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渭水惜别,以匕相赠
临行前一日,清晨,王言行于渭水旁而思。因所思及深,未知白起寻她而已立于其后,待白起喊其名方知其到。王言内心一颤,犹如惊犬,回头见是白起,方才安心。
白起问:“王兄所思何时,竟如此出神,以致未察觉我来。”
王言笑言道:“忧天下之乱,虑百姓之苦。”
白起笑言:“原来王兄也是如此忧国忧民。”
王言不语,二人并肩坐于渭水之堤。白起继续说道:“既如此,王兄何不与我同往参军。以王兄之才必大有可为。”
“不可,我一……”王言慌忙拒绝,欲言又止。
“一什么?”
王言寻思良久,回道:“我一个卫国人,岂有秦国当兵之理。”
白起回道:“非也!孝公时的商鞅,惠文王时的张仪,妻二者皆非秦人,然皆受其君重用,功成名就也!”
王言回驳道:“其皆文臣,非兵将也!”
“魏人之公孙衍,官任大良造。”
“然其未终于秦,半途转而攻秦。”王言继续反驳。
“公孙衍辞秦,非惠文王使然,乃其心不归于秦所致。”
王言回道:“可白兄又怎知我心向秦?”
“王兄昨晚谓可帮我建功立业也!可有其事。”
“然也!”
“既如此,可证王兄有向秦之心。”
“非也!此举我乃助君,而非助秦。不可一概而论。”
白起又说:“如此也罢!但我有一困惑,昨晚因误食迷药,身体疲乏,未来得及细问。”
“白兄请讲。”
“王兄为何欲助我封侯拜相?”
王言早知白起会有此疑惑,故早已想好托词,不紧不慢整理了下衣襟,回道:“与君虽相识不过数日,但与君一见如故,志趣相投,且君之才华出类拔萃,不愿君隐没于世,怀才不遇。”
白起继续问道:“然王兄非秦国人,助我如同助秦国。而君之才华于我之上,为何不回卫国,助其强国?”
王言回道:“卫国过于弱小,难以成事。前商鞅者,亦是卫人,而其名却传于秦国,为何?因其知卫国弱小,非其力所能及。今之卫国,纵使管仲、百里奚、范蠡在世,也回天乏术。而秦之强大,又多有明君,成功易之。”
“可我依然不解,助我与君有何益处?”
王言仰望蓝天,说道:“天下之事,非所有皆利害所为。我助君之才华,大有可为,埋没则甚惜。且前我前已言过,我与君一见如故,欲助之有何不妥?望君莫再猜疑,枉费我一片苦心。”
白起似是豁然开朗,回道:“如此,我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兄莫怪。君之境界,非起所能比也!”
“岂会!望君不疑吾足矣!”王言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乃王言昨晚行凶之器。王言将其递与白起,说道,“君将远行,以此相赠,望君保重。”
白起推却,说道:“不可,此乃君之护身之物,君子岂能夺人所好。”
王言执意将匕首递与白起,说道:“与君之情比,此物微不足道矣!如君不收,则说明于君心中,与我之情轻于此匕。”
“盛情难却,必定珍视,见此匕如见君。”白起接过匕首,说道:“此匕可有名乎?”
“此匕名曰纯锊。”
“纯锊?从未耳闻,谅吾之寡闻。”白起将缚于鞘的匕首置于手中,前后上下端详之,并觉毫无奇特之处。
王言笑道:“那纯钧可否听说?”
“乃越王勾践用剑也!”白起突然意识到王言所持之剑之奇特。那天她拔剑砍断盗贼右手时,曾短暂拔剑出鞘。彼时,剑身寒光炫目,又轻易断人手足,锋利无比。白起回想起自己曾于《越绝书》中读到“扬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纹,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此所谓纯钩耶。”白起又观王言手中之剑,其剑格嵌有蓝色宝石,而剑首向外形翻卷作圆箍,内铸有多道同心圆圈。白起拍膝而起,喊道:“莫非王兄手中之剑,乃尊贵无双之剑——纯钧?”
