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词典》的特点
《词典》是一本具有鲜明特色的词典,下面主要从收词与释词两个方面谈谈它的特点。
一 收词
1. 收词以庆阳特有的方言词语为主。一般方言词典的收词范围约有三种:第一种是收录本地区使用的所有词语,包括普通话词语与本地特有的方言词语。第二种是只收本地特有的词语。第三种是收录本地使用的普通话以外的词语,包括本地特有的和本地与其他方言区共有的词语。三种范围各有利弊。第一种范围的好处是可以弄清一个方言区的词语全貌,不足处是与普通词语重复过多。第二种范围的好处是比较经济,但不足处是不能反映本地词语的全貌。第三种范围的好处是可以避免前两种范围的弊端,不足处则是无法兼顾前两者的优点。《词典》的收词范围,基本上属于第三种,这样做,可以基本反映庆阳境内方言词语的面貌,又便于与其他地区的方言做比较研究。
2. 不仅收词,而且收语。现代汉语把词界定为“最小的能独立应用的语言单位”,一些词典所收录的就是这种严格意义上的“词”,而这本词典所收的“词”,不限于严格意义上的词,而是如同《汉语大词典》的“词”,实际是“词语”的意思,因此词条也包括大于词的短语、俗语、顺口溜等。
3. 收录具有研究价值的词语。一般词典收录词语重在“全”,而这本词典所收录的词语,不是庆阳方言词语的全部,而是“凡是有理据疑难的都收录”,也就是说,所收的词都是具有研究价值的,否则,就不在《词典》所收之列。这是因为它是一本研究性词典。
4.收词不避粗俗。有的方言词典,只收比较文雅的词语,而避收粗俗词语。这样做,不给粗俗词语的传播提供平台,有利于语言的净化。不足处是未能反映语言生活的真实面貌。《词典》收词不避粗俗,既有一般词语,也有粗俗词语,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反映庆阳地区方言词语的真实面貌。
5.来源广泛。《词典》所收词语来源于县志、方言论著及编著者耳闻所记(包括网络上所见)等。
二 释词
《词典》的释词特点主要有三:1.多层次的解释,其解释涉及字、音、义、源、理五个方面。2.纠正讹误,即在解释的基础上,对于已有解释的讹误加以订正。3.理据探索,即探讨所收词语的形音义形成的原因。当然,这三项工作并不是分开各自单独进行的,而是综合在一起的。下面试逐次说明。
(一)对字的解释
字是方言词的书写形式。在庆阳境内,大规模地调查方言,把方言用文字记录下来,主要是近几十年的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文化落后,识字者无几,方言词语大半是运用于当地居民口语中,它们或者是本有其字而用者不知,或者有其音而无其字。人们世代口耳相传,听其音而解其义,没有能力也不去追究它的写法。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教育骤兴,文化普及,绝大多数居民都成了识字者。有了文化之后,我手写我口,很自然地就用文字把本来没有文字或者失去了原有文字的方言词语书写下来,这样,方言词语就有了书写形式,也就是字。
目前,庆阳方言中的数千条词语有了书写形式(即记录它们的字),这些书写形式的确定,有的来自专业人士,有的来自一般文化工作者,有的来自业余爱好者,有的则来自大众日常生活的随手记音。至于其正确性,可谓良莠不齐。有些方言词语,因记录者对它有着透彻的理解,因而,给它们配置了正确的字形;有的则对它的音义关系并不了解,只是把文字当作方言词语的记音符号。这样,目前人们所看到的庆阳方言书面词语所用的字,存在着种种问题,有的是一词多字,例如,义为夜盲症的“鸡暮眼”,或写作”鸡木眼”;义为傻的“韶”,或写作“绍”,或写作“烧”,或写作“潮”。有的是字词不符。例如,“撞干达”“一瘩里”,其中的“达”与它所表示的义“父”,“一瘩”与它所表示的义“一齐”,殊不相符。对于此类问题,《词典》做了大量的辨析,指出了许多方言词语的用字讹误,并且为它们配置了正确的字形。具体情况大致有几种:
