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4.清尤3
原来一切都错了,上帝打了一个盹,纵然情深,奈何缘浅。那一日,阳光明媚,枝桠上几只麻雀叽叽咋咋叫个不停,花园里,仆人来来往往,不知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是如何在众目癸癸之下逃了出去。
繁闹的街道上,人山人海,叫卖声,争辩声,哭声,叫声一时间充杂着这个淳朴的街道,女孩弱弱的躲在街道旁边的柱子旁,男孩急红了脸要将女孩拉入这热闹之中。不知为何,男孩突然跑远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红彤彤的,让人垂涎欲滴,男孩将糖葫芦递给女孩,女孩这才愿意随着男孩走入了这闹市之中。
只是这对童子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年级稍微大一些的少年目光一直随着他们,那少年手中亦拿着两串糖葫芦,脸上是那种温柔的溺的出水的笑容。
从那几日,街道上虽依旧是那个热闹,那两个小小的身影却是很久没有出现了,那少年手中的糖葫芦,糖汁还没有完全凝固,两三滴落在少年的手臂上,像是谁的眼泪。
“哥哥,可以给我一串这个吗?”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那睫毛像两把刷子,少年蹲下来,看着女孩,“你哥哥呢?”
“哥哥,不来,清尤一个人跑出来的。”女孩说着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少年手中的糖葫芦,注意到少年手臂上的红色糖汁,吞了两口唾沫。
少年微微一笑,递给女孩一根糖葫芦,女孩砸吧砸吧的开始吃起来,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根木棒和些许的核了,女孩的眼睛又看着少年手中的另外一根糖葫芦,少年又递给她,女孩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又吃了起来。
“哥哥,谢谢你的糖葫芦。二哥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那糖葫芦之恩,清尤要怎么报……”女孩看着少年,满脸的兴奋,却又带着疑问。
“不用你还,就当哥哥送给你的,可好?”
“不行的,哥哥,我二哥说了,是定然要还的。”女孩抓了抓头发,一张小脸无比的认真,“要不哥哥以身相许吧,不……不,是清尤以身相许吧。”
少年笑了笑,摸着女孩的头,“你知道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吗?”
“嗯,戏文里都是这样说的呀,受了恩惠若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
“……”
“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在哪儿,待清尤回家跟父亲说了,让父亲去哥哥家提亲呀。”
“……”
“哥哥……”见少年不说话,又问了一句。“哥哥叫什么?”
“荣誉真……”
时间的轴轮,来回不停转动着。也许上帝便是在那一刻打了个盹,好不容易醒了,却又去和耶稣下棋了,所以荣誉真这一次是永远的离开我了。那一段被尘封的记忆,被打开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的事水珠还是眼泪,应该是都有吧。
天空灰蒙蒙的,雨水像是泼一般的淋在我的身上,我站在园子里没有丝毫想要进到屋里去的意思。距离荣誉真离开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任性的没有让姐姐见到荣誉真的尸体,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装着他骨灰的盒子。待我将他的骨灰盒送去的时候,姐姐哭成了泪人,而我将骨灰盒放下,头也未回的离开了荣家,我告诉自己,荣家,我是此生都不会再去了的。
一段还没说出口的爱恋就这样被淹没,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那晚的雨水,冲走了我对荣誉真的爱恋,冲走了我的不甘,冲走了我对他的思念和怨恨。
至于他为何与姐姐成亲,为何背弃我们的诺言,也不重要了,幺幺说,我也许根本就不喜欢荣誉真,只是他写的东西引发了我的共鸣,我爱的是他的小说,我觉得他的笔下能绘出这样刻骨铭心的人物,所以我便将他想象成他书中的人物,我爱的只是一个虚幻的人……
我没有否认,人都已经离开了,不管再说什么也是没有意义的。
从此我爱上了去教堂做礼拜,每周总会会教堂待上半个小时,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周玉峰时不时的会从各地带回来许多好玩的物件送给我,郑静经常会调侃,我们俩凑成一对也是不错的,只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哀,瞬间又看着我说,清尤还小,我不知道他说的还小,是指哪方面,年龄,还是智力,我的确是不够聪明,但是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半年就二十岁了,在这样的一个年代了,要是没有这多事情发生,我恐怕孩子都有两个了。郑静笑了笑说,她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二十一岁,她当时觉得二十一岁都稍微早了一些,我也应该多玩几年,不用结婚的太早……
