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华尔兹（上）
刘阳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觉得太快，没来得及欣赏，就一晃不见，他对附赠刊物毫无兴趣，随手便放在了一旁。
重新看向窗外时，玻璃反映出他阴沉的脸色，疲惫深陷的眼睛。
这里是前往伽马市的动车上，伽马市位于东泽的西边，是临近市，坐动车，一般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快得简直让人没有体验感。
刘阳想去见一遍小曼，想听到那个理想，是否还那么笨蛋。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妄想。
要是我，能早点看到那封信就好了……
刘阳露出苦笑，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狼狈，以前主动权在他手上，他放弃了。
什么，什么都不剩了。
她一定，很生气吧，我那么大声吼她，想起来，那副表情我都感觉恶心……刘阳捂着额头，突然笑了笑，那副表情，应该留给爱莎才对啊……
……
八月十五。
中秋节，梁斌从少管所出来后，安分不少，打算改变一下自己，接着就收到了姐姐的噩耗。
他整个人当时就傻了，蹲在家里哭了整整一下午，像个孩子一样，再没有疯玩时的混混样子，一天没出家门口。
第二天，梁斌一夜间仿佛变了一个人，话变少了，开始推辞起那些狐朋狗友，不在出去疯玩，找了一份家附近的工作，正经上班。
十八岁的年纪，胡茬没刮，看起来像个老成青年，说话做事也变得愈加成熟，工作地方的店主都在夸他说话好听，不像个学生仔。
今天放假，他正在家休息，十几年前造的小别墅中，他躺在老旧的摇椅上，手中捧着手机玩游戏，摇啊摇，像个老人，不时瞄一眼客厅里面。
叮咚！叮咚！叮咚！
谁啊？小明？小周？啊强？翠花？……梁斌挠挠喉咙，放下书本后走出去一看。
铁门外的人是个眼神阴沉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服装，梁斌没看清，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走到铁门一看，才看清楚，这不是，那个混蛋！！……
“小斌，好久不见。”
“你……”
两人都不说话，梁斌看了他一会，缓缓呼了一口气，然后把铁门打开。
“你来干什么？”
“……看一遍小曼，她留下的东西。”刘阳头微低着。
“哦？进来吧。”梁斌握紧拳头，带着他进门，也不停下，直接带到二楼角楼的房间。
他打开房门，然后站在旁边盯着刘阳。
刘阳看了他一眼，走进去左右看了一下，房间采光不足，窗户窗帘紧关着，有些昏暗。他打开灯光，才看见房间内的全貌。
天蓝色调的壁纸，米色地板，天花板上是璀璨的银河，房间里放置着一套原木书桌和梳妆台，衣柜，床放置在窗边，天蓝色的被子。
房间看起来被精心整理过。
书桌后堆放着课本，很整齐，包括一些笔记和文件，以及大学论文，还有往日的照片躺在角落，他和她的照片被装在精美的相框里。
梳妆台很久没动过，保持了原样，一旁的椅子上放了个储物盒，看起来装了很多东西……
刘阳走了一圈，翻了下笔记和论文，看着许久未东的化妆品，他走到储物盒前，把顶端拉开。
他心跳得很快，以至于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满脑子全是铁锈与血腥的气味。刘阳手颤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去，抛掉脑中的幻想。
储物盒里放着一些杂物，还有饰品和一台手机，摆放得很整整齐齐。
手机用大熊猫手机壳装着，两个黑白的熊猫眼似在盯着他，看了一会，刘阳想拿起手机查看，那个理想……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梁斌边走边问，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不知道她出事了……”刘阳僵住，说话有些干涩，如果不是小曼大学时的好友告诉他，可能现还一无所知。
“果然是这样啊，当时我就觉得姐姐不对劲……姐夫？呵～”梁斌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应该叫你刘阳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姐跟着你是累赘，太麻烦，就抛弃了我姐姐？”
刘阳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话啊，我姐姐到底那里配不上你了！！”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满腔愤恨，忍不住手一甩，一拳挥到了那张看起来阴沉沉的臭脸上！
冬。刘阳被巨力拍中，身体往后倒去，他扶着桌子让自己没趴地上。
视界满目金星，天地在摇晃，温热的液体从鼻子流出，他抬袖子擦了下，是血。
