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红脸白脸
说实话真不是赵昊小气，实在是夏口城里的二锅头就这么点，可能还不够这老东西一个人喝得。
与其让他喝不痛快，还不如给他画一张大饼。
郑泉这种资深酒鬼在美酒的面前全然没有抵抗力，被赵昊的糖衣炮弹无情击倒，在后面的谈判中自然落了下风，满脑子都是昨天想喝又喝不到的二锅头，这股深深的酒瘾挥之不去，让他不停地砸吧砸吧嘴，还没喝就有点上头。
其实，郑泉这个人还是非常有能力的，他言语干练，态度坚决向赵昊表示：杀吕蒙是绝对不可能，如果非要杀吕蒙，孙权不惜跟赵昊决战。
领土方面的问题，刘备借荆州算是个公案，江陵等地确实是刘备当年跑到南徐公关来的。
但一来湘水之盟的时候双方重新缔结盟约，刘备用江夏、长沙、桂阳换江陵已成事实，
二来孙权前后两次偷袭盟友这种逮住好吃不撂筷的行为实在卑鄙无耻，孙权也愿意重新退回战前的势力范围，重新缔结盟好，共同北伐。
但打了这么长时间，目的要是只退回战前的状态，显然赵昊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他提出这次大战完全出于孙权被吕蒙蒙蔽这点，给刘备军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还造成了士卒之间的不信任，他既然不肯惩罚吕蒙，就至少要把长沙还回来。
不然赵昊岂不是白跑一趟——
你以为嘴上甩锅给吕蒙，就能真的让赵昊善罢甘休咯。
“长沙我们是不能给的。”酒晕子郑泉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原则，“桂阳……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但长沙是绝对不可能的。”
长沙郡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后世的湖南，虽然地广人稀，但是能产粮。
这块土地不仅能给孙权军提供足够的粮食，而且能对大后方豫章郡和水军重要根据地柴桑提供战略缓冲，而且这还是孙权的老爹孙坚起家的地方，相当于孙权的脸面。
不管从哪个方面，孙权都不想再让这个地方落在刘备的手里了。
“桂阳可以不要，但长沙我们必须拿回来。”
赵昊的态度也很坚决，“汉中王对我有大恩，过蒙拔擢，以我为襄阳太守，更以关将军为荆州牧。
这次你们家有过在先，我们要是连长沙的土地都拿不回来，恐怕无法跟汉中王交代啊。”
郑泉指着地图道：“若是没了长沙，那桂阳，甚至交州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将军岂不是直接把刀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现在将军已经拥有襄樊，在加江陵险地，您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关我屁事。”赵昊冷笑道，
“若不是你们背信弃义，怎么会有此战？
总而言之，长沙不拿回去，我没法跟我军交代。
孙刘两家若是一心，就不需要什么战略缓冲区，要是二心，早晚还得再打，从哪开始打也没啥区别。”
郑泉心道这小子毕竟还是年轻，哪有谈判的时候说的这么明白的，一点弯弯绕都不留，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他思考片刻，道：“赵将军，我们吴侯这次确实是受到小人蒙蔽，此战我军损失巨大，若是再丢长沙，吴侯可能在江东更加如履薄冰。
等将军北伐时，若我军作壁上观不肯向前，岂不是对兴复汉室的大业不利？”
见赵昊沉思，郑泉继续趁热打铁：“将军，吴侯这次诚意巨大，已经先把令尊放回襄阳，您是明白人，还望三思。
我替吴侯向将军保证，只要回到江东修养生息，等将军北伐时，吴侯一定倾力攻打合肥、江夏、广陵，为将军牵制魏军。这土地方面，还请将军三思啊！”
赵昊托着腮帮沉思半天，道：
“还行，你们这诚意总算说的过去。我也不想彻底跟吴侯翻脸——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不要长沙桂阳，但你们把交州交出来，这不过分吧？”
“啊？”郑泉虽然惊讶，却没太过愤怒，他摸了摸脑门，迟疑道：“要交州，做什么？”
“老郑啊，我这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赵昊道，“上次来的那个虞翻，居然还劝我跟孙绍合作，一起对付你们家老大。
我实在是抵御了很强的诱、惑才拒绝了他的要求，