我遇到小乐也是在教堂的时候,那时她挽着石亚明,两人看上去很恩爱的样子。我趁机敲诈了他一顿,让他请我吃了法餐,只见那小乐看着我的眼睛都是充满愤恨的,我不理她,点了最贵的牛排,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还不忘故意刺激刺激小乐,那姑娘估计也是心里烦的狠。
果然那姑娘见我俩说话一直也插不进来,一个劲儿的生闷气,然后借口去了洗手间,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哭了,趁小乐不在,我笑到,“什么时候办宴席,到时可别忘了请我,到时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也好报答今天的牛排之恩呀。”
“办什么宴席呀,这是我妹妹……你可别瞎说,毁人小乐的清誉……”
“哎哟,石老板,你这害什么羞嘛,这姑娘不就是那照片上的姑娘吗?还没表白呢,你这也太怂了吧……”我一下子灌了两杯红酒下肚,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一通乱说。
“你想多了,小乐是她胞妹,我只是暂时照顾,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你看姑娘看你的眼神,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家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奈何你心里有其她人,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姑娘,可惜咯……”说着,我又喝了一杯红酒,整杯下肚,头瞬间晕乎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石亚明就想起了荣誉真,控制不住的伤心难受,又不想让他察觉,便故意多喝几杯酒,让他看不出我的伤心。
“你还说我,那时一个月都没有,你咋就跑了,你知道副团长……”
听到副团长三个字,我连忙站起来打断他的话,“我去趟洗手间……”
“你小心点……”他见我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就要摔倒,站起来要扶我。
我赶紧站直,“坐下,坐下,我去去就回……”
我一路上跌跌撞撞,终于到了洗手间,果不其然,就看见那小乐在旁边抹眼泪,见我过去,赶紧转身擦了擦眼睛,但是仍旧能看出眼角都是红的,我笑了笑,将手绢打湿,沾了沾水,帮她擦眼角。
“别动……”我冲她叫了一声想,她站在那里不再敢动,过了一会儿,弱弱的问了一句,“亚明喜欢你,是不是……”
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得去问他,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见她眼角再次红了,我又帮她擦了擦,“我和她是战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怎么……我与他从未说过那么多话,他也很少与人讲话,今日见了你,我觉得他对你很不一般……”
“姑娘,别想太多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他晓得长成那样,虽不是国色天香,也是一枚帅哥,现在没有姑娘在身边,说不定就有些野花野草的去骚扰了,到时有你哭的。”
只见她松了松鼻子,赶紧跑了出去。我不禁感叹了一声,我洗了把脸,整理好心情走出去。
这一顿法餐是我吃过的最漫长的一顿,小乐一个劲的为石亚明布置,我坐在一旁尴尬极了,幸好,这样尴尬的局面,不一会儿就被打破了,因为周玉峰刚好经过餐馆,看到我,发现我又喝了酒,就与他们俩道别,送我回去。虽然我想赶紧结束这样尴尬的画面,但是并不想就此回家去,于是我提出到附近转转,我让他先回去,而他又不太放心,便陪着我逛,中途,我问他,“你是不是认识荣誉真……”
“嗯,以前的朋友……”
“哦。”我顿了顿,“那你知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会和姐姐成亲吗?最后的话,我没有问出口,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了,那么这些其实也应该不是那样的重要,我转过身,摘下一片树叶转移话题,“这是什么树,真好闻。”我轻轻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
“应该是香樟吧……”他抬起头,一片绿色的树叶落在他掌心,那双手上,大拇指和食指上厚厚的茧,一看便知应该是经常握抢的人,我背对着他,“你若有事,就先去办事吧,以免耽误了,可就不好了,这儿离郑静家里挺近了,我一会儿去看看戋戋,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我自顾自的往前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都发现他还跟在后面。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的方向是和郑静家完全相反的反向,我停下脚步,换了个方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我以为你会问我他的事情……”我刚想跟他说不要跟着我了,背后响起他的声音来。
“谁?”