“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亏我姐喜欢你这么多年……要不是你！我姐姐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梁斌咬着牙齿，冷静不少，换以往，他能把对方揍个半死。
刘阳摸着被捶中的下巴，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看向着那个手机。
叮咚！叮咚！叮咚！
楼下的门铃响了，梁斌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刘阳看着那个手机，的确，和梁斌说的一样，如果从大学分开时，他没说那些话，可能小曼现在还是跟着他，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他拿起手机开机，不一会弹出一个密码界面，试着按了几下，她的生日，不对，自己的生日，界面进入到主页。
“白痴……”
里面全是一些平常的软件，在聊天记录里，刘阳看到了自己的最后一条消息，答应在烟火晚会陪她，还有许多朋友发来的未读消息。
可是，为什么要写信呢？刘阳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梁斌回来了，带着一位警官。
“你好，我是尹正。”警官自我介绍道，他年龄四十多岁，五官坚毅，仿佛是岁月刻出来的，眼神严肃，让人感觉不好说话，秘密要被一眼看穿。
“这？”他一眼就看到了刘阳脸上的淤青，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没事，我叫刘阳，小曼的朋友。”刘阳简短回答，点了点头，问道：
“尹警官，小曼她难道不是车祸吗？”
梁斌闻言看过来。
“嗯？”尹警官目光一凝：“你很敏锐，可的确是车祸，这次来这，我是以私人目的前来的。”
“呵呵……我收到了小曼的信件，你知道有多稀奇吗？在这个年代……”刘阳把手机放回去，从裤兜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上面还有皱巴巴的痕迹，他递过去。
“信？”尹警官接过来，看了一眼阴沉的刘阳，他摊开信一看，发现都是些平常的事情，又还回去。
“我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用信，至今为止，没有证据表明她是被人为的推到路上的。”
“那你为什么来？”梁斌邹着眉头问道。
“直觉，做为一名老调查员的直觉，总觉得不对劲。”
“那不是和放屁一样……”
“我去梁小曼公司调查的时候，有些员工说她有抑郁症，孤僻，可能有自杀倾向，她也可能是自己跑到马路上的……到底是什么导致的呢？……”尹警官顿了一下，拿起储物盒的手机。
“……”刘阳下意识认为是自己造成的，没有说话，梁斌听后也瞪着他，眼神闪烁了下又看向别处。
“密码。”尹警官看向刘阳。
“0614。”
“我怀疑有问题的依据就是……”尹警官，看着手机屏幕划来划去，边看边说道：“车祸现场路段的摄像机，当时正在维修，恰好错过了她出事的时间，虽然附近都有目击证人，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阿光？是你？……”尹警官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是满满的日记，从很久以前到现在。
刘阳接过慢慢看了起来，上面全是小曼离开后记录的事情，很多和他有关。
越往后，日记越加沮丧，总因为一些鸡皮涮毛的小事生气，心情都是负数，直到七月二十六，一切都像个正常的抑郁病人……
不对劲，这不像她……
“警官，小曼工作的地方是？”刘阳随手放下手机，忽然问道，思考中手指敲着一旁的书桌。
“王氏生物科技，等下，你想做什么？”尹警官联想到信件中的话语，也察觉到了不正常，当即问道。
身为一个警官，必须阻止任何犯罪的苗头！
“呵，我不知道。”刘阳低着头走出梁小曼的卧室。
王氏科技吗，居然和他在一个市内，真是笨蛋啊……
“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冲动！”尹警官朝他的背影提醒道。
“哦。”刘阳摆摆手。
开什么玩笑！抑郁？
如果是因为他才抑郁，为什么要用信，为什么要在东泽工作，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那个理想……
一定有问题，刘阳阴沉着脸往外走去，路过客厅时，注意到沙发角落。
那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正盯着手中的照片发呆，小曼的老母亲。此时却像个神经病，眼神呆泄，苍老的手指摸着照片上浅笑的女孩，仿佛外界什么声响都不会打扰她一样。
刘阳看了她一眼，没有打招呼，他以前见过。在印象中，可能是由于丈夫自杀的原因，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走出门口，外面阳光正好，也很刺眼，刘阳不需要，和小曼不一样，他只喜欢阴冷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