王言笑道:“然也!”
白起说道:“能得此剑,看来王兄非常人也!”
王言回道:“此剑乃尊师所赠。吾乃常人,尊师才仙人也!”
“能成仙人之徒,怎可道之常人?”
“我所学不过尊师学识之九牛一毛,现初出茅庐,还须历练。”
“无论如何,我愈发觉得王兄奇人也!不知尊师是何位世外高人?”白起对王言之师又心生好奇。
“白兄莫再打听尊师何人,实有不便,望见谅。”王言又说道,“说回你手中匕首由来吧!”
白起兴奋地说道:“看来此物也非等闲之辈。”说完,将匕首拔鞘而出,只见匕身寒光四溢,满饰褐色菱形之纹,匕刃薄而锋利。白起大笑道,“此匕与纯钧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言解惑道:“纯锊乃纯钧多余铁水所铸,可谓纯钧之同胞之弟,其形、其华、其锋与纯钧并无二致。”
“得赠如此稀世之物,起定当妥善保存。见此匕如见君,感君之情。”言毕,白起将匕收于衣内。
是日哺时,白母杀鸡设宴于家院,里正送来了十斤熟羊肉,为宴增光添彩。酒菜已齐,白起坐于正位,里正坐于左侧位,白母坐于右侧位,白起之弟妹分别坐于左右侧位旁。白起欲王言坐于其旁,然被婉拒。王言推辞到:“君为主,我为客,岂有客抢主位之理。且今日之宴为君所设,君位于主更理所应当。”白起见辩解不过,便不再相劝。
席间,不擅饮酒的王言多次同白起敬酒,年迈的里正也敬酒于白起,望其光耀门楣。白母于旁呆呆看着众人相互敬酒,不言不发,愁眉泪眼。
白起倒满一碗酒,起身跪拜于白母前,言道:“多谢阿母养育之恩,阿母含辛茹苦,起无以为报,定当立军功,封军爵,光耀门楣,使老母日后不再受苦。”说完,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白母老泪聚下,说道:“儿啊!阿母不求你封多高的爵位,赏多重的财宝,只求你平平安安,为老秦忠义两全。”说完,将白起扶起,依旧泪眼朦胧。
王言在旁补充道:“大娘,勿忧。王兄定不负所托。”
白母噙着泪连连点头。
临行当日,白起于家中辞谢白母之后,便前往位于渭水旁的新兵集结点,王言与白起之弟和白起之妹一路跟随至集结点。白起与王言辞行之后,又与其弟其妹多番嘱咐:“多照顾老母,莫让其劳累。”白起之妹多有不舍,抱住白起大腿,嚎啕大哭,央求白起别走。
此时征兵尉已喊话上路,白起蹲下抹干其妹脸上泪痕,安慰道:“此行不久,定早日归家。”然后掰开其妹双手,推至王言跟前,转身而去。王言拉住白起之妹,未让其拖住白起,后喊话于白起:“过些时日,定与君相会。”
一队身着黑色麻布军服的秦兵,沿着渭水东行,迈向函谷关。白起于队伍最后,时不时回头窥望,心有满满不舍。白起之妹还在原处涕泗交下,奋力地想挣脱王言的手。而白起之弟伫立于旁,不停地向渐行渐远的白起摆手道别。
良久之后,秦军队伍消失于王言的视线内,白起之妹这才停止哭泣,呆呆望着前方。又过了许久,王言牵着白起之妹的手,慢慢地往白家村走去。白起之弟紧随其后,时不时回头望那空无一人的渭水之堤。忽然白起之妹问王言:“姐姐,你说哥哥是否平安?”王言回道:“你哥英勇,定会无恙。”之后,整个田野未再发一言。
而东行的秦军,随着愈发接近函谷关,队伍愈发壮大,浩浩荡荡,威猛无比。步伐之声与渭水之声融于一体,响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