“……”
我大步跑起来,直到回家,我关上门,透过窗户,看到他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站了一会儿,缓缓转身离开,他背后漫天的飞絮,而他渐渐消失在飞絮之中。
我蹲在地上大哭了一场,对他的感情,我仍然还是藏不住,我以为我可以坚强,我可以不去在乎他和姐姐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是遇到与他有关的人和事情,我仍然还是藏不住,其实我并没有那样看上去的坚强。
报社里依旧是忙绿着的,最近各种新闻层次不穷,连续加班了好多天,顶着个国宝的眼睛抱怨怎么国内如此多的事情发生。
幺幺找了个女朋友,却因为报社整日加班,那姑娘也是个烈性子,整日的与他吵架,所以幺幺这些日子可谓身心疲敝,好不容易等事情都忙完了,本以为会休息几天,却又遇上幺幺要成亲了,幺幺那女朋友硬是要模仿西方的结婚模式,找个伴娘,穿一身白色,幺幺起初是有些拒绝的,但是又拗不过,因为咱们报社只有我一个人喝过洋墨水,所以婚礼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来负责,本来还打算让我去当伴娘,我以当伴娘难以嫁出去为理由搪塞了过去。
西方的婚礼虽没有东方的婚礼麻烦,但是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所以正当我为着音乐发愁额事情,恰好想到了王志,说不定他可以帮忙呢,于是便想到花月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王志,邀请他帮帮忙。
花月的门前依旧人来人往,进入里面的大多数都是有些钱的人,听张尧说过,哥哥以前经常会来这里,如今看来也着实是有钱的公子哥喜欢的地方,第一次来的事情,心情着急,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今天才步入花月的门,就问道一股玫瑰花的浓香,千姐连忙上前了询问是不是找人,我与她哈拉几句,没想到她还记得我一年前来过这里。
千姐领我去了那间包厢,里面传出的曲子依旧是哪首最为熟悉的曲子,千姐推开门,我示意她不要打扰越泽,我便坐在一旁,等着他结束,千姐蹑手蹑脚的出去。
一曲作罢,他站起来冲我微微一笑,那笑让我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好久不见了……”他给我倒了一杯红酒,姿势优雅的仿佛不属于人家,那篇比蝉翼都要薄的嘴唇,轻轻的在酒杯上勉了一口,空气一下变得紧张起来,我觉得整个人都在燃烧一般,见我似乎有些不适,“你怎么啦?脸这么红……”说着他将窗户打开,通了通风。
“没,没有。真好听……”
“嗯,再来一首……”
“真的吗?”
说着他便坐在了钢琴前,又示意我过去,我的腿有些不受控制,赶紧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春之歌,会不会。”
“是门德尔松的吗?”
