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观察
在接下来的几天，陈洛熙在拍戏的间隙，颇为认真地阅读了《巴黎圣母院》和《悲惨世界》。
说真的，看雨果的书就没大仲马那般惬意了。大仲马深谙读者心思，什么时候设置悬念？什么时候揭开谜底？在大结局的时候，主角的结局都会挺好的。
但雨果就没那么温馨了，雨果写的人物，都是巴黎社会底层那些人，没钱没颜。
原本应该成为“键盘侠”那样的存在。但在雨果笔下，这些人反而都充满着真善美。
陈洛熙感慨着，大抵上，大仲马写的是小说，雨果写的是人生。
......
易正都蒙蔽了！
这陈洛熙吃错药了，天天拿着一本书是咋回事？顿悟了？
看陈洛熙读得那么认真，易正也不好打扰，毕竟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编剧，阅读量是十分重要的。
......
和易正说得如出一辙，这部微电影拍得很快，五天收工。
接下来便是后期制作了，这才是最麻烦的。
不过这些工作，都外包出去，给最专业的团队去做。当然，易正和副导演会全程跟进。
要知道，单单请这个团队的制作费用，就花费了六位数的成本。
最后的预算，自然是超出不少。
但易正不以为然，并且对这部作品充满了信心。
“洛熙，我敢打包票，这是我当导演至今，最好的一部作品。”
陈洛熙心情也很激动，因为他是这部电影的编辑，这就是他创造出来的作品。
忙完了这件事，今年也该告一段落，陈洛熙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
易正白了他一眼，“在我这里是委屈你了还是咋的？这么急着走？”
陈洛熙义正言辞：“我妈妈想我了！”
这个理由，还无法反驳！
“你得再推迟一天，我明天约了黄和平先生见面。”
“噫，好吧！”陈洛熙无奈。和黄和平这次见面，是李文生一手促进的，自然不能推辞。
“另外，晚上把你的原稿发到他邮箱，我倒是想看看，这个王牌编辑有何高见？”显然，易正对于黄和平的能力，是持怀疑态度的。这黄和平专门写商业大片的，且风格都是充满着“个人英雄主义”的救世情节。说实话，这样的题材，早就已经被写烂了。
“好。”陈洛熙把行李箱放回房间，然后从易正的书柜上掏出一本《八十天环游地球》的小说。
儒勒凡尔纳的作品，大仲马之后最畅销的作家之一。
由于是阅读小白，陈洛熙现在更愿意看一些故事曲折的小说，这凡尔纳的作品极对他的胃口。
而易正推崇备至的《追忆似水流年》《尤利西斯》，陈洛熙看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这两本讲的是啥？
看陈洛熙极其自然地翻阅着书本，易正都懵逼了，这小子特么转型了？学霸人设？
易正突然想到，娱乐圈“学霸”人设的，很容易露马脚——比如诺贝尔数学家？比如知网是啥？
......
第二日。
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一个茶餐厅，古朴典雅，每一处装潢都透露着历史的气息。
据说，这个茶餐厅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非VIP客户的话，很难订得到座位。
黄和平习惯晚起，大概接近中午才会起床，来这边用过早茶之后，便会赶往工作室写稿。
“你们知道的，我是广东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黄和平总是对记者这样说道。
“所以黄先生，这便是你屡次在发布会迟到的原因吗？”记者毫不客气的相讥。
对于这位知名编剧，圈内人对他已是无可奈何。你不要他的本子吧？可人家写出来的东西，影迷们相当买账。你逼得太紧吧？黄和平总是反驳——再催我的话，我就退出文坛，回家专心搞房地产啦！
投资人啊，导演啊，对他无计可施，这样的编剧才最令人头疼，邪恶的金钱已经诱惑不了他了。一部电影的成本都不如他家的一处楼盘值钱。
......
易正准点到达茶餐厅，毫无意外的，黄先生习惯性迟到。
陈洛熙打量了一下餐厅的环境，然后看了一下“价目表”，差点窒息过去。
原来在某些地方，钱真的跟纸一样。
“请问这‘金玉满堂’是啥？一份99？”陈洛熙问易正。
“小煎包。”
“卧槽。”陈洛熙一惊，“这包子里包的是龙肉？”
“和你平时吃的，没什么区别。可能就是没那么油。”
“那这仙人独立是什么？一份66？”
“春卷。”易正淡淡瞥了一眼。
陈洛熙心里呵呵了一下，望向了最顶端的那份“百花齐放”。价格：666.