1.指出别字,确定正字
汉字是表意文字,其意义与字形表里相关,一定的字形表示着一定的意义,一定的意义通过一定的字形来表示。人们看到一个字(词),首先是通过它的字形来理解它的意义的,如果记录方言词语所用的字与它的意义不一致,就使得该词语失去理据,变得无法理解,甚至会误导读者望文生义,对该词语做出错误的解释。例如,有人把食物变质而散发出的腐败气味的方言词“sìqì”写作“燍气”。可是,“燍”的字义是“焦气也”(《集韵》),“火焦臭也”(《广韵》),如果按照“燍气”的字面意思去理解,就会把原本是“食物变质而散发出的腐败气味”的“sìqì”误解为“烧焦发出的气味”。如果知道“sìqì”的“sì”是“馊”的音变,从而把“sìqì”写作“馊气”,那么这个词的用字与意义的关系就怡然理顺了。再如,庆阳人把山上平坦的地形叫作“jiàn”,有人把它写作“崭”,但这个字读“zhǎn”,义为“山高峻貌”,显然,这个字是不合理的。如果按照“崭”字去理解,就会把原本是山上平坦的地形误解为“高峻”了。实际上“jiàn”是庆阳的一个方言词,历来有音而无字,如果用“崭”来记录它,那只能是一个记音字。庆阳人把山中自然形成的一种形如柱子的尖土丘称为“tǔjiàn”,有人写作“土牮子”,但“牮”有两个义项,一个是“支撑倾斜的房屋”,另一个是“一种用土石堆积成的挡水设施”。如果按照“牮”的字面意思理解,就会把塔形尖土丘,误解为“支撑倾斜的房屋”或“一种用土石堆积成的挡水设施”。因此,把这种尖土丘写作“土牮”并不合适。可见,考求本字、正字是建立方言书面词语理据的一个重要环节。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为方言词语考求本字、正字,却并非一件容易的工作,因而,多年来在方言研究中,此项工作被视为畏途,一般的做法是,记录方言词语时,多用同音字记音。《词典》作者在“前言”中说“不研究理据,也就不研究而不知道本字,就简单地标同音代替号”,是通病之三。多年来不少文章说,方言难词的本字很难考,勉强而考未必正确,应该阙如。2009年出版的《商州方言词汇研究》的“凡例”特别提到:“本词典一般不考本字。”不考本字就是理直气壮地不解释理据,就是“不研究”的遁词。本书作者坚信,方言词语的本字可以考,应该考。他们通过多年的研究实践,认识到“词义理据本字实在难知,只好标同音代替号的是极少数”。换言之,绝大多数的方言词语本字都是可求可考的。他们总结出同音代替字的各类情况,计有:“同音代替字绝大多数是同音不同调”,“词语的字也有某种变音,即声母或韵母发生异变,也都是书写本音本字,而不是按变音另写别的字”。主张书写方言词语要“就义不就音”。记录方言词语“单纯紧扣读音,就是‘就音不就义’,我们现在提出应该是‘就义不就音’。词语的字有各种变调,都是书写本字,而不是按变调另写别的字”。“汉字基本是表意而兼顾表音的,异时异地的音或不同,而历时共地的字形是相同的。我们说明叫响的‘就义不就音’,是完全合乎语言学道理的。而那种虽不明说而实际执行的‘就音不就义’是不合语言学道理的。”有着这样的学术追求与理论自觉,《词典》中对众多的别字、误字做了指正。例如:
【鲁初】“碌碡”的误写。“锅哈回来拿~碾哈,莫~滴拿连枷子打哈。”(割了麦子用碌碡打碾,没有碌碡的人用连枷打。)宁县。
【秤薅系】中式秤杆上手提的短绳。薅草的“薅”,也指“揪”。各方言词典都作别字“毫”。
【忙辈】着急。《正宁县志》。‖“辈”是“迫”的别字。陇东话“迫”与“辈”同音。
这些方言词语,或者因为古老,或者因为方音变化,当代人记录它们时,难免出现一些别字误字,《词典》指出其误,确定正字,而使得这些词语获得了正解。
2.指出记音字,探索正字
所谓记音字,就是把字当作单纯的记音符号,而不是表意符号。例如,“呼嫉妒为‘曲得很’”,其中的“曲”是记音字而已。对于词语的用字,一旦指出它是“记音字”,读者就不会像对待表意字那样,通过其字形来探求意义了。这本词典对于所收的许多词语的用字,指出它们是“记音字”。例如:
【喋】【咥】吃。“喋”本义是流血。“咥”本义是笑。指吃,应当是记音。
【撼】拿。《宁县志》。有人认为:“正宁、宁县一带把‘拿东西’叫作‘撼东西’,‘撼’在古汉语中就是‘拿’的意思。《广雅》中解释:‘撼,动也。’后又引申为摇动、拿动等意思。”但,“撼”绝对没有“拿”的意思。“动”也不能引申为拿动的意思。“撼”是有音无字的记音。
【捍】拿。《正宁县志》。‖是记音字,hàn之音的理据难知。
以上词条的解释,指出了其中的记音字,从而避免了可能的误解。
(二)对音的解释
音,指方言词语的读音。语音是语言的存在形式,没有语音,也就无所谓语言。然而,只有语音,没有语义,也仍然构不成语言,只有那些具有一定意义的语音才是语言。语言是语音与语义的对立统一体。在这个统一体中,语音和语义既互相区别、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音是义的物理载体和表现形式,义是音所承载的思维和内容。作为语言的基本单位的词也是如此。索绪尔把词的音和义比作一个硬币的两面,一个词语不可能只有语音没有语义,或者是只有语义而没有语音。方言词语也是如此,也必须有音,而且一定的音是与一定的义联系在一起的。然而,与其他方言一样,庆阳方言词的音也有它的特殊性:有的音是普通话所没有的,例如声母v、ŋ、ȵ;一些意义用不同于普通话的音来表示,例如,庆阳方言中的“rán”,意思是黏着、纠缠不清等。有人把它写作“繎”,可是“繎”有两个义项,一个是“丝纠结难理”注1,另一个是深红色注2。如果按照“繎”字去理解,就会把庆阳话中的“rán”的语义理解得很窄。实际上,庆阳方言中的“rán”在普通话中读“nián”,写作“黏”。同一个“黏”字,在通语和方言中读音不一,这是语音演变的结果。“rán”在中古属日母字,“nián”在中古属泥母字,而在上古,它们都属泥母字,读音相同。到了中古,日母字从泥母字中分化出来,有了新的读音,一个字可以有不同的读法。于是,“黏”就有了“nián”“rán”两读,普通话继承了“nián”的读音,而庆阳方言则继承了“rán”的读音。再如,普通话中的“扔”,庆阳方言环庆片读成“èr”,宁正片一些地方读成 “rénɡ”。其实,它们是同一个词的异读,如果不了解这一点,就会把表示“扔”的“èr”与“rénɡ”当作不同的词去解释。可见要正确地解释方言词语,也不能不解读它们的语音。正因为如此,《词典》就注意对一些具有方音的庆阳方言词语做了读音方面的阐释。这大致有三种情况:
1.对庆阳方言中保留的古音的说明
庆阳方言中保留着比较多的古音,这些词语本来与书写它们的字音是一致的,可是后来随着语音的变化,书写它们的文字的读音发生了变化,而口语中的词语却仍然保留着原来的语音,这样,就出现了一个词在方言口语与书面中读音不一致的问题。再后来,为了保持口语与其用字读音的一致,人们用一些新的同音字记下了它们,这样,就出现了同一个古音词语书写形式的歧义问题。例如“解”,在古代的不同时期,曾经有过不同的读音,随着语音的不同,也表示着不同的意义注3,这些古音古义都保留在今华池方言之中。用为“解开”“晓悟、理解”义时,普通话均读“jiě”,而在华池方言中,用为“解开”义时读“gài”;用作“晓悟、理解”义时,读“hāi”。然而,一些人已经不了解这些古音古义与“解”这个字形的关系了,因而给它们配置了不同的文字,他们把“解(gài)劝”(义为劝解)写作“改劝”,把“解不下(音hāibuhà,义为理解不了)”写作“害不哈”,就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原来记录这些词语的字的古音。如果了解了这些,就会透过现代人为一些古词语所配置的文字的形体,去理解它们的意义。正因为如此,《词典》对于一些按照古音书写的词语,从字音方面进行了解读。例如:
【以庚】1931年《庆阳县志》:“‘如今’读‘以庚’。”
【迎跟】现在。《镇原县志》。
【应庚】【应就】【应】现在。《合水县志》。
【日耿】而今。宁县。