“嗯,一起弹一首,好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起初节奏有些跟不上,还好后来还算令人满意,他用那双迷死人的眼睛看着我点了点头,依旧是哪样优雅。
我与他说了我来这里的目的,他很高兴额答应我,并且还说可以下次一起合奏,我这才知道,他不仅仅是会钢琴,连小提琴和古筝也是非常的精通,我一副崇拜的样子看着他,他拿起钢琴上的谱子打了打我的头,“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我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幸好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晚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吃了饭,约好明天一起合奏,他便送我到家门口,因为时间有些晚了,所以也就没有请他进去喝口茶,他似乎也很懂我的心思,冲我笑了笑说自己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明天再见。
我正打算开门进去,却没看到周玉峰在旁边站了很久,所以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递给我一个盒子,说是郑静让他送过来的,明天刚好是戋戋生日,所以希望大家聚在一起吃一个饭,我接过盒子,请他进屋坐坐,他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嘱咐我一个人住要多注意,要不就直接回到老宅子去和郑静做个伴。
其实自从郑静的公司成立之后,早已经将老宅赎回来了,现在大哥大嫂以及薛姨娘都住在老宅里,我也想过要回去,毕竟经过这么多事情,再多的误会,再多的纠结,到头来,大家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但是回想起母亲从那阁楼跳下来的那一刻,我做梦都能闻到血腥味。郑静也不是一次的跟我说住在外面太危险了,而且现在也不太太平,每次都会模模糊糊的答应她,等她再问起来的时候,又会以工作忙搪塞,久而久之,郑静也就不再多问了。
我答应他,便径直进了屋子,他站在门口,若有所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说些什么,让我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第二日,我想着去上班之时给戋戋买个礼物,好久没有逛街了,走到每一处,都是有关哥哥的回忆,心情沉重了不少,回到报社,幺幺赶紧跑过来问我婚礼的事情,我不太愿意理他,随口说了几句让他不要担心,保证会让他有一个难忘的婚礼。他说着要请我吃饭,我无奈,铁公鸡,难得肯拔毛了,我调侃他,便说了自己今天有约,之后就不再理他了。
直到下午,下班之后,径直去找了越泽,与他练习了结婚进行曲,他用的是小提琴,我用的是钢琴,我问他为什么一直待在花月,他说这样他才可以坚持他的梦想,他又给我那了许多他自己作的曲子,皆是一些上品,比一般的谱子要好上太多,我们一起合奏了几首他谱的曲子,因为戋戋的生辰,所以就跟他说明情况,早早的离开了。
戋戋的生日宴结束后,我去了医院,坐在母亲的身边与她说了好多话,又放了几盆盆栽在母亲病房的窗台上,透过窗子,能看到医院的后院,这家医院还不错,环境比较优美,尽管现在已经是晚上,一旁的路灯,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美。
我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有关越泽的,也有关周玉峰的,说着说着,自己也忘了说到哪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报社去上班,这几天的稿子写得还算通畅,因为加快了效率,所以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将早上的工作做完了,同往常一样,打算看看话本,却发现,之前收藏的许多话本都不知道哪儿去了,问过幺幺之后才知道报社里一个刚来的女孩借走了几本,本打算跟我说的,那几日又太忙就都忘了。
我说了声没事,打开抽屉,那本未完成的话本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我小心拿出来放在桌上,那些字句,仿佛融入了作者的骨血一般,令我惆怅不已。一字一句的看着,尽管已经看了很多很多遍了,却仍然当做第一次看,生怕漏了哪个字,因为话本也不算长,也就三个小时,就看到结尾了,那结尾处却是一个逗号,忽然想起那天在车上荣誉真说的话,心疼的不行,其实那时我特别的模糊,我不知道是心疼话本里男女主角终究不得在一起,还是心疼荣誉真离开这个世界。
我拿起笔,在话本的后面开始添加故事情节。两种不同的字迹,不同于荣誉真说的结局,我决定给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按上一个美好的结局,因此去找了张尧,张尧本来就是一个学问极高的人,给我稍微的指导了一下,然后又鼓励我写下去,说不定到时候可以让咱们杂志社来发表,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也许幺幺说的是对的吧,我爱的是话本里男主人公对于爱情的执着,那样一个完美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是我便将创作这个人的荣誉真幻想成了这么一个人,说到底,我爱上的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而当荣誉真死去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那样一个扣动我心弦的人也不在了,我和荣誉真只适合在书信的世界里交流,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们无法有更多的感情。
