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卫承芳与汤显祖尺牍考

卫承芳，字君大，号淇竹，四川达州人。隆庆二年（1568）进士，历温州知府、浙江按察副使，谢病归。起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升兵部右侍郎，官至户部尚书。传见《明史》卷二二一。其文集《曼衍集》十卷，明万历刻本，现藏台湾“国家”图书馆，为存世孤本。卷五有《答汤义仍遂昌》尺牍一通，兹录如下：

奉候稍迟，甚惭疏节，相烦造次，明恃故交。甫披华翰之遗，寻辱衮衣之锡。仰惟门下雄才天授，邃学海涵。节概清霜皎日，悬高表于后生；文章赵璧隋珠，享大名于当世。视富贵功名，真浮空之过目；当阨穷拂郁，宁幻景之关心。时无宋玉，令郢调以空歌；后有扬雄，亮玄经其必显。其山林傲骨，粪土微才。老已冉冉，敢希行年而化之蘧；生徒悠悠，空羡既髦而箴之武。建牙虚忝，与乘轩之鹤何殊；悬榻末由，幸射斗之龙伊迩。猥承累牍，推念同心。启事则篇裁粉黼，固即口中之语，而见意中之人；赠言则字挟风霜，能写居者之情，而增行者之色。赐当同于九顷，光讵止于百朋。兼佳集谨用珍藏，独腆仪例应璧上。念拊循之官，当局而易迷，诚日惧其溺职。倘直谅之友，问过而能告，将不胜其感恩。未罄余衷，仍虔别楮。

此当作于卫承芳任江西巡抚期间，据《明督抚年表》卷四，卫承芳于万历三十五年（1607）六月至三十八年（1610）四月任江西巡抚。《（民国）达县志》记“其巡抚江右，杜绝馈遗，能容人之细过，救人之危”，《明史》亦云其“严绝馈遗，属吏争自饬”，可见在江西巡抚任上口碑颇佳。此尺牍文题下小字注“时丐代巡史按君叙”，疑当作“巡按史君”，查《（光绪）江西通志》卷十三《职官表》，万历年间史姓的巡按御史仅史弼一人，此信实为史弼代笔之作。今《汤显祖全集》卷四十八录《答卫淇竹中丞》一通，云：“昔为属吏，今作部氓。笔墨之役，其何敢辞。第臣之壮也，尚不如人，况其衰乎。何能供衙官一视也。”据《（乾隆）温州府志》卷十八《名宦》，卫承芳于万历十年（1582）至十六年（1588）任温州知府。此后升浙江按察副使，但任期难考订，很有可能与汤显祖任遂昌知县之期有重合，故汤氏以“属吏”自称。据文意，估计当时卫承芳以故交的名义邀请汤显祖出山做其幕宾，故信中云：“念拊循之官，当局而易迷，诚日惧其溺职。倘直谅之友，问过而能告，将不胜其感恩。”而汤显祖林居多年，早已无意官场，更何况其鸿鹄之志，也非幕僚之职所能图展。卫氏开篇云“奉候稍迟，甚惭疏节，相烦造次，明恃故交”，则此书当作于其上任江西巡抚不久，或在万历三十五年（1607）至三十六年（1608）间，而汤氏《答卫淇竹中丞》书就是给他的回函，婉转地推辞了他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