【日根】而今。宁县。
【壬庚】【一庚】【迎庚】现在。‖以上各词中的“庚”“跟”等是保存的“今”字的古音。由声母g、k、h分化出j、q、x。
《词典》对“庚”“跟”“耿”“根”等字的古音解释是正确的,而“以”“迎”“应”“日”“壬”等字也是反映了“如”的古音的变化。《词典》对于上述方言词的解读,通过它们的古音,找到它们的本字,进行了合理的解释。对于此类词,如果不从字音着手,而从字形去寻求解释,恐怕只能是治丝愈棼,越解越乱了。
2. 对方言音的说明
有些词语,在方言中有着特殊的读音,这也是一种约定俗成,其中也许没有多少理据可寻,然而,必须把它们的方言音告诉读者,才能使他们对方言词语有如实的理解。有的人用通语用字来记录方言词,却不注明其方言音,这样,实际上就是把方言词转变成通语词了。例如,有的县志介绍庆阳方言说:“崖庄院:崖庄院又名半明半暗庄院,依靠沟边、高垃,劈崖挖窑洞而成。有一面靠崖,三面空旷,筑起围墙;有二面为崖,一面空旷。”实际上,在庆阳方言中,并无“崖(yá)庄院”这样的说法,而是叫作“崖(nǎi)庄院”,如果不注明字音,会让外人理解为庆阳方言把“崖(nǎi)庄院”读作“崖(yá)庄院”。再如,有的书介绍庆阳方言说:“忙迫——繁忙;紧张。”实际上庆阳方言中把“迫”读为“bèi”,如果不注方音,会让外人误认为庆阳方言也把“迫”读为“pò”,这样,就与普通话无别了。可见,说明方言词语的语音,也是客观描写方言词语的一个重要方面。《词典》在解释庆阳方言词语时,联系它们的意义,对它们的方音也做了说明。例如:
【沟子】【尻子】屁股。“尻”是古词,本音kāo。但许多方言都读gōu,包括庆阳话。
【吃手】吃的姿势、情况。也可指饭量。《语文研究》1988年第1期任均泽《鲁西、河南方言词汇补》说山东聊城有“好吃受”的说法:“名词,食欲旺盛,对食物不挑剔,好坏一样吃得饱。人和牲畜都适用。”“受”字轻读。本应是“手”字。
【不拉】搅拌。宁县。‖“不”是“拨”的轻读音。
【】啃。《曲江池》第一折:“羊骨不嫌膻。”《元曲选》释音:“,坤上声。”《汉语大词典》引《李逵负荆》“狗骷髅抖擞毛”,也有同样的释音。
3. 对音节之间音变的说明
汉语是单音节语言(语音是以单音节为基本单位的),然而,语音的基本任务是为了表意,而人们说话既要说清楚,又要讲究效率,因此,在一定条件下,在不影响表意功能的前提下,人们说话,也可以省略一些不那么关键的音素,从而把原来的两个音节变为一个音节。如把“窟窿”读成“孔”,把“扶摇”读成“飚”,把“之乎”读成“诸”,把“不用”读成“甭”等,即古人所谓“急言”。庆阳方言中也存在着这种现象。宁县人把“媳妇子”说成“xiūzi”,就是把“xīfū”中的“f”省去了。对于这类现象,《词典》也进行了解说。例如:
【囗】 音māng。“门上”的合音。但只限于“门上挂了个猴”(门上挂了个锁子)中。
【所】什么。《正宁县志》。‖“所”是“什么”的拼合。
【人年】人家;别人。但有时指自己。甲问:“我的条件你同不同意?”乙答:“你的条件太严格,~不愿意。”实际就是说“我不愿意”。说成“人家”,还包含着:就是别人也不愿意。“人家”音rén jiá,在语流音变中,n与iá拼合成niá。但没有这个音节的字,于是写成近音的“年”字。
【么(一)些】这么多。可指多也可指少。宁县。‖“么”是“(这)么”的省说。
这些解释符合语音学的原理,符合所释词语的实际情况,有助于人们正确地理解这些词语。
(三)对义的解释
义,指方言词语的意义。词义是语言也是词语的内容,只有语音,没有语义,不成为词语。方言词语也是如此,也必须有义,然而,方言的词义有它的特殊性,这就是,它有着通语所没有或者与普通话不一样的词义。例如,合水一带农村,把晚上吃便饭叫作“喝汤”,合水太白一带把市场上的经纪人叫作“哑巴”,对于此类词语要是不加解释,不懂这种方言的人,肯定无法正确理解它的意义。因此,方言词典的一项基本任务就是对词义的解释。《词典》所做的一项基本工作,就是对方言词语意义的说明。例如:
【老外家】祖母的娘家。庆阳。环县。