易正感受到陈洛熙那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就是虾饺。”
麻蛋，陈洛熙心中暗骂，老子可以买只大龙虾回来啃了。
大约等了半小时，黄和平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昨晚赶稿子太晚了，所以起的有点迟。”
易正心里冷笑，赶稿？昨晚黄总你还发和某妹子的合照呢，是不是忘记屏蔽我了？
三人落座，黄和平点了餐，并问道：“你们吃什么？”
“我们吃过早餐了。”易正道。
“也是，你们这边的人都习惯七八点吃早饭的。”黄和平兀自笑了笑。
黄和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便开门见山说道：“你们那个稿子，我读了一遍。”
易正正襟危坐，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陈洛熙觉得有些好笑，这家伙，可真是会摆脸谱，昨晚还在抱怨着黄和平写的是什么鬼东西？
“你们觉得我写的剧本如何？”黄和平问道。
“黄先生的作品得到了市场的认可，每一部都是天价，自然是极优秀的。”易正回答得规规矩矩。
黄和平冷笑了一下，“市场的认可，就是好么？平心而论，老谋子和老贾，谁的作品会留下来。”
“嗯......”易正陷入沉思。这两个人，都是电影史上不可或缺的人物，但身家地位，相差了太多。
“一个顺应了市场，成为了大牌导演，金钱地位皆有，一个却还不自量力的和社会抗争，拍出的电影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这两个人，有可比性吗？”黄和平笑道。
“黄先生，老谋先生也是很厉害的电影人。”易正维护道。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曾经的确是很牛逼。但后来，也和我差不多嘛！落入了俗套。”黄和平哈哈大笑。
陈洛熙没有言语，他是个电影迷，自然知道这两个人谈论的是啥？但一般来说，圈内很避讳谈论这些话题。毕竟老前辈......
不过老贾，真是个固执的人呐，你说他，咋就那么不知变通呢，大家拍歌颂的片子，拍我们的好时代，拍个人主义的英雄，拍一切吸引眼球的东西。
他却搞什么？拍那个叫“小武”的小偷？电影里，小武显得无所适从，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里，出身农村的他害怕且恐惧，脸上全是麻木的表情。
拍的全是这个社会边缘的人物，谁会看呢？
《小武》给他带来的，是国内的五年封禁期。
以及世界知名导演马丁·西科塞斯那句：我喜欢你的电影，小武像极了我的舅舅。
我们的艺术家们，喜欢拍摄大事件大历史，却很少关注小人物的命运。
......
陈洛熙依旧沉默着，大学的时候他看了老贾的电影，很认真地看了好几遍。
舍友们怪异，“这画面，有些渣啊！”
陈洛熙笑道：“他就这风格。”
舍友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故事，莫名其妙啊。”
陈洛熙笑了笑，没有应话。
......
看陈洛熙一直沉默着，黄和平饶有趣味问道：“陈先生在想什么东西？”
“没有呵呵......”
“发给我的这个原稿，便是陈先生写的吧？”
“嗯。”
“恕我直言，这个故事的改编相当失败。”
易正有些不忿，因为是他一手改编的，他压下怒火，问道：“黄先生有何高见？”
“这原稿，小到神态，细微的动作都描写得十分清楚，每个人的对话都有着不同地方口语特点，相当真实嘛！但一改编，被一些无用的形容词填充，华而不实，每个人都面谱化了。这样题材的剧本，最讲究的便是真实性。你这一改编，变得青黄不接。”黄和平也毫不客气。
这一番话，让易正红了脸，说实话，第一次写这样的剧本，他的确是考虑得不周全，还有着以往写“校花”的行文风格。
“黄先生，那你有什么建议吗？”易正对老黄彻底信服了，老黄的话针针见血。
“你看嘛，你们的稿子对大师描述得这么传神，但对同样占据重要角色的直播们，描述得太空泛了。有没有想过，主播为何要这么做？难道纯粹是为了吸引眼球？很多对主播的心理描写，都是出于你们的想象吧？”
“可有听过莫泊桑？他当初写东西的时候，就站在街上观察着行人神态动作，以此来锻炼自己写作能力......如果真想写好这个剧本，去了解主播嘛，看看那些不知名的主播，在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样的？”黄和平一口气说完这些。
陈洛熙心里觉得不妙啊，观察主播，咋跟间谍一样？这易正肯定又要甩锅了......