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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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 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之合法性基础与当代意义

小引:马克思的以“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为立脚点的“新唯物主义”哲学,是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是关于人类社会这一特殊领域的部门哲学,它是从广义人类学维度和世界哲学高度对于人和人类世界的把握,因而可以称之为人类学—哲学。这是一种关于每个人与一切人如何合理生存与健全发展的新哲学。它的从自然界出发的人与自然界的生态一体性原理;它的以“社会人”为本理解人和人类世界的一切问题以及人的自由解放原理;它的以人与自然界、人与人的“合理的物质变换”作为人类世界的最高生态价值的原理;以及以“每个人”与“一切人”的合理生存为根基的社会公平正义和社会公共人本主义价值立场等等,都是如何调节人与人、人与自然界的合理关系的哲学原理,它可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提供马克思主义的哲学理论基础,因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只有对马克思构建的这一哲学的发掘,才能使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推进出现飞跃。因此当前应当加强这一哲学的研究。

新词:人类纪,人类学时代,马克思哲学的世界化,人类学—哲学,自由、真理,正义、公平,社会公共人本价值,“每个人”与“一切人”,社会人

胡锦涛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讲话中要求:以科学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用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指导新的实践,要求加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研究。

然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如何才能结合当代问题而时代化,从而更好地中国化、大众化,是这些年来困惑学术界、理论界的大问题。解决这一问题的思路,一般是以当代性的内容改变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传统内容和理论形态等等,这当然不失为一种方法。但是,我们认为,要使这一工作有重大进展,就需要有一种创新精神理解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哲学。这就应当从现时代的时代精神、时代需要、时代问题出发,到经典作家的理论文本中探索能够对此有所启迪的新的思想理论内容,构建一种新的马克思主义部门哲学,以适应当代世界历史发展和中国改革发展的理论需要。正是这一努力,让我们发现了马克思理论文本中有一种从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和人的人类学规定性这种广义人类学立场出发的、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思考,这是一个以往还没有被发现、被认识的领域,或者说是一个被曲解的领域。如何研究和构建马克思对这一哲学领域的开拓[1],应当是我们急迫的任务。

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哲学,作为关于自然界、社会和人类思维的一般规律的哲学,它的规律涵盖了自然世界、社会世界和思维世界三大领域,这已成为一种公论。一个自然的推论是:这三大世界应当各有自己的特殊规律,作为总体规律的部门哲学基础。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手稿,开启了关于自然世界的特有规律的研究,这在今天形成了自然辩证法或科学哲学这一学科。它形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自然基础理论或者说部门哲学。关于思维世界,今天有一堆学科在研究,其中关于思维辩证法或哲学思维学的研究,也可以构建成这一哲学的基础理论或部门哲学。比较复杂的是社会,我们能把哪些关于社会的总体性研究作为马克思主义的部门哲学呢?所谓社会辩证法、历史辩证法、经济哲学、政治哲学、生存哲学、发展哲学、社会哲学等,都不能说是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立场对社会世界的总体把握。这就表明,从哲学上对社会或者说社会世界做总体性的思考,以构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的部门哲学,在今天仍然是一项重要的哲学任务。

这里应当注意到,所谓社会或社会世界,如果立于其下,那就会形成形形色色的社会科学或局部哲学如经济哲学、政治哲学等;如果立于其上,那就应当上升到人类学高度看问题,否则不足以从整体上把握社会世界或者说人类社会。从人类学高度来看,“社会”不过是人和人类世界的生存体或者说存在方式,因为人和人类世界是不能不以社会的形态存在着的。当马克思在1844年指出“人是社会的存在物”时,他就是站在广义人类学高度把社会视为人和人类世界的存在形态的。马克思既从经济学、政治学上在社会内部研究着社会,又从社会外部即人类学高度研究着他所说的“人和人类世界”,这一层在今天才显现出了它的重要意义。

这就是说,对于社会或社会世界的哲学考察,除了就事论事的社会科学和局部哲学之外,在今天应当明确上升到人和人类世界这种人类学高度来考察,马克思为这一考察开了先河,奠定了理论基础,直接创立了这一哲学。

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思考,是在当时的哲学由近代本体论、认识论哲学向现代的人类学转向的大背景下的新开拓[2],它属于现代哲学。由于没有理解马克思哲学开创的这种现代哲学特质,东西方一直以传统的“人道主义”、“人本主义”、“哲学人类学”等不恰当的旧概念来理解马克思,这是对马克思的严重曲解和哲学创新的埋没。

