魏澜,说道:“我之过,辜负了夫人一片心意。夫人随我远征,乃我之福。”
魏澜望着白起,说道:“夫君准许我与你出征乎?”
白起点点头,然后将魏澜脸颊上的眼泪擦干。魏澜则笑逐颜开。
白起则继续说道:“但望夫人答应我,秦军安营扎寨后,夫人只可待于军营之内,不可踏出军营半步。”
魏澜笑曰:“谨遵武安君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