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乡 子

登京口北固亭有怀1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2。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3。　　年少万兜鍪4。坐断东南战未休5。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6。生子当如孙仲谋7。

1　京口：今江苏镇江。嘉泰四年（1204）辛弃疾知镇江府。北固亭：在城北北固山上，下临长江。

2　北固楼：即北固亭。此句正常语序应是“北固楼（上）满眼风光”。

3　“不尽”句：语出杜甫《登高》“不尽长江滚滚来”。

4　年少：指孙权。兜鍪：头盔。喻士兵。

5　坐断：坐拥，占据。

6　“天下英雄”二句：典出《三国志·蜀先主传》，曹操曾对刘备说：“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曹刘，即曹操和刘备。此处为偏义复词，着重指曹操。

7　“生子”句：典出《三国志·吴主传》引《吴历》。曹操在濡须见孙权的“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孙权字仲谋。曹操（155—220）年长于孙权（182—252）二十七岁，故说“生子当如孙仲谋”。

嘉泰四年（1204）辛弃疾知镇江府。登上北固亭，遥望长江北岸的北方中原大地，感慨万千，遂写下这首怀古词。惺惺惜惺惺，英雄爱英雄。65岁的老英雄，登上北固亭，不禁追念怀想起三国时代东吴“思平世难，救济黎庶”，“勤求俊杰，将与戮力，共定海内”的“雄略之主”（《三国志·孙权传》）孙权。

上片从时间（“千古”）、空间（“长江”）两个角度抒发对历史、社会、“神州”的无限感慨，包容着丰富的现实与历史的内涵。下片从两个层面着力刻画孙权不畏强敌、奋发有为的“英雄”形象。先从正面着笔，写其年少即挥拥数万雄兵，“坐断东南战未休”。《三国志·孙权传》载，魏文帝曹丕向东吴来使赵咨询问吴王孙权是何等之主，赵咨对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文帝问具体表现，赵咨回答说：“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于行阵，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而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虎视于天下，是其雄也。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坐断东南”而“虎视天下”，正是稼轩钦仰心仪孙权之处。次从侧面烘托反衬。曹操是天下无敌手的英雄，对年少于自己二十七岁的年轻“敌手”孙权却欣赏赞佩有加，称“生子当如孙仲谋”。能得到英雄“敌手”的尊敬和赞美，则孙权之英雄，不言自明。下片虽然写到天下英雄谁敌手的曹、刘，但这里的曹刘只是为反衬孙权英雄形象而设的配角。词人之用心，须细心体会。对前代英雄的向往与追思，体现出对当下怯懦苟安的朝廷当局的不满。全词三次设问，使文情流动自如。表面是怀古，实为伤今，对历史的思考与对民族现实命运的沉思，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