我们认为,马克思不仅仅是追求无产阶级解放的哲学家,他也是一位追求全人类解放和人类学意义的自由、真理、正义、公平的全人类的伟大哲学家,这一追求在《共产党宣言》中表露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即全人类的合理生存、健康发展与走向自由解放,正是这一精神和这一追求,使他超越了传统的人道主义、人本主义、哲学人类学或任何已有的哲学观念,直接站在他所开创的“人类精神的真正的视野”即广义人类学维度和世界历史高度,观察“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即人和人类世界,创立了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新哲学,他称之为“新唯物主义”。不论马克思是否自觉到这一点,这正是他所希望创立的“真正的哲学”。

那么,如何概括马克思的这一哲学呢?由于马克思对问题的把握既是人类学的,又是哲学的,既是建立在人类学基础上的哲学思考,又是从哲学上对人类问题的广义人类学思考,由于马克思把人类学的价值原则作为他哲学思考的内在依据,因而,可以根据这种既是人类学价值原则又是哲学理性原则的双重特质,从学术上概括为“人本理性哲学”或“人类学哲学”。为突出这种双重一体性质,可以用“人类学—哲学”加以概括,正像人们把《巴黎手稿》概括为“经济学哲学”或“经济学—哲学”一样。这些术语虽然陌生,但能把握住马克思哲学理念的特质。它与西方传统的哲学人类学有本质的不同。有的同志对此不甚理解,建议直接概括为“人类哲学”,如果这样,就显得没有学理基础。因为西方哲学由近代向现代的发展,如海德格尔所说,是以人类学转向为体现的。一方面人类学是马克思时代的新兴学科[3],另一方面当时的时代发展也突显出了人和人类问题的重要。马克思作为从一开始就最关心人类命运的人[4],其对人类的哲学思考不能不从人类学价值原则出发。因而,在这样一个由时代问题所推动的哲学大潮中,马克思开创了“前无古人”的然而却又“后无来者”的新哲学,即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人类学—哲学。这一理解是有充分的文本根据的。当然,我们也可以直白地理解为人类解放哲学,那就显不出它的特色。

然而,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理念,除唯物史观外,由于它的超时代性,不能与他那个时代的时代需要相结合,大都被埋没在他的手稿里。他的1844年手稿在19世纪没有发表,20世纪30年代在苏联发表时,因为与主导思想和时代要求不一致而被弃置不顾,其真谛更没有得到应有的认识和研究。而在西欧发表后,西方哲学和西方马克思主义立刻把它归结为西方传统的人道主义和人本主义精神,以这些传统思想“湮没”了马克思的重大哲学开创。后来受了阿尔都塞的“断裂论”影响,也基本把马克思1845年之前的哲学思想排除在马克思主义本质性理论之外。所以,东西方通常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并没有包括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构建。而这些构建对于今天这个人类学时代来说,却显得特别珍贵,特别有启发意义和现实意义。

面对上面的情况,在地球史已经进入“人类纪”的今天,在全人类面对共同的生存危机的今天,在全人类问题结成一体的今天,在世界历史通过“全球化”而走向人类学时代之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开辟人类文明新时代的今天,以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立场为基础复兴马克思本人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论述,构建一种新的马克思主义部门哲学,既是这个时代的现实需要,又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当代发展的需要。如果真的能够完成这一任务,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代化就会出现突破性飞跃,从而可以进一步开辟马克思主义世界化的新道路。

马克思开创的这种关于人和人类世界这一特殊领域的哲学,我们已经命名为人类学—哲学,它的理论宗旨不在于研究“抽象永恒”的哲学问题,不在于对一切存在的根基或世界的物质本性、辩证本性做抽象的总体性回答,而在于针对人和人的生存世界及其在不同历史时代的生存发展问题,提出既有人类学价值高度,又是时代精神所要求的解决之道。它的基本任务,是针对每个时代的“时代的迫切问题”,进行合理性审思与合法性批判,并力图通过实践的途径改变权力逻辑和资本逻辑对人的统治及其导致的不合理世界,推动人们在其不同历史发展时代对生存合理性的追求和相应的自由解放的实现。凭借这一精神,它可以结合各国的具体历史发展境遇,而对其现实问题提出人类学意义的解决方向,从而使其既走在时代开拓发展的前沿,又走向世界文明健康发展的大道。在这个意义上,它可以成为推动和规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当代世界历史发展进步的新哲学,从而赋予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的世界历史生命力。