我想如果他没死,我们可能也走不到一起去,不管有没有姐姐和他的这一档子事,我们都走不到一起,我们俩爱的都是书信中那个虚拟的对方。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心中的那一团乌云瞬间散开,精神也变得好了很多。不禁叹到,为什么不早一些想通呢,纠结了这么久,实在是伤神呢。
下班之后,直接去了医院,同往常一样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医生说母亲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又安慰道一定可以醒的,要我坚持下去,我点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晚间去花月找了越泽,我们同往常一样,练习了一些曲目。
“今天心情不错呀,要不要与我分享分享……”越泽眯着眼,那双如蝉翼般的唇,从下巴到脖子的弧线,让我一时楞了神。
“怎么啦,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越泽,我问你呀,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女人……”此时越泽刚好端起了一杯水,吓得差点没把水杯摔碎了。我知道自己失言了,并赶紧圆回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长得很好看。不,是很帅,不是说你娘……”
他默默的将水杯放下,耳朵稍微红了一些,我知道是圆不过来了,便赶紧站起来,他转过身看着我,那双眼睛实在迷人,我想这样一直看着,却又因为害羞低下了头。
“确实有人说过,还是为美人说的……”
“……啊……”
“傻瓜,就是你……”
“不,不,不……我可不是什么美人,跟你比,那可差远了,以后谁嫁给你,你们的孩子必然也如你一般美丽……”
“嗯,美丽这个词用在你身上甚好……”
我们相似一笑,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他以后不在花月里练琴了,他找了个新地方,让我下次可以去哪个地方找他,后来他又问我,如果一个人长得很帅气,我会不会因此喜欢他,我想都没想就说当然啦,长得好看的人,我一般都会多看几眼的。他张了张嘴,也没再说什么,将地址写给我,我塞进包里,就离开了,他本来是打算送我的,我说要去郑静家,离这里很近,让他不用担心。
于是,那是我回国第一住在了宅子里,回去的时候,戋戋跑过来喊我姑姑,大哥大嫂在沙发上聊天,薛姨逗着戋戋玩,唯独没见到郑静人影,问过才知道是在书房看账本,心想都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实在辛苦,便让下人准备了些吃食,我给她端进去,看到我,郑静先是惊讶,后是舒心一笑。胃口到是也不错,将我送过去的吃食吃了大半,又吩咐下人将我的屋子,再打扫一下。
那一夜,我没有任何的噩梦,我梦到父亲,母亲,哥哥都没有死,我们一家人在客厅里谈天说地,没有任何的争吵,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温柔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便被幺幺叫过去,一时间竟忘记了明天就是他的婚礼了,我自知心虚,安慰她,曲子已经准备好了,刚好今天休息,我一会儿会去现场帮着布置一下,又被他说了好久才罢了。
幺幺的婚礼还真是不错的,教堂周围都摆满了白色的玫瑰花,座椅上皆是蓝色的丝绸,那日感谢越泽,那一首结婚进行曲和那无死角的容颜不知道又迷倒了多少花季少女,就连我这个半花季的少女也是被他迷的神魂颠倒。自从那天起,我便多了一个身份,那便是帮众多少女递情书,刚开始的时候,他有些不习惯,眼睛里总是有意思若有若无的悲伤,以至于后来,我给他递情书,他看都不看直接扔进垃圾桶里,我对他说,这样会伤了人家少女的心的。他忽然认真起来,“那你以后就别替他们送这些纸,还有什么巧克力了……”我开始为那些少女打抱不平了,居然把人家的情书说成纸,长得好看了不起呀,姑娘至今都未曾收到过情书,荣誉真的那个不算数。
我瞥他一眼,“这些巧克力的确是好吃,你不吃给我吃,干嘛扔进垃圾桶,真是浪费。”我从垃圾桶里将巧克力捡起来,放在桌上,他冷冷到,“我这里还有,全部都给你,以后再收到这些也全都给你,你多吃些……”说着从抽屉里又掏出几盒,我数了一下,前前后后几十盒呢,这家伙,恐怕是一盒都没拆开过,于是乎,我便不客气的将所有的巧克力带回家,给了郑静,大哥大嫂,就连幺幺和石亚明都给了。
后来幺幺跑过来骂我,说我这么作死干什么,现在弄的他媳妇儿生气了,几天都不让他进房门,我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这才知道哪些巧克力里面都是情书,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问情人花开花落,是造化羽扇纶巾……
真是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幺幺嘲笑道,早知道我这么喜欢他,当初就不应该这么早结婚了,好让他媳妇儿和我多争一下,这样才能体现他的优秀。
我呸了一声,与他解释了这件事情,幺幺睁大了眼睛,骂了一声白痴,便不再继续理我,说我伤了他的心,原以为我觊觎他许久,打算用我来刺激刺激他媳妇儿,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情况。后来他又说,越泽肯定是喜欢上我了,否则也不会这样的反常,我一掌打过去,他冲我翻了个白眼,恰好被他来探班的妻子看见了,那些日子我果真受了他妻子多少天的白眼。
我这才想起,周玉峰的那一盒,我吓得赶紧跑去他家准备解释,却没想到那盒巧克力放在桌上完完整整的并没有动,我借口在他家做了一会儿,将巧克力盒子打开,准备偷偷的拿出那封信,没想到却被他看见了,“你在找这个么?”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我站起来,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这个不是你写吧……”
“额,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感叹道,终于有一个聪明人了。
他放下信,我见过你写的字,没有有这个好看。他缓缓的说道,我一时哑言,我的字就那么丑吗?
