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超越传统精神理念，走向马克思开辟的现代哲学新方向

如果以上的讨论可以成立，那就可以说，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可以概括为人本理性主义，马克思的辩证法，可概括为人类学辩证法。在人本理性主义与人类学辩证法的基础上，马克思创建了他的新哲学。这，就是本书最要彰明的东西。

上述观点可能会立刻遭到种种传统观念的反对。人们会认为，以上意见所依据的主要是青年马克思的思想，因而不足为凭。这里没有注意到：其一，马克思从来没有否定过他青年时代的哲学思想；其二，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主要是在青年时代表达的，如果否定他青年时代的哲学思想，那也就否定了马克思主要的哲学思想；其三，马克思的上述哲学精神，也绝不限于青年时代，1846年之后，马克思未再专门研究思考哲学问题，而只是运用着他前期的哲学思想。这些精神在《共产党宣言》、《资本论》中都有所体现。《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自由人的联合体”，与这一哲学理念是一致的。马克思的《资本论》，也是为人类解放服务的，他揭露“剩余价值”所体现出来的哲学精神，正是以人类正义为核心的追求人类合理生存与自由解放的哲学精神。而且在1873年之后，即在他生命的最后10年间，集中精力于人类学问题的研究（人类学笔记），更表明了马克思一以贯之的哲学精神，是他对整个人类世界的哲学关怀。如果认为马克思青年时代的思想不成熟，那就只能抹杀他以上的主要哲学思想。其结果，只有把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和19世纪黑格尔辩证法这种近代哲学内容，混合起来作为他的哲学。好像马克思只会吸收别人的“合理内核”来组建自己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哲学的原创性。

还有人可能认为：青年马克思用了太多的费尔巴哈哲学词语，他的哲学思想，主要是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这里没有看到：马克思从一开始所说的“人”，人的“类本质”、“类存在”，就不是在人的自然存在的意义上立言的，不是站在历史之外立言的，而是在人的社会存在的意义上立言的，是在历史之内的，因而属于马克思自己的哲学思想。如果可以把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称为“自然人本主义”的话，马克思的思想则可以概括为他自己所说的“实践人本主义”或社会人本主义。马克思在1843年所说的人的“类存在”，也就是他在1845年所说的“社会化了的人类”，而不是抽象的人，抽象的“类本质”，因而不是费尔巴哈的人本学或自然人本主义。如前表明，马克思在1845年特别用“新唯物主义”把他与费尔巴哈的“旧唯物主义”、“直观唯物主义”区别开来。

事实上，马克思直接批判旧唯物主义忘记了人，指出费尔巴哈早就结束了关于一切存在的思辨哲学体系。那种企图建立一种概括整个世界的形而上学的哲学，只能是马克思所批判的旧世界的哲学旨趣。马克思是现代哲学的开创者，现代哲学已经告别了形而上学，转向了对具体问题的研究。对马克思来说，就是转向了人类世界这一具体境遇。正是由于这一点，人们把马克思归结为现代哲学家。

我们需要完整的马克思，需要能概括马克思一生理论宗旨的马克思哲学，需要能把马克思全部理论统一起来的马克思哲学。而这，只有关于人类世界的哲学方可胜任。

总之，在关于人类世界的哲学的视界里，马克思是人类学的即全人类的马克思，阶级性不过是他面对现实的不合理问题的必然倾向，它包含在为人类的合理生存与自由解放的奋斗里。马克思的这样一种本于人类正义、社会正义而直接要求对尘世、对法、对政治进行合法性批判的哲学，这样一种通过批判为人类的合理生存与自由解放开辟道路的哲学，只能是以社会化了的人类为对象的人本理性主义哲学。只有这样的哲学，才能像马克思所要求的那样“以世界公民的姿态”出现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