要理解马克思构建的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学说,还要注意到:马克思不仅有阶级性的一面,更有他所说的“人类性”的一面。他不仅是无产阶级的马克思,更是他所说的“全人类”的马克思。尤其是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思考,他从来就是站在“人类性”的价值立场上研究问题的。因此,毫不奇怪,马克思创立了人类学—哲学。这一哲学与抽象地站在社会关系之外研究人类的一般本性及其文化创造的哲学人本学、哲学人类学或人学根本不同,而是从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这种自然历史高度研究人和人类世界及其历史发展问题的。是站在“天—地—人”这种广义立场上研究人和人类世界的合理生存与健康发展问题的新哲学。正是这一广义的人类学—哲学立场,使它既能解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发展问题,又能解决当代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推进全人类的合理生存与健康发展。如果说过去还没有这种明确意识的话,那是世界历史的发展还未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而今天就不同了,当代世界历史发展,正需要这样一种关怀全人类如何合理生存与健康发展的马克思主义新哲学。

马克思的人类学—哲学作为关怀全人类的合理生存与健康发展的哲学,体现在马克思所确立的一系列原理之中,诸如:

其一,从自然界出发的人与自然界的生态一体性原理。马克思是从“自然史”和“人类史”、从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即“天—地—人”的高度研究人和人类世界的,因而他从一开始就创立了人与自然界是同一个生态整体的生态哲学理念,他反对掠夺自然、掠夺人从而导致自然异化和人的异化的资本主义,提出人与自然界、人与人的非异化的和谐生存要求,这为确立人与自然界的生态关系、解救人类第三次生存危机即今日的生态危机,以及人类世界未来的生态文明发展方向,奠定了理论基础。他能把今日人和人类世界的生存发展,定位在自然界的可能性基础上,追求人与自然界的和谐共存,这就成了新千年的起始性开拓性的生存理念。

其二,以人的人类学特性为根据的人的自由发展和其赖以实现的社会优化组织原理。马克思的人类学—哲学,以研究人的人类学特性如自由创造性和人类世界如何保障其发展的最佳社会结构关系为根本。人类世界的最佳社会结构关系,在《共产党宣言》中被集中表述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的“自由人的联合体”,即“真正的共同体”。这种“自由人的联合体”就是人和人类世界的最佳社会结构。这一原理为今日的人和人类世界如何构建以个体为基础的、既能激发个体又能激发整体两个积极性的社会优化组织结构指明了方向。不过,这种最佳社会结构的实现是个历史发展过程,它要通过每个时代、每个社会不断实现人的合理生存、健康发展与不断走向自由解放才能实现,而这也正是马克思人类学—哲学的根本价值精神。这一精神在当时、现在和将来都是人类最理想的愿望、最崇高的目标、最需要的哲学精神。它的实现,即它的深层目标,是如何实现人从自然界的奴役中的解放、人从社会奴役中的解放和人从自身动物本性奴役中的解放,从而争得自由发展,这是今日每个民族和国家都应当通过制度建设加以推进的历史使命。

其三,以人与自然界、人与人的“合理的物质变换”作为人类世界的最高生态价值原则。当代世界历史的发展,特别需要从广义人类学维度研究各种人类关系、人类行为、人类规范、人类发展的共同价值方向,如何从哲学层面展开这种研究并提供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原则,使中国改革开放不再“摸着石头过河”,世界历史发展不再“危机之后转头”,是人类学—哲学的使命。马克思的人与自然界、人与人的“合理的物质变换”原则,为这一切指明了方向。这既是立足于人与自然界关系的社会物质生产的基本原则,又是立足于人与人的关系的社会物质分配的基本原则,而人类世界的合理生产与合理分配,是人和人类世界赖以合理生存、健康发展的最基本的前提;因而,这既是构建良性的自然生态基础的基本原则,又是构建良性的社会生态基础的基本原则。它应当成为当代世界各国人民追求和塑造人与人和谐相处、人与自然界和谐相处即构建“和谐社会与和谐世界”的基础性价值原则。