【小外家】母亲的娘家。庆阳。环县。
【表叔】岳父。环县。北部山区指岳父。《庆阳县志》。
【表叔妈】北部山区指岳母。《庆阳县志》。
【爸爸】表叔。镇原。
以上词语的意义,是庆阳方言特有的,这本词典对它们进行了解说。这本词典收录的具有方言特有义的词语很多,详见正文。
(四)对语源的解释
这里的语源,指方言词语的来源。树有根,水有源,方言词语也有来源。它的来源一般有三个,一是古代流传,二是当代创造,三是外面传来。探索方言词语的来源,对于研究方言的发展、本地方言与外地方言之间的关系,对于研究词语的理据,都具有重要的作用。这本词典对于庆阳方言词语的来源,也做了介绍,例如:
【谝】说闲话,无根据的话。《尚书·秦誓》:“惟截截善谝言。”孔安国解释句意:善为便佞之言。《说文》:“谝 :巧言也。”与庆阳话差距太大。而元剧中则相同。《陈母救子》第三折:“我劝这世人休把这口忒谝过了。”《黄鹤楼》第三折:“[净扮俊俏眼儿上]若论乖觉非是谝,跳下床来不洗脸。精细伶俐敢为头,道我是智慧俊俏眼。”《北京方言词典》:“谝 :自夸,炫耀。‘他就爱~自己有。’”
【沓】啰唆。“人老了。说话就~了。”“他~三~四,也没有说清。”《孟子·离娄上》:“《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沓:〈书〉多而重复。”其实并非书面语,而是方言口语。
【恶愫】“恶”音wū。烦闷,不舒服,感到厌恶。‖《苏州方言词典》:“窝苏:烦闷,不高兴。”《北京方言词典》:“恶wù愫:①使厌恶。‘不讲卫生真~人。’②烦躁。‘这两天心里~。’”又说是“源于满语usun”。
(五)对理据的解释
理据,就是词语(包括其书写形式)构成的根据。对于词语,只有了解了其理据,才能说得上真正的理解,才能很好地使用。《词典》对于所收词语的理据,进行了大量、深入的研究。例如:
【耀】音rāo。①照耀。“太阳~得睁不开眼,看不清。”②从镜子中照。“镜子潮了,~不清了。”“你也尿一泡尿,把自己~一~,是什么东西!”③看。“我出门几天,请你把我的门户~识着。”“女娃子长大了,走路知道~影影子,看苗条不苗条。”‖就是“耀”的声母异变。也读普通话的音yào。《西宁方言词典》作“rào”。
这个词条对“耀”读“rāo”的原因做出了解释。
【羞】【羞明】在强烈光照下,眼睛不能睁大、端视。烈日、探照灯、电焊光、大片雪地里,都会如此。唐代刘禹锡《赠眼医婆罗门僧》:“看朱渐成碧,羞日不禁风。”《西游记》第八十四回:“唐大哥只要在黑处睡,我也有些羞明。”又,“他都有病,怕风羞明,都要在黑处睡。”《汉语大词典》:“羞:怕。”例如,宋代杨无咎《雨中花慢》:“饮散频羞烛影,梦余常怯窗明。”元代无名氏《哨遍·伤春》:“纵有邻姬相约,强斟芳酝,羞听离词。”吴敬梓《疏窗淡月》:“丝丝蒜发,羞临水,倦凭栏。”但这些例句都是“羞耻”的意思。畏光的“羞”是生理反应,羞耻是心理反应。也就是说《汉语大词典》缺失“畏光”一义。1931年《庆阳县志》:“眼睛羞:羞,读若‘囚’。目珠受伤畏见日,犹多羞之人而畏见人也。”“目珠受伤畏见日”说得含混,应是“目珠见日若受伤而畏见”的意思。读作“囚”的读音,是说眼睛“囚禁”即禁闭起来而不直看。但现在都读“羞”音。
这个词条对把畏光叫作“羞” “羞明”的理据做了说明。
【谝椽】说闲话,无根据的话。“椽”是“喘”的谐音。是从“椽”谐音附会。参见“”。(112页)
【谝闲椽】【谝干椽】同“谝椽”。“干”是“空”的意思。
这两个词条对把说闲话叫作“谝椽”的道理做了解释。
这种多层次解释而又兼顾纠正讹误、探讨理据的释义是《词典》最突出的特点,也是一般词典所不具备的。
此外,《词典》的编排也极具匠心——以义类分部编排。现在一般词典的编排,多是音序排列或形序排列,这部词典采取的是按照义类排列。将收录的约2300条词语,分为21部。这21部之间,以类相别;每部之中,以类相从。这种编排更能体现出词语意义的系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