我从他手中夺过信,连昨日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实在是肉麻,也不得不同情越泽为什么最近瘦了那么多,原来每天看这些情书,真是恶心的连饭都吃不下,可是正当我同情越泽打算明天熬些鸡汤算补偿他,发誓再也不帮他收情书了,周玉峰说道,“这巧克力的主人喜欢你吧……”
“咦,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还有其他人说过么?那必然是这样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我与他解释道我们只是好朋友,可能比普通的好朋友要更好一些,越泽一直把我当做男人,我也一直把他当做女人,所以,他肯定不会喜欢我的,周玉峰笑了笑,说道,“你这是身在局中,如何能得知……”
直到后来他也没有跟我说他是怎么推测出越泽喜欢我的,我也只当做饭后的娱乐,没有继续纠结,发誓以后转送巧克力,一定要先打开看看,以免里面有什么东西产生误会,可就不好了,刚好还有最后三盒,我一一拆开,拿出了情书,转送给了石亚明一盒,想来想去,报社里的人也都送完了,其它剩下的挤自己吃了,以及做了些巧克力曲奇送给越泽,本来打算送鸡汤的,想着他被恶心了许久,应该也喝不下,下次再送,没想到我与他说后,他说了句,“那些,我都没有看过……”
于是答应他明天给他送鸡汤,我又没心没肺的与他说了幺幺和周玉峰说他喜欢我,他笑着没有说话,嘴角上扬,我又继续说道,“你长得太好看了,一般姿色的女子是配不上你的,若他日,你遇到适合你的,你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帮你把把关关,现在的女孩儿呀,都喜欢长得好看的,论真心的恐怕没有几个,我实在担心你找不到真心爱你的。”说完还不忘长叹一口气,故意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也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喜欢长得好的吧。”
“嗯?你说谁?那这姑娘一定是个奇葩。”
“……”他打量着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我口中的奇葩就是我。
“不,这位公子,我也是喜欢长得好的,可是我可不是个断袖,我一直把你当姐妹来着……所以说,我也就不算的上奇葩了吗。”这解释我有些心虚,其实越泽真的是那种,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对你一笑,你便能从此对他死心塌地的那一种人,那张绝艳的容貌,真的不是凡人所有的。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衫,如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只见他一转身,直接走到窗前,那背影也着实迷人的很。
我顺着他的脚步走过去,此生能遇到这样一绝色,也算的上值了,我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的后脑勺,就连后脑勺也是那般迷人,我的口水都快留下来了,见他转身一脸春光的看着我,“那你是喜欢英勇一些的么?”