其四,以“每个人”与“一切人”的合理生存为根基的社会公平正义精神和社会公共人本价值立场。马克思的以“现实的个人”为基础的、兼顾“每个人”与“一切人”合理生存的哲学理念,只能是建立在社会普遍公平基础上的公共人本思想,他由此建立了人类学意义的以普遍性的公平正义为前提的社会公共人本关系和社会公共人本价值立场。这一价值关系和价值立场,就其普遍性言,既是关于“一切人”即关于全人类、关于任何社会共同体的公共关系哲学,也是关于“每个人”即任何个体、任何“我”的自我关系哲学。因为,不仅对于全人类、对于任何共同体来说,在今天有合理生存、健康发展与自由解放问题,而且对于任何个体而言,也都有个如何争取合理生存、健康发展与自由解放的问题。对于前者即对于集体和整体来说,它是在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的整体公共关系的前提下的制度建设、制度保障问题,是哲学政治学问题;而对于后者即对于任何个人来说,它是在人与社会、人与人的个体关系的前提下自觉争取问题,是哲学伦理学问题。在今天,人和人类世界的任何合理生存、健康发展与走向自由解放,都必须建立在社会公共人本关系和以其为最高价值原则的基础上。所以,这是一种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新的基本社会关系和基本社会价值立场,是可以进入当代世界生活、当代国家生活、当代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的普适性的社会关系和社会价值立场。正是这种社会公共人本关系和公共人本价值立场,可以承载和实现当代世界的“和平、发展、环境”的时代精神,承载和实现全人类团结一致解决生态危机、和平发展、构建“和谐社会”与“和谐世界”的普遍努力。因而,这是在现代化社会兴盛起来的、富有时代特征的社会基本关系和富有历史生命力的价值原则,是世界历史进入人类学时代的人类学价值原则,也是马克思主义在今天应当塑造的世界性原则。

其五,“在批判不合理旧世界中开创合理新世界”的革命批判精神。马克思为什么要求把哲学构建成一种“作为世界公民的哲学”?这就涉及这一哲学的哲学使命问题。马克思的回答是要求这一哲学“在批判不合理旧世界中创建合理新世界”。试问:有哪一种对马克思的哲学理解范式,能够担当如此重任呢?非人类学—哲学莫属。所以,马克思的人类学—哲学,既是批判的哲学,又是消解的哲学,更是改变不合理世界的哲学。凭借这一批判战斗精神,它会永远战斗在一切不合理时代和不合理社会的最前线,是针对不合理问题的批判哲学,历史的辩证法是:只有通过批判,不合理问题才能暴露它的不合理性和应当发展改变的方向,才能真正推动社会进步,也才能真正发挥马克思哲学的革命批判意义。

其六,以实践的方式改变不合理世界的实践改变原则。马克思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革世界”的哲学呼声,表明他要创立的哲学是“改变世界”即改变不合理世界的哲学。马克思生在一个封建专制和资本积累统治下的不合理世界,他不仅指出了改变世界的矛盾根据,也指出了改变世界的实践方式和其向“自由人的联合体”(或共产主义)的发展方向,以及其逐步实现的基本环节。应当承认,今天的世界依然是由资本逻辑和权力逻辑支配的不合理关系统治的世界,它只有诉诸实践的方式才能改变。前述五条原理,也都是“作为实践的哲学”而在实践中发生作用的原理。改变世界既要靠理论的审思和批判,又要诉诸行动,诉诸实践,靠人的“革命的实践”来改变世界。这不仅仅是指革命,也是指改革,是指不断地除旧布新,而在今天普遍盛行的改革,是革命实践的新形式。通过不断的改革而进步发展,是改变世界的最重要的革命实践方式。拒绝改革、不能改革就会沦落成为落后的黒暗的世界,就会需要“革命的行动”。以实践的方式改变世界,是马克思人类学—哲学的基本原则。而要实现这一原则,首先就是要以社会主义原则特别是上述四大原则对一切进行合理性审思与合法性批判,只有通过这种理性的自由的批判,才能为行动和实践开辟正确的不会误入歧途的道路。这些对于构建以人为本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对于当代世界的文明发展都是非常重要的。它为当代世界的改革大潮提供了理论基础。