你现在倒好，红口白牙就让我一寸土地都拿不回去，是个人就怀疑我在跟你勾结，我以后还要在刘皇叔那混，总得给我点面子才行啊。”
郑泉思索片刻，道：“这点，我需要回去跟吴侯先商量一番。不过您之前要一郡，后来要一州，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不是谈判之道啊。”
刚才还一脸悠闲的赵昊突然长身而起，一脚把面前的桌案踢飞。
“过分？
呵，要不是从义士那知晓你们偷袭江陵，要不是我提前打下了襄阳，我们现在都做了你们的刀下之鬼，你给我说过分？
回去告诉孙权，别给老子讲虚虚实实那一套，要打就打，不打拉到，他要脸，老子也要脸。一句话，交州是最后的底线，要是不给，老子联合孙绍、曹操，就不信还打不死你们了。”
赵昊刚才还如沐春风，现在突然变得暴跳如雷，饶是郑泉冷静，也吓得目瞪口呆。
一直在门口偷听的庞德、杨仪一脚踢开大门，一起冲进来，杨仪阴测测的笑道：
“赵太守，我就说东吴这些人不值得您好心。下官守城，您顺流而下席卷扬州便是！”
庞德也怒吼道：“是了，我军已经整装待发，这长刀早就要见血了！”
赵昊被两个暴躁老哥一劝，也立刻虎目圆睁，眼看谈判就要破裂，关银屏也匆匆跑进来，嗔道：“庞将军、杨尚书，你们二人做什么，这大呼小叫，岂是待客之道。”
她哀叹一声，冲郑泉一点头，道：“郑大夫，您还是快走吧，我军……哎，我们也只能让到这里了。
实不相瞒，我军现在士气高昂，都等着和贵军决一死战，若是谈判不成，我作为主帅，也不能强行压了手下将士们的进取之心啊。”
郑泉只觉得全身冷汗直冒，看着庞德和杨仪要吃人的表情，他赶紧冲赵昊一拱手，道：
“今日之事，我会好好说与吴侯，还望赵将军宽限些时日。”
赵昊阴沉着脸背过身去，哼道：“去吧。”
郑泉小心翼翼地拜了再拜，才转身离开，背后又听见庞德毫不掩饰的大嗓门怒吼道：“要甚交州，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们守夏口打扬州的花花世界便是！”
关银屏又急又气，道：“好了好了，汉中王说不想打，咱们还是要争取谈下来！”
哎，看来刘备想谈，尽量恢复孙刘联盟以安心北伐，可这些虎豹豺狼都等不及了。
这个赵昊……虽然有勇有谋，可养性的本事还是差了太远，要是真耐不住开打，只怕东吴凶多吉少。
郑泉的右眼皮跳的飞快。
他当然不相信孙绍会来跟赵昊联合，和赵昊若是真的一边死守夏口，一边顺流而下，对东吴的打击却真的是致命的。
那些蠢蠢欲动的山越和大家族若是一起发动，只怕江东再无立足之日。
不行，我要抓紧劝劝主公。
郑泉一溜烟流出江夏，关银屏还派人送来了一壶二锅头表示道歉，郑泉这会也顾不上美酒，赶紧开船离开再说。
确认郑泉离开，屋内的几个人也结束了争吵。
“哇哈哈哈……”
赵昊笑出猪叫声，眼泪都哗哗下来了。杨仪也毫无风度的跟着大笑，关银屏忍俊不禁，可爱的吐吐舌头。
“好，配合的好。老郑头就算奸诈似鬼，这会肯定也信了七八分了。”
杨仪诡笑道：“是啊，当时老大这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套路实在是妙，只是这个红脸白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赵昊道，“做好准备……咱们这次，真的要离开夏口了。”
从深秋到深冬，赵昊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月的时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还真的舍不得。可他知道，终究到了离别的时候。
关银屏也有些恋恋不舍，叹息道：“以后我们真的要去交州荒蛮之地吗？”
“别听别人胡吹，这年代交州只是没有开发，实际还是非常不错的，起码风景秀丽，海岸线也很漂亮。你看，郁生就是在那出生的，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
关银屏轻轻点头，道：“不管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你的。”
杨仪和庞德自觉地跑到门外大声聊天，一副完全没有发现的样子。
赵昊轻抚着关银屏的青丝，笑道：“那当然，这次回去，我要好好求求关公，把他的掌上明珠赐给我呢！”
“嗯。”
军旅儿女，本就没这么多的纠结扭捏，关银屏把头靠在赵昊的胸膛里，甜甜地闭上眼睛。
她相信赵昊，相信他的一切，等汉室复兴，两人必定是儿孙绕膝，若是交州真的美好，和他一起终老那里不问世事，想必也格外美好。
为了那一天，还是要提起手中那把熟悉的钢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