“嗯……”我摇了摇头,他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你这样的,模样生的好……”
没想到他这样经不起夸,耳根子都红了,转过身看着窗外,一群喜鹊在枝桠上叫个不停……
南方的天气,潮湿,寒冷,不到十二月,这天气都已经很冷了,越泽说,北方虽然冷,但是不像南方这样湿冷,空气中的水分少一些,所以也就稍微暖和一些了。我非常赞同他的话,他说过段时间可以带我去北平,我随口说一声好,没想到他真的当真了,很多天之后,他准备好了一切,连火车票都买好了就等我一起北上了,出于颜面,我随他去了,郑静刚开始特别不想我去,说什么现在世道这样乱,我随便跟一个朋友出去,太危险了,还是周玉峰后来才说,他这几日刚好也要去北平,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当我带着周玉峰一起去搭火车的时候,越泽有些许的不高兴,到了北平之后,周玉峰说,回去的时候就我和他一起回去吧,他可不愿意当这个大电灯泡,本来也觉得一起回去没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误会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不停的跟他解释,最终也只有他的一句话,“我打算在北平多待几天,你们玩好了,就赶紧回去,免得你郑静担心。”心里瞬间不是滋味,每一句话总是离不开郑静……
越泽是北平土生土长的人,一口北平话说的溜溜的,我也喜欢听他说话,本来人就张的好看,声音也是好听,我调侃他应该去当演员,不然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副模子。
我们在北平待了三日,去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东西,第四日,他跟我说,让我去见见他父母,我哑然,我们关系虽然好,但是没有说说带自己兄弟去见父母的呀,我与他说了我的感想,他尴尬的笑了笑说,“我一直都没把你当兄弟,此次来,我想娶你为妻。所以打算让你先见见我的父母……”
“不,你不是说带我来玩玩么,而且你也从未与我说过,你喜欢我,今天怎的……”我有些不知所措,“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忽悠我的,越泽,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回去了。”说着边佯装生气,他拉住我的手,“原来你是在怪我,没有与你表白,我一直是以为你知道的,何况,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模样长得好的嘛?你不也说过我长得好吗?”被他这样一认真,我彻底蒙了,原来是这样被他误会的,一时心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不顾他在后面呼喊,赶紧跑了,此时,北平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
这一夜,雪一直没停,我坐在房间的窗前,看着黑色的土地被披上一层银白,外面是越泽的声音,我尽可能的强迫自己不去想,越泽是一个好人,我喜欢他,我把他当成了知己,亲人,却从未想过会成为情人,我只想与他单纯一些,如若我是喜欢他的,答应他了,那是自然好,可是我却并不喜欢他,若因此而失去最好的朋友,岂不是得不偿失,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所以只有将自己锁在屋内,不愿面对他,他在我门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说了句,或许比起他,我更喜欢周玉峰吧。
是这样的吗?周玉峰喜欢的是郑静,我与他自然是不可能的,况且,我也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当我这样想的时候,觉得心里没有舒展开了,似乎被什么压着似的。
第二天,清晨,我与他留了封信,不过是我心里的一些感受,我跟他说,不用太过担心我,我想自己先一个人静静,如果能够想通,一个月之后,我定然会给他答复,如果一个月之后,我没有给予他答复,便是我没有想通,若没有想通便让他不必再继续等我了,好好找一个爱他的人,后面我又掏心掏肺的与他说,如果我们成为恋人,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我不想失去最好的知己,希望他能明白。我打算写下要他替我跟周玉峰说声,但是想想,他可能对周玉峰有一些误会,为了避免他们俩因为我而闹矛盾,所以,也就没有提了,但是我知道越泽肯定是跟他说的。
天大地大,竟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想看,还是回到了江城,若想要闭着越泽,自然是不能够回家的,我便将张尧约出来,对他一通牢骚,他倒是一个好人,为我出谋划策,甚至让我这几天连班都不用上了,我说这可不行,张尧担心,越泽找不到我,可能会到报社找我,其实对于他们的工作也有一定的影响,反正我的工作也就是写写稿子,随便在哪里写都是可以的。