其七,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是一种能够解决当代世界问题的人类性哲学、世界性哲学。雅斯贝尔斯提出“世界哲学”要有三大特点:“(1)全球性。凭借全球尺度,世界哲学诉诸全人类;(2)理性。凭借理性的无限开放性,世界哲学能够深入当下的世界之中;(3)普遍交往。凭借普遍交往的意志,世界哲学能够通向所有存在形态的真理,达到世界的可能统一。”[5]马克思的人类学—哲学,就是在全球化开始时代构建的适应于解决全人类问题的理性的哲学。世界历史性(全球性)、理性和普遍交往,正是马克思所强调的他的哲学理念的三大特征。也正是这三大哲学特征构成了马克思人类学—哲学的特征。因此,我们必须从当代的“世界哲学”的高度,从解决当代世界问题的高度,探索马克思的哲学开创。任何狭隘的立场,都有碍于理解马克思哲学的这种“世界哲学”特质。

总之,马克思是从人类学价值高度和世界历史的发展眼光从事他的哲学创造的。马克思站在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这种广义人类学立场上,把从自然到人心、从远古到未来、从生存到解放的问题结合成为同一个哲学问题,这不是任何既有的哲学门类所能概括的,只有概括为人类学—哲学,才能彰显马克思独特的哲学开创,才能把马克思哲学内含的以人为本问题、生态性问题、公共性问题、和谐发展问题、以公平正义为核心的政治哲学问题等当代性的哲学理念开发出来,也才可能把握住马克思唯物史观的核心理念和整体精神:人和人类世界走向合理化的历史发展问题。马克思这一哲学在全球化开始时代产生,在全球化高潮时代的今天,理应得到认识、尊重和弘扬,使它成为“当代世界的哲学”。相对于辩证唯物主义这种“关于整个世界”的哲学来说,马克思这里构建的仅仅是关于“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这一特殊领域的哲学,因而相对于前者来说,只能一种“部门哲学”。

上述七大原理,不过是这一哲学的基本原理之一组,它不仅为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基本关系确立了社会主义的合理性原理,也为人和人类世界的社会组织、社会关系、社会生产、社会分配、社会发展的价值方向等重大问题确立了基本的社会主义原理。因而,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人类学—哲学,不仅仅是当代世界应当树立的价值观、实践观,也为当代世界的世界观、人生观奠定了基础。它是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立场、人类解放立场在人类进入和平、发展环境、合作时代的基本要求,是构建“和谐社会”与“和谐世界”的基本原理。如果这一考虑是对的,那就是说,它应当既是当代社会主义的发展原则,又是当代资本主义内部社会主义因素的增长方向。

作为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研究,不是凭空构建的,从继承性方面说,它以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发现、所构建、所强调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奠基范畴,如唯物性、辩证性、历史性、实践性、人本性、解放性等,结合人和人类世界的特殊性而发扬光大,形成能够更加贴近、更加灵活地解决人和人类世界问题的人类学实践论、人类学历史观、人类学辩证法、人类学解放论等新的哲学理念,即把这些都建立在人和人类世界这种社会人本论的基础之上,从而使它们成为活生生的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辩证哲学理论。因为,人和人类世界正是唯物的、实践的、历史的、辩证的、争取合理生存与自由解放的社会生命存在。只有针对人和人类世界构建起丰实的社会公共人本哲学理论,才能为以人为本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丰实的哲学理论基础。从现实性方面说,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特别为中国改革开放所开辟的作为世界新的文明形态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道路(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在当代世界历史条件下,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新一代马克思主义者开拓出来的一整套改革发展的现代政治理念——特别是“改革开放”、“三个代表”、“以人为本”、“和谐世界”的新思想,奠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根据,为改革开放、共同富裕、以人为本、公平正义、和谐社会等这些当代社会主义政治理念直接提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基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改革发展,及其对于人类新的文明大道的开创,都内在地与马克思的这些深层哲学理念有关,因而同样能为中国(以及世界)未来的改革发展奠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基础。换言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改革发展,中国向世界文明大道上的迈进,直接启动了马克思的深层哲学理念,直接开启了构建关于人和人类世界未来发展方向的人类学—哲学的需要,因而才使我们关注到了马克思的这一潜在理论构建。简言之,它是改革开放的产物,是为未来的改革发展奠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基础这一需要的产物。如果我们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马克思就会以新的世界历史面貌,再次降临到21世纪的中国和世界。

