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麦克卢汉人文背景的重探

今年，国际上举办了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一书出版50周年的纪念大会，现在这本书已经成为媒介探索的经典著作。它在《古登堡星汉》出版2年之后问世，使被誉为“媒介先驱”的麦克卢汉声名远播，并受到国际瞩目。麦克卢汉在书中以新的方法展开探索，进而在世界范围内改变了媒介研究的历史。对细心的读者来说，这本书又不止于此，它在文学、艺术和哲学等方面也让我们产生共鸣，因为麦克卢汉的媒介研究都深植于西方社会悠久的人文传统。所以，重新认识麦克卢汉自身知识体系的基本构成与他的传播理论探索之间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事实上，根据地方性的学术传统，当然也与他的鼓动性口号（如“媒介即信息”、“地球村”等）所产生的长期的接受偏向有关，西方国家对麦克卢汉各自有着层出不穷的定义。维基百科表明了这个事实。比如，在网上英国“自由百科”界面称他是“加拿大传播学哲学家”，意大利“自由百科”也简要地以“加拿大社会学家”介绍他。被认为是最精确的语言之一的德语则在“麦克卢汉”这个条目后列出了较长的解释项：“赫伯特·马歇尔·麦克卢汉是加拿大哲学家，人文学者（更准确说，是关于人类精神的学者），英国文学专家，修辞学者和传播理论学者。”这里唯一疏漏的是“艺术家”这一项，在《理解媒介》这本经典著作里，麦克卢汉对“艺术家”有这样令人震撼的定义：

所谓艺术家，在各行各业都有。无论是科学领域还是人文领域，凡是把自己行动的和当代新知识的含义把握好的人，都是艺术家。艺术家是具有整体意识的人。37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赞成德国百科条目，它注意到麦克卢汉的修辞学兴趣，并称他为人文学学者；它挖掘了《理解媒介》这样卷帙浩繁的著作最终成书的学术背景。

实际上，麦克卢汉最初是作为人文学者接受学术训练的，20世纪30年代，他在剑桥大学完成他研究英国文艺复兴的博士学位论文，对人文学科中的三学科（语法、修辞、逻辑）做了深入分析。在随后几年里，他将这些中古知识重配为理解新媒介语法和他所处现实的一把钥匙，这个“现实”，也就是批评家所说的“大众社会”或“大众传媒社会”。作为才华横溢的文法学家，麦克卢汉对媒介的兴趣渐趋浓厚，他要通过媒介去充分理解变动的科技、文化和社会进程对人类产生的影响。正如麦克卢汉在他第一本出版物《机器新娘》导言中所做的假定，对周围世界进程的认知和理解让人自由、自主和自为：

在我们这个时代里，成千上万最训练有素的人耗尽自己的全部时间，以便打入集体的公共头脑。打进去的目的是为了操纵、利用和控制。旨在煽起热情而不是给人启示，长期在脑子里留下烙印，使大家处于无助的状态，许多广告和娱乐的结果就是这样的。38

作为“人文专业的从事者”，麦克卢汉的第一部著作，颠倒了一个过程，而使读者警醒于新的传播方式和其神秘影响的揭示。他游戏于时代的流行形象中，尤其是广告世界的图像，从而详细定制了一个深植于新旧艺术探索的文化“解药”：

有一位电影专家述及电影把北美向南美出售的价值。他说：“视听同步印象的宣传价值很高，因为它给观者提供现成的视觉形象，观者还来不及对这一形象做出自己的解释，他的思想就已经被标准化了。”

本书把这个过程颠倒过来，它给我们提供环境中典型的视觉形象，提高审视的目光，使之脱离原来的位置而获得可以理解的意义。过去人们使用视觉符号的目的，是要使头脑僵化，我们的目的，是要给头脑充电。39

在《机器新娘》中，麦克卢汉采纳了新的调查技术，这与他对语言、人文传统、视觉艺术和当代先锋艺术成果的强烈激情和兴趣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