于是我问张尧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我特别像他的亲妹妹。问起他妹妹,这才知道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为触碰到他的伤口道歉,张尧却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没与我多说,我也不敢继续问他妹妹是怎么死的,作为一个记者,如果连这点好奇心都没有,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但是对于身边的朋友,亲人,断然是不能够以工作的态度去对待的。
于是乎,我便在老宅住了一段时间。因为我本就不常回老宅,这一次为了躲避越泽,住了一个月,在此期间戋戋已经开始学说话了,牙牙学语的样子实在是惹人怜爱。大哥大嫂也对我友善了不少,过得也算的上舒适,唯有一点就是大嫂开始替我张罗婚事,说我年纪大了,再不嫁人,可就成了老姑娘,到时没人要了,郑静在一边咧着嘴笑,却也不言语,似乎赞同大嫂的话。虽然知道她是好心,但是依然觉得不太舒服,明明是为了躲避越泽才回老宅的,如今又因为大嫂的张罗,更加不想回老宅了。
夏澜钰的出现就是因为大嫂乱点鸳鸯谱,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没有想太多哥哥和父亲的离世,张尧一早便对我说过哥哥掉下山崖时,现场除了间乐,还有一个人便是夏澜钰。郑静介绍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一开始,却是拒绝的,后来再知道是夏澜钰,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通过他查查哥哥的事情也是可以的。我不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如果哥哥的死真的与夏澜钰有关,那我必然也不能就此算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我们见了面。我想象中的他,应该是那种一身浓重的金钱的气息,没晓得,坐在眼前的男子,虽然比不上越泽那样国色天香,倒也是一枚帅哥,我对帅哥一向没有多大的抵抗能力,也整好因为越泽的出现,才让我的对帅哥的抵抗能力提高了不少,所以对于他也只算得上小小的惊叹。
我悄然坐下,他的眼神这才从窗子移到了我的脸上。我们相对无言,想来他也不是甘心来与我见面的。搞不好他还以为我是嫁不出去才让大嫂来替我们做媒的,这下丢脸可就丢完了,无论下次大嫂如何说的天花乱坠,我决然是不能够来的,真的嫁不出去就答应了越泽嘛,虽然说我不喜欢他,是我亏了些,但是看着那种脸都不用吃饭了,亏就亏吧,也没什么关系的。
“也不是什么美人……”他轻轻侧脸,不再看我,听他这么一说心底的火,一下子全上来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切不可意气用事,我还要问他关于哥哥的事情呢。
“……”
见我不说话,他又继续说,“以后大姐再让你过来,你只管答应了,来不来都是无所谓……”他的表情里带着浓重的不屑。
“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哼……”他冷哼一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又接着道,“夏先生的意思,我自然是知道的,这样对于你和我来说都是好事,只望你不要漏了马脚才是好的。”我起身,招来服务员欲结账,他冷冷的看着我,“我还不至于让女人结账。”他示意服务员过去,我将钱放在桌子上,“我还不至于缺这么一点钱……”他气哄哄的站起来,我转身已经走远。
我回过来想了许久,那时他肯定是气炸了,我性格本来不是那样的,却因为他那样无礼,顺着也将我带了进去。我与张尧说了这话,他大笑,直言我做的好,那夏家的公子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人,当初夏家败落,因为夏金嫁入我们曾家,所以哥哥和父亲帮了他们家不少忙,后来曾家遇到了困难,也没见夏澜钰伸出手来援助,反而趁此几乎壮大,成为现在市面上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与郑静的曾氏虽然明面上没有太多的利益争夺,但是背后不知道用着什么不堪入目的手段打击着曾氏。
经过张尧这么一分析,我加深了对夏澜钰的怀疑。也只是怀疑,所以没想的太多,现在让我一直困于心的便是该如何回答越泽,才能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我们依然是朋友……
一月之期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我连家门都不敢出一步,生怕在路上就遇到他了。却也没想他终究是找过来了。一月不见,他更加清瘦了,脸色有些苍白,我从楼上走下,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眼睛不敢在他的脸上逗留,那双眼睛散发出来的冷气,让我无可遁形,客厅里安静的,连墙上的钟声都听得那样细致。气氛随着两人的相对无言,更加尴尬起来。恰好今天郑静也在家,就亲自送来茶水,这才将我们只见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额,我……我……”
“清尤,我打算回北平了……”
“诶,回北平?”
“近来父亲身体也不大好,日本人一直虎视眈眈,我家里人为我求了一婚约,我此次回去,便是要继承家业,与那姑娘成亲,今后,可能很少会回来这儿……”
“那你还弹琴吗?”
“不知道呢,可能会吧,如果……”他突然停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