这里还应当强调的是:从广义人类学视域看,马克思首先是世界历史的马克思,是全人类的马克思,他要求于无产阶级的,不是其狭隘的阶级利益的实现,而是从世界历史高度完成世界历史伟业。因而,他的这一哲学开创也是世界历史性的、为全人类的合理生存与自由解放而斗争的哲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不仅适用于当代中国,也适用于当代世界:它特别能够为世界历史发展到这个“和平与发展”并重、“机会与风险”共存、“资源与环境”同危的全球化时代提供规范性、方向性的哲学理念,能够为不同历史、不同文化、不同社会里以不同方式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为全人类走向生态文明新时代等当代世界历史理念,直接提供哲学理论规范。

马克思主义从来就是代表世界先进文化发展和广大劳动人民利益的进步理论,在这个意义上它也是代表世界先进生产力发展的理论。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更是这样,它作为人类进步思想力量的代表和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世界历史条件下的发展,能够把当代世界各种进步理论团结在一向代表世界历史进步的马克思的旗帜下,共同为全人类的合理生存与健康发展而斗争。

中国作为现今世界上经济发展最成功的开辟了社会主义新道路的国家,如果能够弘扬和高举以马克思这一哲学精神为基础的,包含新时代伟大马克思主义开拓者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现代政治理念在内的世界进步思想理论体系,就能同时构建一种引导当代人类发展的意识形态和推动世界历史发展进步的世界性的精神力量,这就必然能够更加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世界性吸引力。从而,中国在影响世界历史进步方面将会继经济发展方式软实力、文化软实力、改革发展软实力之后,更进一步地形成引领世界历史进步的思想意识形态软实力(没有这样一种软实力只能是有缺陷的软实力)。这对当今世界各国社会主义方向和社会主义因素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因此,我们不能让马克思的这种具有当代世界影响力的宝贵思想沉没在被曲解的文本里。在当前中国和世界历史发展的关键时期,如何复兴马克思的这一哲学开创,构建马克思的这一伟大的适用于当代世界向未来发展的新哲学,以规范和加强当代世界的社会主义方向的发展,是一项历史性的任务。我们应当有这一战略性的眼光,做这种具有战略性的理论事业。

总之,马克思的以“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为立脚点的“新唯物主义”哲学,是关于人和人类世界的哲学,是关于人类社会这一特殊领域的部门哲学,它是从广义人类学维度和哲学高度对于人和人类世界的把握,因而可以称之为人类学—哲学。这是一种关于每个人与一切人如何合理生存与健全发展的新哲学。它的从自然界出发的人与自然界的生态一体性原理;它的以“社会人”为本理解人和人类世界的一切问题以及人的自由解放原理;它的以人与自然界、人与人的“合理的物质变换”作为人类世界的最高生态价值的原理;以及以“每个人”与“一切人”的合理生存为根基的社会公平正义和社会公共人本主义价值立场等等,都是如何调节人与人、人与自然界的合理关系的哲学原理,它可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提供马克思主义的哲学理论基础,因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只有对马克思构建的这一哲学的发掘,才能使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推进出现飞跃。这就是我们以十年精力研究这一哲学的原因。

(代序曾作为“特稿”发表于《思想战线》2012年第6期)


[1]为集中研究马克思的思想,关于恩格斯、列宁、毛泽东等等的相关思想都未做考察,这可以作为后继任务。

[2]如海德格尔指出:“在今天有一种思想是人人都熟悉的,那就是‘人类学’的思想,这种思想要求:世界要根据人的形象来解释,形而上学要由‘人类学’来取代。”([德]海德格尔:《尼采》下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762页)又说:在今天“世界观和世界观学说”要“无保留地变成一种关于人的学说,变成人类学”(《海德格尔选集》下卷,孙周兴选编,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902页)。海德格尔在尼采哲学中看到的这种现代哲学倾向,是从叔本华就开始的,而在马克思这里得到了最激进的发展开拓,这就形成了他的人类学—哲学。

[3]俞吾金指出:马克思主义有四个来源和四个组成部分,这第四个就是当时盛行的人类学。这一思想是很重要的。只要承认人类学是马克思主义的来源和组成部分,人类学—哲学就找到了合法性基础。而最近云南省社会科学院的李立纲研究员的《马克思恩格斯人类学编年史》(云南民族出版社2009年版),80万字全是语录,为这一思想提供了文本事实基础。

[4]马克思17岁时的中学作文就表明他立志为了“人类的幸福”而奋斗,此后在强调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也是对这一方向的坚持。

[5]梦海:《走向世界哲学的可能曙光——论卡尔·雅斯贝尔斯的未来世界哲学规划》,《哲学动态》2007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