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吧
我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爷爷一眼,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何突然问这么一句。
“虽然我们闻家家业不败,但是你发现没有,我们闻家人丁却一直不旺,而且能长寿的不多。别说活到一百岁,就是能过六十花甲,那也是大幸之事了呀。”爷爷叹了一口气,“做我们盗墓倒斗这行的,接触到地下的阴气太多。阳世与阴世本就是水火不容,我们的行当游离与阴阳两世之间,屡屡与起尸飞僵以性命相搏,自是要损耗一些精元之气。如此一来,不仅自己受损,还会波及到后代子孙,实是我们闻家不得已的付出。”
“起尸飞僵”对于我来说只是传说中的故事,怎么如今听爷爷的一席话,仿佛它们和我们闻家是生死对头似的。
“难道这世上还真有什么尸变的怪物?”我边走边疑惑地问爷爷。
“现在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怎样对付它们的问题。闻家先人本就是倒斗起家,也只有干咱们这行的才有机会遇到这些个世间的怪物。闻家先辈中死在这些个怪物手里的数都数不过来呀。”爷爷似乎想起了一些令他伤感的事情,神情变得呆滞了许多。
“数百年来,它们也在不断地进化。现在出现的血尸赤僵和异变乌僵可比它们的先辈要厉害得多,往往一不小心,就折损许多人马,甚至搭上领头郎中的性命。”
我越听越迷糊,怎么又出来郎中了?莫不是随队的郎中大夫?这样一旦有人受伤可以得到及时的医治。
看到我迷惑的表情,爷爷笑了:“不是看病的江湖郎中!这么说吧,就是每次倒斗的负责人。因为古时本就有盗墓的官职,最著名的就是曹操官方设立的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后来这发丘一词的表面意思太过明显,于是便舍去,并把中郎二字颠倒。所以,现在干倒斗行的,便把每次盗墓行为的领头人称为郎中。”
我一听,觉得有趣。这个郎中称呼的来由,也许是当时倒斗的带头大哥为了掩饰他们的身份,故意扮成江湖郎中的模样,这样行到何处,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家的身份。于是便开玩笑地把这个想法和爷爷说了。
爷爷畅快地笑了起来:“小子,够机灵的。还真被你瞎猜猜中了。以前倒斗的大多都有掩饰的身份。那些个大斗油斗事先必须先探查一番,摸清底细再下手。比如墓地的位置,大小,规格形式,等摸清这些情况,盗墓者才能以最短的时间准确的挖到墓道。曾经有扮过乡间货郎、耍把式卖艺的,还有扮梨园伶人、和尚道士、和采药人的,当然也有真扮过江湖郎中的。”
想想,白天还口口声声济世救人,晚上却打洞刨坟挖人家的祖宗墓地,我甚是觉得好笑。但想到眼前这位家族长辈也是此中之人,便不敢笑出声来。
转而想到不到六十岁的爷爷,打小学过功夫,吃晚不愁,家业殷实,按理说身体应该是极硬朗的才对。然而顺着爷爷沉沉的胳膊传来的却是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
从地洞出来,我明显可以感觉到爷爷的疲累,完全不似往日精神矍铄、声若洪钟的样子。
等爷爷用那把形状奇怪的钥匙锁住耳房的门,我们回头才发现,原来父亲、三叔四叔都在月光下一直守候着。
但爷爷并不感到吃惊,一边招呼我天晚了赶快回房休息,一边冲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一点首,便向正房走去。父亲也冲我递了个眼色,让我马上回房,自己随后跟着三叔四叔也向正房走去。
回到屋里,总是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那甬道,那石室和石室里那些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物件,还有爷爷说的关于家族的那些事情,怎么睡也睡不踏实。
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起来解手,却惊奇地发现正房里依然灯光摇曳,敢情爷爷和父亲他们还没有休息,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从茅厕出来,发现正房依然亮着,四下里出奇的静,我心下不免产生了几分好奇。于是,我蹑手蹑脚潜行到正房的窗户下。那扇窗户关得并不严实,隐隐有道细缝,室内的亮光微微地从窗缝里透射出来。我眯了一只眼,瞪大了另一只眼,慢慢地凑到窗前。
只见爷爷和父亲、三叔、四叔都在屋中坐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爷爷手里依然还是把着烟锅子,缕缕青烟围绕着整个房屋,但始终听不到一句人语。
突然爷爷声音有点激动地大声说:“乌灵刀已经认了主人,难不成你们要违背先人的遗志?这可是关系到我们闻家几百年基业的大事!岂是汝等能轻易不认就行的?”
此时,父亲好象鼓足了勇气,诺诺地说:“可是我本打算小明不碰这门营生的。这次只是因为让他见着了老白的事儿,这才不得已让他了解家族的一些事情,但这也不是必须要让他正式入了倒斗这行。”
三叔说:“老二,这事瞒一天两天,一年半年的也许还成。可要瞒一辈子恐怕是绝无可能的。你的想法我了解,可是你想想,我们闻家多少代了,谁又能逃过宿命的安排呀。别的不说,咱们老大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一听三叔的话,父亲显然很是无奈,只好低垂了头,不再言语。
“别怪我有私心,我本来也是想让孩子置身事外的,不冷不热的这么多年,你们三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可是......乌灵刀是不会认错主人的。”爷爷神情十分的严肃。
四叔是个十分精明的汉子,看着座中的每个人,知道这种尴尬的局面,如果不找到个解决的方子,势必到天亮也不会出什么结果。于是开口道:“这样吧,先让跟着下几回地儿,是不是那块料子,到时候自然就清楚了。如果根本没有灵性,入不了这行,就算是神刀认主,恐怕也是不成。到那个时候再做别的打算,祖宗先人也不会怪到您的头上,您看怎么样?”
四叔一说完,兄弟三人互相瞅瞅,最终望向爷爷。
爷爷又吧搭了一口烟,当青烟袅袅从嘴巴里吐出时,三兄弟听到了两个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